章節字數:4565 更新時間:08-12-10 21:57
天朗匆匆趕往醫院的急診室,剛好看見醫生“刷”的一聲拉開圍簾,躺在病床上的家霽臉上蒼白牙關緊咬雙目微閉,白色毛衣上那些殷紅的斑駁血跡醒目地攫住了他的視線。他心裏一驚,走到病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叫了她一聲:
“家霽,你還好嗎?”
她沒有吭聲,隻是睜開眼睛看著他,有些空洞,還有些麻木……他擔憂地站起來問站在一旁吩咐護士拿藥的醫生說:
“醫生,她究竟怎麼樣了?”
“胃出血,或者說是消化道出血。十二指腸的位置出血……”
“是不是因為吃錯了東西?”
“檢查過,應該不是。可能是因為精神異常緊張引起的,她要留院一晚,做一些治療。你是她的親友嗎?好好陪陪病人,不能再焦思過度。”
焦思過度?精神緊張?天朗看著躺在單間病房病床上的家霽,她一直閉著眼睛,緊鎖的眉頭透露著難以明白的心事。天朗坐在床邊看著點滴一滴一滴地滴落,他的直覺告訴他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家霽從小就藏不住事,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可以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來,以前的她率性而為,愛恨分明,他總能輕而易舉地掌握她的情緒。可是,一別兩年,她長大了,心事也藏得越來越深,他伸出手輕輕地撫過她的眉心,想把那淺淺的痕跡抹去。一隻潔白的手按住了他的手指,家霽眼簾微動,眯開了一條縫看著他,那消沉孤寂的神色讓他好一陣心痛。他反握著她的手,安撫地對她笑笑。
“想喝水嗎?”
她搖搖頭,下意識地抿抿唇,嘴唇已經有些幹裂了。
“想不想吃點什麼?”他心裏暗暗焦慮。
她仍然是搖搖頭,不說話,隻是安靜地躺著。
“霽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眼神閃過一絲傷痛,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的表情,其中還帶著點點絕望……
絕望?他被自己突然想到的這個詞嚇了一跳,他看著家霽,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又把眼睛閉上沉沉睡去。
她隻想睡,睡著了就可以什麼都不想,那些傷心的、傷人傷己的場麵不會突然來襲,那些決絕無情的話語不會像定時炸彈一樣隨時在耳邊炸響。她想起那一年葉飄滿身的血跡宣示著對愛的執著無悔,她那時不明白到底有什麼能讓人輕易放棄生的美好,可是,她現在知道了,是絕望,是恨,恨別人或恨自己,隻有把自己毀掉了這種痛苦才不會存在。
第二天出了院,她提出要回範家住一段時間,天朗沒說什麼,他一直想讓她離開那個存有明川的世界,可是這個結果他得到時根本沒有半點欣喜的感覺。
回了家,才知道範伯庵到英國去了出差,順道去看葉飄。而葉萍水看見家霽蒼白無一點血色的臉嚇了一跳,連聲問發生了什麼事,天朗約略解釋了一下,家霽自個兒走回自己的房間,拉開被子還是躺下睡覺了。
幾天過去了,家霽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胃口也不好,偶爾會吃很多東西,但是葉萍水驚訝地發現,每當她好像胃口很好吃了很多東西之後,她總會自己跑到盥洗室一股腦地把剛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看著葉萍水擔憂驚疑的眼神,家霽反而給了她一個無力的笑容說:
“阿姨,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可是她一天比一天瘦下去了。整整一個星期,她都躲在房間裏睡覺,偶爾也會到花園坐一坐,可都是在發呆。剛好碰上實習期,於是,連學校她也不去了。
海欣來看過她,她也沒有說多少話,隻是微笑著淡然地聽海欣說話。
“家霽,你不知道耿昊飛多壞!騙我簽了個什麼還款文件,原來是一個陷阱,什麼五年內不得拍拖、結婚,一切自由屬於他!這壞蛋,說好了一年就回來,說什麼一個月就來看我一次,都是騙人的。一年過去了,才回來過兩次,每次都呆不夠半天……”
“海欣,你想他嗎?”家霽問,她模糊記得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想,怎麼不想呢?”海欣歎口氣,“可是總覺得不能便宜了他,以後有他好瞧的!”
