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04 更新時間：20-08-31 20:57
“哦？哪裏哪裏，尊主說笑了，這珍食館的酒菜自是好的。”曲無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又道：“曲某不過是在想，今日既為少尊主的接風宴，尊主卻不在幽冥宮招呼賓客，而這珍食館不見少尊主，是不是。。。有些不妥。”
說來也是。
接風宴，應當是一家團聚之時。
可這眼下，幽冥赫不在幽冥宮，而少尊主幽冥赫雪，也不在這珍食館。
不知這接風宴，接的又是誰的風？
曲無破的用意，其實不難猜，他無非是覺他們一行人都已經到了幽冥宮，幽冥赫還特意將他們請了出來，來到了這珍食館，表麵上看是看重，實則，無非就不想將他們這一行人留在幽冥宮內罷了。
他們都心知肚明。
也盡管，若是換個立場，或許在坐的各位的做法，還要比幽冥赫過之也說不定。
可世事都是如此，你沒有身置其中，就永遠不可能設身處地。
人呐，從來都是將自己放在首位的。
上官臨城與蓮那祁連自然也是想到了這點，可他們卻沒有開口，甚至在眼下，曲無破已經挑起了話頭，他們也沒有要接話的意思，隻是不時的品著灑菜，定了心要靜靜的看著幽冥赫要如何反應。
“嗬，曲前輩說笑了。”
“雖說今日是小兒的接風宴，可本尊卻隻作家宴來設。”
“不過是一家人吃個便飯，自然不存在什麼招呼不招呼一說。”
“倒是曲前輩與盟主、逍遙前輩遠道而來，本尊才理應作東相陪才是。”
幽冥赫說著話，就舉起了灑盞，道：“來，這杯酒，本尊敬三位。”
豈料，幽冥赫並不把有些咄咄逼人的曲無破放在眼裏，反而三言兩語的將他們愈加之詞給擋了回來！
曲無破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見他將酒盞“咚—”的一聲落在桌上，甩袖搖指幽冥赫，道：“你。。。！”
曲無破的無禮之舉，徹底的打破了原本還算是平靜的氛圍。
上官臨城見此，知曉若是再放任下去，怕是會被曲無破鬧得無法收場，權衡再三，終是開口打起了圓場。
“尊主客氣了。”然後將酒一飲而盡，又才轉頭看了曲無破一眼，笑道：“曲兄也快品品這酒，真的很是不錯。”
上官臨城語罷，曲無破這才收了話，重新端起方才被他擱在桌邊的酒盞，一飲而盡。
蓮那祁連見狀，這也端起酒盞朝著幽冥赫遙遙一舉，飲了。
幽冥赫眯了眯眼，將三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撫袖間，暗自思忖著如何婉拒三人來此的目的，才不會讓他們將那些莫須有的名頭按在自己頭上。
待數盞美酒下肚，刁鑽如曲無破，臉上也漸漸泛紅，隱隱有了笑意，席間才不再如方才般咄咄逼人。
四人不時取用著酒菜，也談論著一些無關緊要的江湖事，雖仍不見親和，但到底平靜了下來。
用完飯，幽冥赫又命人沏來了上好的茶，又重新換了香，雅室裏安靜了下來。
轉眼，已是兩個時辰悄然流逝。
上官臨城暗中觀察著幽冥赫，見其仍如來時那般神色淺淡，不緊不慢，言談間你來我往，更是滴水不漏，實在不像是江湖傳言裏那般，鋒芒畢露殺意不止的模樣。
三人幾番試探，但，但凡是與古墓有關的話，幽冥赫都要麼避重就輕，要麼就幹脆淺笑不語，完全不接話茬，已是完全不給三人機會。
“實不相瞞，尊主，本盟主與二位同盟此次前來，不止是為慶賀少尊主的接風宴。”上官臨城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將話挑明了說，不然，他們三人此次，算是白跑一趟了。
“哦？還有何事？敬請盟主明言。”幽冥赫故作訝然，眉目輕挑。
