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7 更新時間:20-08-02 13:28
好靈秀的姑娘。
陸務觀盯著她白皙的小臉移不開眼,還是雲微悄悄地戳了戳他才收回目光,回了一禮,“妹妹真是,越發地標致了。”
唐琬兩頰上帶了紅暈,問他:“務觀哥哥可是來應春試的?”
陸務觀道了個“是,”唐琬轉對唐閎道:“爹爹,不如再將東院的屋子收拾出來,讓務觀哥哥住進去?”
唐閎笑著讓人去收拾了,可到底還是男未婚女未嫁,唐琬隨著一起不大合禮,她自己也知趣,對著陸務觀盈盈一福後,找了個由頭先離開了。
陸務觀一下午都是魂不守舍。
雲微三次進屋,次次都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看他一眼,隻見他麵前攤開的那本書一直就沒翻過頁,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高深的言語,竟讓這位天資聰穎的神之驕子思考了一下午。
快戌時時,雲微來問他預備何時就寢,要不要先洗把臉、泡個腳。剛剛走到拐角處,他就聽到唐琬的叩門聲:“務觀哥哥,你歇下了嗎?”
雲微躲在暗處,心想這姑娘還真是不避嫌,大晚上的都敢往這處來。
“琬兒?”陸務觀在屋內問了一聲,隨之過來開了門。雲微縮在轉角探了探頭,隻見唐琬遞了一個食盒過去,“吃些東西再看書吧。”
陸務觀擰過食盒的提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雲微藏在昏暗的轉角後麵,看亮處的事物倒是覺得格外顯眼。他看到唐琬微低著頭,臉頰紅撲撲的,身子略一前傾,忽地仰頭來親了一下陸務觀的嘴角。
不光是當事人呆了,就連雲微這個蹲牆角的也看呆了,是他幾十年不在凡間,都不知道如今的姑娘已經如此大膽了嗎?
唇角好似還殘了一絲女兒家獨有的香氣,陸務觀許久才回神,癡迷著眼前之人,少頃,將她帶入懷中,耳語道:“等春闈結束了,我就來下聘。”
唐琬點頭:“我等著你。”
兩人這樣偎依著抱在一起又說了好半天的悄悄話,雲微這牆角蹲得昏昏欲睡、無趣至極,恨不得抓一把瓜子來邊嗑邊看,又感慨萬千,命格星君不愧是掌管凡人命盤的,男女之情編得比那戲本子中的情節要精彩多了。一想到這樣恩愛的小兩口日後要天人永隔,他就忍不住再次長歎,晚聿下來罰個劫也不容易,滿心的淩雲壯誌卻仕途不順也就罷了,連帶著夫妻的感情之路也這麼坎坷,最後孤獨終老,何其之慘。
一個月後便是春闈,今歲與往年一樣將考場設在禮部貢院,連考三日。
第三日時,雲微早早地來貢院門口等著,他抬頭看看日頭,念著時辰還早,不如找個去處打發時間。
多年不見清虛觀,此回故地重遊,雲微心中感慨良多。
觀門不知何年翻新過一回,漆上了烏黑的新色,左右處還另開了兩扇小門,昔日低矮的屋簷已經高了不少,飛翹而起的簷角上由裏到外依次立了一排神獸,看著頗有威嚴之勢,從前的那股陳舊寒酸氣早已不複存在。
雲微大大方方地踏著門檻進去,反正他現在頂著餘千九的這張臉,即便是碰到了從前的師兄弟,他們也是認不出來的。
之前他還在觀裏時,前來燒香祈願的香客並不多,而這次一看,幾座大殿的神像前都擠滿了人,其中偏居東南方的那座殿內,人格外地多。
“求雲微聖君保佑我兒此次春試能杏榜題名。”
“快,趕緊求求雲微聖君,保佑咱們這胎能生個兒子。”
“去年收成不好,雲微聖君保佑今年能有好收成。”
“雲微聖君保佑,讓那些金人韃子滾出我大宋的地界!”