有以後就好……家霽想,可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三月的陽光溫溫和和地照下來,像慈祥的一抹目光,讓人舒舒服服的。家霽在花園的長椅上看著看著書就睡著了,天朗無聲無息的走到她身前,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書。那是幾米的漫畫《向左走,向右走》,他知道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對男女曾經相遇最後卻因一場雨而無法再續緣分,他把書放好,坐在長椅旁的草地上,把頭輕輕地靠在家霽的肩旁。
“霽霽,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看見別人玩竹蜻蜓,很羨慕,很想要一個。於是自己用小刀削木片,傷了好幾個手指頭才做成了一個。可惜,做好的竹蜻蜓飛不起來,你很傷心,自己一個人躲在花園裏哭。後來我一看,你的竹蜻蜓做得太厚了,兩邊翼厚薄不均,你把它兩邊都削薄了,於是,你的竹蜻蜓終於飛上了天……
“有時候有些事情,如果自己解決不了,記得一定要跟我說。也許我不能幫你解決些什麼,但是,總可以分擔一些。
“你不相信我嗎?不過,有時候我也不相信自己。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像失去了理智一樣想著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把你留在身邊,可是從沒想過和你糾纏了這麼久,也許你累了,倦了,而我還在原地徘徊……
“霽霽,不要逼自己,難受就哭出來,不要忍著,看見你這個樣子,我好難過……”
他沒有注意到,了無生氣地躺著的家霽雙目微微泛紅。他拿過那本書,翻開最後一頁,上麵的日期剛好是三月八日,也就是今天。於是他輕輕的念了起來:
“春天終於來了。
“那年的冬天特別寒冷,整個城市籠罩在陰濕的雨裏。
“灰蒙蒙的天空,遲遲不見著陽光,讓人感到莫名的沮喪,常常走在街上就有一種落淚的衝動……
“但是冬天總是會過去,春天總是會來……”
家霽的眼角慢慢滲出一滴眼淚,接著是更多……耳上的鬢發沾到了淚水鹹鹹的涼涼的,她低聲開口說:
“天朗哥哥,我和他分手了,為什麼這麼多天過去了,我的心還是很痛?為什麼?”
她因哽咽而聲音沙啞、斷續,他轉過身半跪在椅子旁抱緊了她,她繼續說:
“你知道有多痛嗎?好像自己的心自己的靈魂都不再屬於自己了。沒有春天,不再有春天了……”她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肆意地放聲哭起來,傷痛的情緒決堤而出,鬱積多日的心酸化成了奔湧的淚水。天朗無言的緊緊擁抱著她,右手輕輕撫著她的背,想要平複她的情緒。
她漸漸止住了哭聲,揉著發紅的眼睛,說:“我累了,天朗哥哥,我想睡了。”
天朗橫著把昏昏欲睡的她抱回房間,給她蓋好被子之後,他大步走出了範宅。
宏安集團總部大樓董事長辦公室裏,洛長河看著坐在沙發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明川,慢慢的開口說:
“程氏那邊不同意解除婚約,你怎麼看?”
“國際刑警的速度真慢。”明川說,“不過,如果他們想要一個婚禮,那就給他們吧。不過是儀式而已,爸,你去辦吧。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洛長河叫住他,“你真的同意?聽說,這陣子你常常流連在會所酒吧?要麼不回家,要麼喝到醉醺醺回去,你到底怎麼回事?”
“這有什麼不好?那些商界的青年才俊不都過著這樣的生活嗎?反正,不影響工作就好。爸,別擔心,我反而覺得自己覺悟得太遲了,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融入那樣的生活圈子嗎?如了你的願還不高興?”
“明川!”洛長河嚴厲的說,他看著明川臉上露出來的笑容不由得心裏一緊,他真懷疑自己看錯了,那笑容裏居然有著莫名的淒涼和自傷。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明川走出去,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看見秘書走過來對他說:
“部長,有位先生沒有預約就闖進來了,他……”
明川一看,賀天朗坐在他辦公室裏的沙發上,他擺擺手示意沒事,自己走了進去,關上門。
“學長這麼有空來看我?”他擺出一個客氣而陌生的笑容,“要喝點什麼嗎?”
賀天朗沉著一張臉,眼神銳利地看著他,“不用客氣。”
他不以為意地在他對麵坐下來,“不知學長今天來找我有何事?”