“就是。。。。”上官臨城見幽冥赫如此淡定，心下有片刻猶疑，但轉瞬一想，這古墓一事，事關重大，就算此刻不提，日後，也必將掀起風浪，還不若就在此時言明，以便從長計議來的好，所以他接道：“關於重啟古墓一事，不知尊主可有打算？”
“本尊。。。。”幽冥赫想也未想，剛要開口，卻被上官臨城打斷。
“誒—！還請尊主聽本盟主把話說完。”上官臨城抱了抱拳，接道：“本盟主也知幽冥尊主胸懷坦蕩，如今地位也是不俗，自然不會對那江湖中的傳言感興趣，但是，尊主日前也看見了，龍印已經重現江湖，眼下這重啟古墓與否，已然不是你、我幾人掌控得了的了。”
“嗬，盟主過譽了。”幽冥赫神色不變，話鋒一轉冷淡，道：“隻是這重啟古墓一事，本尊實在沒有興趣。”
幽冥赫的話音剛落，還不待上官臨城反應，似在一旁早已不爽的曲無破便先一步開了口，他道：：“幽冥尊主此言差矣，盟主與我等提起此事，也並非是個人對那古墓有何肖想，我等隻是怕龍印重現江湖引來紛爭罷了，更何況，想來尊主心裏也應該清楚，為何盟主與我等會不遠千裏前來之意，尊主，也就不必一避再避了吧？”
“尊主，曲兄他為人直爽，還請。。。。。。”上官臨城話說了一半。
“盟主不必多言，曲前輩為人如何，本尊心裏有數。”幽冥赫抬手打斷，隻見他起身將茶盞擱在桌邊，又道：“本尊也知盟主與二位不遠千裏前來的用意，但本尊仍是那句話，本尊無意於古墓，重啟也好，引來紛爭也罷，都與本尊無關。”
“你。。。！”曲無破一掌拍在桌上，朱紅的圓桌顫了顫。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有話就好好說嘛。”上官臨城起身拉了拉曲無破的手臂，然後轉過頭來，帶著笑意，又道：“尊主也無須動怒，我們此番前來，也並非是要尊主做些什麼，隻是想警醒一下尊主，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幽冥赫靜靜的將上官臨城的話聽完，然後不置可否的開口道：“盟主的意思本尊知曉了，但眼下，諸位與本尊說再多，恐怕亦是無用功罷了。也正如盟主所說，這古墓一事本就不是你我幾人可掌握，更何況，本尊從一開始便說了，本尊對古墓沒有一絲興趣。”
“聽幽冥尊主的意思，仍是想置身事外？！”上官臨城不再迂回，反而徑直問道。
“嗬。”幽冥赫輕笑一聲，然後話鋒一轉冷厲，道：“別說本尊從未想過能置身事外，卻就算是想過，恐怕諸位也不會給本尊置身事外的機會吧？”
幽冥赫的聲音並不大，但一旁的三人，卻硬是從他話中品出了幾分憤怒的味道。
電光火石間，三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忽然覺著，能品出幾分情緒倒不是什麼壞事，若是他們逼至此時，幽冥赫都還能不動聲色，那才是真的不好對付，真的可怕。
思忖了瞬，上官臨城又才開口，試探假設道：“那若是本盟主與諸位有幸聚齊古墓信物，幽冥尊主又當如何？”
其實上官臨城這個假設可大可小，要實現起來，也是可難也可不難。
往大了說，”四印一鼎”並不在哪一個人，或者說哪一條道上的人手裏，事實上這”四印一鼎”，除了背後有皇帝水雲青昊撐腰的蘇繡府之外，其餘四個信物，都分散在不同道上的不同的五個門派手上。
其中，有美其名曰的名門正派，譬如上官臨城的聚賢莊；也有惡名遠揚的邪門魔宮，譬如禦月皓塵的禦月門，又譬如近在眼前的幽冥赫的幽冥宮，更何況，代表著蓮那島的蓮那祁連，至今都未曾明確表示過立場，幽冥赫是真不知，上官臨城是基於什麼之上才敢作出這種設想的。
而且往小了說，就算蓮那祁連最後是站在上官臨城那一方的，那禦月皓塵呢？據幽冥所知，不論是禦月皓塵還是他的禦月門，可都不是那麼好言語的，打個比方，如果說於百姓而言最神秘的地方是皇宮的話，那麼，在江湖中，禦月門的神秘比皇宮過之而無不及。
