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69 更新時間:09-03-01 11:56
在飛鼠與鏡兒的照顧下,落雪那冰冷的身體逐漸有了溫度,臉色也紅潤了許多,遠遠看去,她就像沉睡去了般。
“姐姐,今天能醒嗎?”鏡兒對著床,喃喃的問道。不知從何時起,這句話就成了她的口頭禪,每次對著落雪時,她都會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隨著時間的流逝,西平城中的百姓越來越少,昔日繁華的市鎮刹那間變成了一座死城,這讓飛鼠與鏡兒的心裏著實慌了。於是,兩人商議,不管落雪能否醒來,他們都要帶著落雪離開這裏,否則,如果南詔兵真的如傳聞般攻入城裏,那他們有十條小命也不夠那些兵砍的。
在確定下來後,飛鼠與鏡兒忙忙碌碌的準備著路上要帶的東西。而鏡兒那丫頭,雖說力大如牛,但在收拾東西上可算是笨手笨腳,最後,不僅東西沒有收好,反而全都散落了出來。飛鼠見狀,無奈的扭頭看向窗外,外麵,又是一輪夕陽,看來,碰到這個男人婆,要走也隻能等到明天了。
是夜,萬物俱籟,一道黑影在夜的掩護下悄悄的翻過了外麵的圍牆,他熟練的打開了窗子,輕輕地翻了進去。屋子裏彌漫著他事先就點好的迷香,足夠屋裏人熟睡一夜的。然而,事不宜遲,還需將解藥交與她服下才好。
就在他躡手躡腳的走向落雪床鋪時,他的心裏無來由的感到怪異,這種怪異使得他身上警惕起來,因為,多年拚殺的經驗告訴他,附近潛藏著一個高手。他可以感到那個人的存在,但那個人似乎隻是在暗處觀察他,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如是最好,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不能按時服下解藥,那麼,小雪的性命就會岌岌可危。
他屏息走了過去,輕輕翻轉過落雪背著他的身體,將一顆黑色的丸子塞到了落雪的嘴裏,同時他的手抬起了她的脖子,將那藥丸硬生生的逼到了她的身體裏。在做完這一切後,他忍不住鬆了口氣,對於小雪而言,這是最後一顆解藥了,吃了它,小雪的身體暫時就無大礙了,自己這些天前來為她解毒的辛苦也就值了。隻是,那解藥再厲害,沒有施蠱人的活血,她還是熬不過去的。想到這裏,黑衣人的眉頭狠狠地扭在了一起,他可以看在小雪的份兒上,原諒那個人對杜家做的一切,但他絕不會原諒那些想要傷害小雪的人,即使拚出性命,他也要保護在這個世界上,這唯一親人的安全。
在探視完了後,他不舍的轉過身,向著窗外躍去。離開時,他小心翼翼的關閉了來時的窗子,如來時般縱身越過了圍牆,然而,讓他始料不及的是,圍牆外早有人候著他了。此人也穿著一襲夜行衣,隻是,那人那背手而立的背影,以及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凜冽的氣息,竟讓他意外的想起了一個人——那個製造了他們全家夢魘的男人。
“你是何人。”他不由得舉起了手中的短劍,那個人,在無形中,給了他巨大的壓迫感,如同二十年前,他和妹妹在那場夜宴中所遇到的那個人。他難以抑製的向前走了幾步,心底升起了一個念頭。每當他向前邁進一步,那個念頭就越強烈,他急切地想要看看那個人的臉,是否是那張可怕的容顏。
“哼,哼哼。杜如鉉,作為京城四公子的你,竟然屈居於西平這麼多年,真是難為你了。不過,現在,應該叫你韓鐵玄吧。”那個人聲音優雅,卻帶著冷冽的寒意。當他轉過頭時,在夜色的籠罩下,韓大叔看到了一張蒼白的臉,蒼白如鬼,卻已讓他心寒。
“是你!”韓大叔驚呼道,同時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對麵的人,竟有已故太子宇文德佑的容顏,他的那雙眼睛,如地獄上來的惡鬼般,怨恨的看著他。二十年了,怎麼就陰魂不散,難道,他的恨就這樣強烈,以至於放棄了轉世的機會嗎。
就在他愣神的瞬間,對麵的男子怪怪的笑了。那笑中帶著陰寒,讓他身邊的空氣都隨之冷卻。
“你……”韓大叔不禁捂住了胸口,那裏一陣冰涼,他吃力的拔出插在胸口的暗器,心中大叫不好。他竟然犯了大忌,在敵人門前迷失了自我,以致於著了道。
不知何時,那個可怕的男人已如鬼魅般到了自己的麵前,他的一隻手伸出,狠狠地抓住了韓大叔的脖子,冷冷的地問道:“回春草在哪裏?”