天朗冷冷地說:“來看你過得好不好。”
“哦,學長也會關心這個嗎?我以為,學長最近忙樂團還要忙婚事都要忙不過來了,還有心惦記著我?還算托賴,我過得還不錯。”明川靠在沙發上,慵懶地說。
天朗的神色頓時變得狠戾,他站起來一把抓住明川的衣領把他整個人提起來,恨聲說:
“洛明川,你究竟對霽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一聽到那個名字,明川覺得自己快要麻木的心又裂開了一道口子,他麵無表情地推開天朗,整整自己的衣領說平靜地說:
“我把她怎麼樣了?我能把她怎麼樣?別誤會,我和你的未婚妻什麼關係都沒有,她是誰,叫什麼名字,好像我都快要忘記了……”話還沒說完,臉頰處已經挨了天朗的一拳,應聲倒在沙發上,天朗瞪著他憤怒地說:
“始亂終棄!洛明川,我告訴你,你以後不要再招惹她!如果她有個什麼不測,我不會放過你!”
明川站起來,抹去嘴角流出來的一絲血跡,再看向天朗時眼裏燃燒著瘋狂的妒忌與憤怒,天朗還意外地在他眼裏看到那種傷心而絕望的歇斯底裏的神色,明川走過去一拳揮出,天朗卻也沒有避開,臉上馬上瘀青了一大塊。明川啞聲說:
“我始亂終棄?賀天朗,被那個口口聲聲說愛著你的人拋棄的是我!你現在居然反咬一口?一直以來,我究竟對她做錯了什麼?我後來終於想清楚了,原來我不是做錯了,而是愛錯了!愛上一個寡情薄義的女人,活該我受這樣的苦!
“還有你。不要她了就離開,回來了就把她搶回去!你和強盜有什麼兩樣?如果說,你們兩情相悅是最大的理由,那好,我受傷痛苦還是快樂與你們何幹?分手時我已經和她說過以後我的生命中再也不會有她的存在,不會再低聲下氣地乞討她的愛!所以你放心,我和你的女人,以後再無瓜葛。
“希望,你們也在我眼前消失,以後不要再見麵了。”明川一口氣說完這番話時,眼睛已經發紅,他的手有些顫抖地拉開辦公室的門,“你走吧,不送了!”
天朗走過去“嘭”的一聲又把門合上,他指著明川說:
“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如果我告訴你,她胃出血躺在醫院,你還能說與她再無瓜葛嗎?我再告訴你,她得了輕到中度憂鬱症,你還能說與她再無瓜葛嗎?你敢不敢再去看她一眼?看看你說的那些絕情的話到底是怎樣把她的心一點點的腐蝕掉的,你敢不敢?
“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家霽不是那種意誌軟弱的人,如果她真的是愛我,你以為你和她之間還會發生那麼多的事嗎?你又以為我可以大方到讓我自己的未婚妻天天呆在你那個討厭的破房子裏天天等待著思念著另一個人?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我一直覺得你不是個把感情當兒戲的人;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我一直承認你聰明和自信,可是現在看來,你也不過如此,一個不折不扣的不用大腦思考的蠢人!——我要說的話說完了,洛明川,記住你說的話,你說,以後和她再無瓜葛。我替她謝你了,如果她還能健康地活下去,我必不會和她出現在你的麵前!”
他說完後,轉身果斷地拉開辦公室的門要走,明川伸手製住門把,又“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他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卻又無比清醒,他看著天朗,咬了咬唇問:
“她病了?很嚴重?”
天朗冷哼了一聲,“還死不了。”
明川的臉色有點發白,心裏仿佛被那個“死”字剜了一刀。他平複一下心情,然後又問:
“她要離開我,原因不在於你?”
天朗看著他默不作聲,隻是說:
“問問你自己的心。或許,有勇氣的話,看看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明川的心沉了下去,她說謊,說了一個自己絕對會相信的謊來和自己斷絕關係,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望向天朗,天朗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說:
“我一無所知,因為這一個月以來,她和我說的話不到十句。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挨你一拳?”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傷感和失落,也許這些日子家霽的自閉冷淡讓他看清楚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他不能再看著她這樣下去了,所以即使明知道會失去她,也還是這樣做了。
“我不也挨了你一拳?”明川苦笑,但是心裏的很多鬱結卻似漫天的烏雲被風吹散了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我們打平吧,學長,原諒我。”
“我隻是不忍心看她受苦,不是為了你。”
“我知道。所以,學長,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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