上官臨城是武林盟主不假，但要說他能以一己力說服禦月皓塵站在他那一邊，蹚這灘重啟古墓的渾水的話，幽冥赫自是不信的。
就算再退一萬步來說，蓮那祁連站在上官臨城那一邊，而禦月皓塵也願意蹚這灘渾水，他們都願意為了這個傳聞裏的古墓放下正邪成見聯合成一個同盟，那麼，這個同盟誰說了算呢？又有誰有這個實力與臉麵呢？就算武林中人都能給上官臨城一個薄麵，那若是再加上一個背後是皇帝水雲青昊的蘇繡府呢？
所以，並不是說幽冥赫看輕了上官臨城，而是無論何人，要以一己之力將”四印一鼎”背後的人聯合起來，從根本上來說，就不可能。
實現這個設想的困難之處也在於此，”四印一鼎”背後的門派都不什麼小門小派，都是在江湖中舉足若輕的名門大派，要其聽從一人調遣，無疑難於登天。
但俗話說得好，凡事無絕對，若是哪天，他們真的都願意為了傳聞中那個有無數寶貝的古墓聯合成同盟的話，那。。。“若是盟主真能做到那一步，本尊也自當不會掃了盟主與諸位前輩的興致。”幽冥赫如是說道。
本就是無法置身事外的事，又被逼迫至此，幽冥赫到底還是開口留了一線。
“如此甚好。”上官臨城抿出一絲輕淺得不似笑意的笑，他道：“既然尊主都這麼說了，那本盟主肯定相信尊主的為人。”
幽冥赫聞言輕輕頷首，而後頓了頓欠身道：“那今日本尊就不便多陪了，這珍食館本尊已經讓人包了下來，還請盟主與二位前輩在此稍作歇息，而後，再有什麼要事，咱們改日再談不遲。”
“尊主客氣了，今日本就是本盟主與二位同道冒昧前來打攪了。”上官臨城也欠了欠身，接道：“既然尊主今日不便，那麼還望尊主改日若是得空，能再移步聚賢莊內一敘。”
幽冥赫點了點頭，道：“盟主的好意，本尊記下了。”
“那麼盟主，二位前輩，就容本尊先行告辭一步。”幽冥赫抱了抱拳。
“尊主請便。”三人回禮，即便曲無破心中對幽冥赫頗有微詞，但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不然與那些上不了台麵的邪門歪道有什麼區別？
幽冥赫轉身出了雅室，路過觀景台的時候，無意間抬頭瞥了一眼天邊那片似被火光浸染的流雲，心道：”都這個時辰了呀，希望彤兒不要予我置氣才好。”而後，就邁著輕盈的步伐，往木懸梯下走去，待見了庚五，心裏想的又變成了，”不知道庚五有沒有吩咐掌櫃的準備好彤兒最喜愛的酥餅，不然的話，回去的時候就要繞去四錦後街的小食百吃鋪了。”
“尊主。”庚五見幽冥赫走下來，躬了躬身。
幽冥赫頷首，然後問道：“可有讓掌櫃的備好雪花酥餅？”
“備好了，方才掌櫃的還過來說另給夫人備了一種新出的鮮花餡餅。”庚五跟在幽冥赫身後，伸手招來手下，吩咐道：“讓掌櫃的把備好的東西送過來，再讓人去把馬匹牽過來。”
“是！”手下領命去了。
幽冥赫和庚五才在珍食館偏門等了不一會兒，就見滿臉堆笑的掌櫃的拎著幾個用上好油紙包裹的點心包過來，“尊主、庚護法。”掌櫃的躬身道。
幽冥赫輕輕頷首。
庚五就伸手接過點心包。
正好手下也牽著馬匹過來，幽冥赫接過韁繩就立刻翻身上馬，已是有幾分歸心似箭的模樣。
庚五也騎上馬，和幾個身手不錯的手下跟在幽冥赫身後。
落日幾近，火燒雲深。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避開行人，出了城才揚鞭打馬往幽冥宮趕。
馬蹄濺塵，塵灰飛揚，落在路邊不知名的草木上，就如同散落在這江湖紛爭裏的你我，知來處，卻不知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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