“回春草……你不是太子,你是誰?”韓大叔心中一驚,那個人的手,是溫熱的,而鬼魂,它是沒有溫度的。而且,他問到了回春草,在這個世界上,能向他問起回春草的,恐怕不簡單啊。
“小雪的毒,是你下的?”韓大叔眯起了眼,那個男人的眼線倒還挺多,自己不過是來為小雪解了幾天毒,就被發現了。如此推算,為了得到回春草,他下毒害小雪逼自己現身的事倒也說的通了。那日,恐怕就是感應到了他的存在,他們才對屋中的小雪下毒吧。
“是我下的,她身上的毒,包括蠱毒,都是我下的。”意揚靜靜的說著,仿佛一切都事不關己:“想要救她,就帶我去找回春草。不然……不出一個月,她身體裏的血蠱就會異變,想必,玉芙蓉已經告訴你血蠱的可怕了吧。”
韓大叔的眼裏幾乎射出了怒火,如果怒火可以燒死人,那麼眼前人一定會被燒死無數次。“畜生,”他怒目圓睜,幾乎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對付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
“弱女子,”意揚冷笑起來,眼中一片落寞:“如果她隻是弱女子,我也不必這麼勞神對付她。可惜了,她偏是……”
意揚忽然間停住了,表情似是掙紮。就在他閉上眼的刹那,一陣香氣若有若無的飄過。一個風姿卓越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冷眼看著他與他手中的男人。
“玉兒,快走。”韓大叔見了那女子,心頭一急,不假思索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意揚眼中精光一閃,饒有興趣的說道:“看來,今晚的收獲真是不小,竟然能遇到失蹤了十五年的鬼醫玉芙蓉,哼哼,”他不禁加重了按韓大叔脖子的力道,然而,在一番用力後,全身的內力竟然翻騰起來,如大海般洶湧的逆轉而上。意揚暗自叫糟,急忙鬆開了對韓大叔的鉗製,伸手封住了自己的大穴。他自以為自己的下毒功夫並不弱,可這玉芙蓉在不經意間就讓他著了道,玉芙蓉,果然無愧於鬼醫的稱號啊。
“自作孽,不可活。”玉芙蓉的利眼緊緊盯著意揚,宛如明珠般閃閃發亮。她的手輕輕抬起,就要向意揚的天靈蓋上劈去。
“玉兒,住手。”已經掙脫出來的韓大叔大叫道,這個人,是落雪所中蠱毒的活血人,他若死了,落雪就沒救了。
然而,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此時,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一個黑影從暗處掠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他們的所在地投下了煙花彈,煙花彈落地,一股嗆人的煙霧滾滾而生,百米之內迅速模糊起來。當煙霧散去後,躲在雲朵後已久的月亮悄悄的露出了半張臉,清冷的月光照向了寂靜的大地,而剛才還停留在這裏的人們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就在這驚心動魄的同時,屋內的落雪緩緩地醒來了。沉睡了那麼多天的她,一直處在自己的夢境中,那些夢如過影般,一閃即逝,她倒也記不大深切。但是,在每一個夢中,都有一個戚悲的女子,她們穿著著不同的服飾,相貌也不盡相同,但卻無端的讓落雪感到熟悉。
當落雪再次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床邊還放著一個未打理好的包袱。這是哪裏?落雪不由得坐起身,她的記憶,仍停留在那個晚上,那個執意要傷害她的蒙麵人,還有那個救了她的人。不知為何,對於那兩個人,落雪的心中都有著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那個救她的人,他的氣味好像韓大叔啊。就在她凝神之際,門口突然傳來“嘭”的一聲。落雪不由得回頭,看到鏡兒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她。鏡兒的腳下,倒扣著一個打翻的盆子。
“鏡兒,我怎麼會在這裏?”落雪無力的下了床,扶著床柱問到。
“姐姐,你醒了?”鏡兒回過神來,一臉驚喜。
聽到了那“嘭”聲,飛鼠慌不擇路的跑了進來以看究竟,結果再次撞到了鏡兒,而鏡兒則向前一個踉蹌,腳踢到了那個倒扣的盆子,結果“哎呀”一下栽倒了下去。飛鼠想拉住她,可也隨之倒了下去。落雪看著倒在地上的兩人的狼狽相,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好久沒有開懷過了吧。
“你這隻蛤蟆,你……”鏡兒滿臉通紅,玉手指著飛鼠,竟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不要吵了。”落雪忍住笑意,身邊有這兩個活寶,可比跟在那些人身邊強的多:“誰能告訴我,外麵的情況怎麼樣了?”