……
諸如此類的祈願之聲一浪接著一浪,雲微抬頭一看那高聳的雕像,臉都僵住了,心中歎氣說你們再怎麼拜我也沒用,一個無品無階的小司官,什麼都辦不了。再一看那牌匾上給他的尊號,正是“太上無極至尊玄元道君雲微聖君”幾個大字。
若是讓天宮裏那些高階品的仙君知道了,準得在天帝麵前狠狠地參他一回。雲微一哆嗦,心道回頭得專門給師兄弟們托個夢,要他們趕緊把這一串長尊號給去了。
四周聽了幾句閑言碎語後,雲微才知道他的師父莫修道長已經過世多年,承襲了這方衣缽的,正是他的六師兄雲岩。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他順著記憶中的那條路,偷偷摸摸地溜進了後院,這裏倒沒什麼變化,陰濕的牆角處,那叢芭蕉長得正盛。雲微遠遠地看著,眼前有些恍惚。
當凡人的最後那個月,他在這株芭蕉下送了一把傘給少儀,對方轉身看過來時,著實將他驚豔了一番。
少儀接過傘撐開,替他也遮了一半,兩人並立在芭蕉葉下,共同聽著雨滴打在蕉葉上的啪嗒聲,韻律十足。
雲微被他的容貌震懾住,醒了神時才記起來自己要問什麼:“這位施主,你可是迷了方向?這裏是我們歇息的寮房,你順著那邊的那條石子路就能走出去了。”
“多謝。”少儀的聲音幹脆清冽,聽得他突生寒意,卻還是忍不住微微側過頭去看他那張好看的臉。
“這把傘就借予施主了,若是得空,施主下次來還我也行。”這人雖然有些冷冰冰,但顧及到觀內的規矩,雲微不得不開口委婉地趕他到外麵去。
“道長。”少儀忽然叫了他一聲,問道:“若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心中有愧,又割舍不下,那他……應該全力以赴去彌補嗎?”
“這是自然。”雲微趁機又看了他一眼,心中猜測這人許是因心事而踏進了死胡同,遂給他解釋道:“心中有愧,說明這人好歹還有良心,割舍不下便說明塵緣未了。施主這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嗎?不然抽個簽吧,我來給施主算一算。”
“不必了。”少儀淡淡笑過,“勞煩道長陪我說了幾句話,多謝你的傘,告辭。”
他說走就走,背影堅挺。雲微一個人在芭蕉葉下站著,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石子路的盡頭,才快步往屋裏跑去。
“哎哎哎!你是何人,怎跑到這裏來了?”一旁來了個著青衣的小道士,跟趕蒼蠅似的對他揮手,“順著那條石子路就能出去了。”
雲微隨著向前延伸的石子路小步走著,清虛觀因他而出名,從今往後也不愁沒有香火錢。離開道觀前,他看到圍聚在自己雕塑麵前的百姓更多了,台前的案板上還多了好幾盤供果吃食,心中不免百感交織。
算算時辰,貢院那邊也快放鎖了,他一邊往回趕,一邊想著陸務觀回頭得知自己再次落第,自己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雲微兀自思索得正入神,耳邊一個突來之聲嚇了他一跳:“想什麼事情呢,這麼入迷?”
他抬頭一看,自己已經不知何時抵達了貢院門口,陸務觀抖了抖袖子上的幾點灰塵,問他:“等很久了?”
“也沒多久,”他心不在焉地說著,“聽聞城外有個道觀的香火很靈,我特地去看了看。”
陸務觀“哦”了一聲,同他商議道:“這次不說中個會元,少說也能出貢,等放榜後再回家去與父親商定婚期如何?也算是雙喜臨門。”
雲微心道你落第後隻怕是哭都哭不出來,又何來的興致娶親,嘴上則道:“你與唐小姐早問過八字了,不如先送一封信回去,讓老爺夫人擇個黃道吉日來納吉?”
“也好。”
“你這次的策論文章寫了什麼?不會和上次的一樣吧?”雲微明知故問,沒話找話地問了一通。
陸務觀點頭,“是啊,我說朝廷應該加緊馴養軍士,北伐力爭中原。”
雲微忍不住道:“我說公子,你瞧瞧皇上如今對金人的那個態度,你怎麼不順著這個形勢,說說現況之下,該如何發展民生呢?”他說完就開始後悔,以袖掩麵偷偷地拍了拍自己的嘴,暗罵一句多事,再這麼一著不慎,隻怕真要在陸務觀麵前泄露天機。
陸務觀看著他,不滿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趨炎附勢、安於現狀這一套了?”
雲微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滿腹雄心壯誌,那自然是好事,可你的想法現在過不了春試這一檻怎麼辦?為什麼不先迎合當下,等入了仕再開始一展雄圖呢?”
陸務觀已然不喜,淡聲道:“我沒錯,為什麼要迎合他們?偏安一隅難道還值得稱頌嗎?再說這還沒放榜呢,你怎麼就知道我過不了春試?”
“好好好,算我說錯,算我說錯。”雲微立刻改了口,又唬弄他道:“你文采那麼好,這次鐵定能中。”
陸務觀的臉色這才有了好轉,與他回了唐府等候消息。期間,唐琬多次避開唐閎,女扮男裝後與他一起外出踏春吟詞,每每回府時,兩人臉上都綻放著笑意,你儂我儂,情真意實。
杏榜放出來時,上麵果然沒有陸務觀的名字,雲微看他消沉的模樣,不敢多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遂一路上也跟著不言不語。臨近唐府時,陸務觀扭身望了望內宮所在的方向,歎道:“千九,你說大宋還有救嗎?”
作者閑話:
不可否認陸遊的愛國和他一生力爭中原北上伐金的決心,我不是想洗白他的婚姻生活,隻是可惜釵頭鳳的故事,所以才想辦法編了一則故事來解釋,算是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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