“西平城隻剩下守軍了,城裏的百姓能走的都走了。”鏡兒不再看飛鼠,她低下頭,低低的說著。
“我們還在西平?”落雪輕輕地問道。
飛鼠點了點頭:“老大,我們本來打算今天帶你離開的。南詔人據說已經越過了鵲橋山,我們都能聽到他們的鐵蹄聲了,估計那些人進城是遲早的事,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
“南詔人過了鵲橋山?”落雪大吃一驚,想不到,段清雲的腳步會這麼快。
“如果他們到了西平,恐怕西平附近的城鎮也會岌岌可危。而且,躲得了一時,能躲得了一世嗎?”落雪憂心忡忡的說道。依她罪臣之女的身份,隻怕無論去了天朝的哪裏,都會被當作過街老鼠般追打吧。
“姐姐不要驚慌,你和王爺,一定不會有事的。”看到落雪的臉上露出了悲傷無助的表情,鏡兒有些不忍,急忙上前勸慰著。
而飛鼠,由於他不善在女孩子麵前說話,在安慰人上更是不諳。於是,他默默的拿起盆子,將它放在地上,然後掏出了懷中的碎布擦拭著手上的汙漬。
看到那塊碎布後,落雪的眼刹那間亮了起來。她急忙走到飛鼠麵前,將那碎布抽出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這塊碎布,雖然被撕去了一部分,但那上麵星星的圖案,和自己在南詔所見的星師的旗幟完全一樣。
“飛鼠,這塊布你是從哪兒得來的?”落雪舉起布,詢問道。
“嗨,這是我在鄭量那個狗官家裏包東西時順便拿出來的。那裏有好幾塊這樣的布呢。老大,你不會喜歡這種布吧。”飛鼠訝異的問道。
“鄭量?”落雪眉頭皺起,這竟跟鄭量扯上了關係。可為什麼,星師的旗幟會出現在鄭量的家中?她不由得繼續問道:“那屋子裏還有什麼東西?”
“那屋子裏,東西可多著呢。不過都用大鐵箱裝著,我打開了幾個,哇,裏麵都是金銀珠寶啊。”飛鼠說的眼睛直放光,說實話,自己偷了那麼久,還從未看到那麼多寶貝呢。如果能得到其中的一點,那自己下輩子也就不用愁了。
“那,你當時還拿了什麼?”
“東西都在我那兒,老大,等會兒。”說完,他一溜煙鑽進房中,再出來時,手上提著一個包袱,那包著的布料正是旗幟餘下的部分。在打開包袱後,落雪與鏡兒都大吃一驚。包袱裏裹著的,除了沉甸甸的黃金外,還有上好的珠寶首飾,珍珠翡翠及各色寶石,有些甚至是落雪都從未見過的奇珍異寶。
看著落雪與鏡兒吃驚的樣子,飛鼠得意的笑了。原來,做偷兒也是很不錯的,至少,他不會讓她們餓肚子。
“那個貪官,竟搜刮了那麼多民脂民膏。”落雪看了,心中的憤怒隨之而生。
“嗨,老大,比起這些來,那個狗官的房中,好東西多多了。哎呀,那裏簡直就是個寶庫啊。不如,我們再去一次吧。”飛鼠說著,眼睛已經迸出了火花,寶貝在手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為了那些好東西,就算有十條命,他也願意拿來拚拚。
“呸呸呸。”鏡兒啐了幾口,先殺了飛鼠一個下馬威:“現在,鄭量的府上守衛比皇宮還森嚴,你去那裏,根本就是送貨上門。”
“你……那些小事,哪能難得倒我。”飛鼠挑挑眉,那個男人婆,就知道跟自己過不去。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落雪無奈的笑了笑,這倆人,都什麼時候了,還能吵吵。突然間,她想起了一個問題,急忙問道:“對了,你們還沒告訴我,我怎麼會在這兒呢?”
鏡兒瞥了一眼飛鼠,向著落雪撅了撅嘴巴。而飛鼠則得意的笑了一聲,向前跨了一步說道:“老大,是我把你帶回來的。當時,有人在屋外拍門,我出去看時,看到你暈倒在了我們的門前,於是就把你帶了過來。那時,你的臉色很蒼白,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也沒有轉醒。後來,鏡兒請了一個大夫來看,我們才知道你中毒了。當時,如果不是那個大夫,恐怕老大你還要繼續睡呢。”
“哦,那我睡了多久?”落雪垂了垂眼皮,對那大夫的事也沒放在心上。
“大概睡了七天左右吧。”飛鼠撓了撓腦袋,七天,對他們而言已經夠長的了。
“七天。”落雪呢喃著,七天的逝去,意味著她的生命又少了七天。算起來,自己已經在西平待了半個月,能用半個月的時間越過鵲橋山,段清雲的本事不得不讓她刮目相看。
“姐姐,東西差不多收拾好了,我們不如今天離開吧。”鏡兒在一旁試探性的問道。
扶著床柱的落雪閉上了眼睛:“你們先走吧。我,暫時不想離開。”其實,她何嚐不想走,可無論是她的身份,還是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都隻會連累飛鼠與鏡兒。何況,一個人死總比三個人死強,既然如此,那就讓她自私一次吧。
鏡兒聽了,眼底劃過一道得意的光芒。但她卻略做痛心的說道:“姐姐,既然你不走,那我也不會走了。鏡兒的命是姐姐你給的,姐姐身體還未複原,單留你在這裏,鏡兒哪能放心,姐姐,就讓鏡兒陪著你吧。”
落雪皺了皺眉頭:“鏡兒,你這是何必。我留在這裏,我的名銜也會讓南詔人忌憚三分。而路上,有飛鼠照顧你,你們前去京城,幫我查查爹爹一案的來龍去脈,就算是幫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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