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章節字數:3853  更新時間:20-09-08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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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白龍山城的路上,午時剛過,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官道上霜凍十裏還有餘。

    又因年關將至,所以官道上看不見平日裏來往不絕的商隊,變得有些人跡罕至。

    除罷風雪,漫天靜默。

    這時。

    “嘎吱嘎吱——”隻見一身形高大頭戴竹笠,身著披蓑衣的人,牽趕著一輛十分簡易的馬車,從道路那頭緩緩走來。

    待走近了些,才發現那隻輛車頂隻由四根木棒撐起一麵油布的簡易馬車上,放著一口大紅色的喜棺,而喜棺沒有棺蓋,棺上麵隻搭著一張薄薄的還半卷著的草席。

    “哧——”的一聲,馬兒足下一落不慎就打了滑,嚇得一旁的趕車人連忙扯住韁繩,又連忙轉過身去穩著喜棺。

    動作間,車夫頭上的竹笠就歪斜將落,可他卻無暇顧及,連抬手扶的動作都沒有,就任由竹笠掉下地來落在雪中。

    待馬兒穩住腳步,車夫又正了正喜棺上斜滑而下的草席。

    這才又轉過身來,也才讓人看清了他的容貌,不是都部鴞又能是誰?

    都部鴞彎腰撿起落地上的竹笠,抖了抖上麵沾著的白雪,淺色的琉璃眸往遠處看去,目之所及都盡是風雪。

    他是知道的,眼下這般惡劣的天象著實是不適合趕路。

    可是都部鴞又沒有辦法,時間於了無生氣的鄭修染而言太過珍貴,他真不敢多做耽擱。

    好在行了不久之後,前麵不遠處有個驛站,驛站邊有個簡陋的茶寮,茶寮裏的人似在煮著些什麼吃食,騰騰熱氣與那嫋嫋而上的炊煙同一融化了草棚上的積雪,落在地上窸窸窣窣的。

    都部鴞把馬車停在茶寮外,隔空向裏麵喊道:“可有人在?”

    茶寮裏灶台下站起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漢,老漢聞聲往外走來,應道:“哎!有人,有人在。”

    “客官你有何吩咐?”

    不待都部鴞答話,老漢又道:“客官您啊,也別看老漢我這茶寮過於破舊,可是裏麵該有的吃食還都是有的。”

    “客官您裏麵請。”

    都部鴞抬眼看了眼老漢身後盡管十分簡陋卻確確可以躲避風雪的茶寮,沒動。

    他的一隻手搭在馬車上的喜棺上,一手拉著韁繩,毫不遲疑的回道:“我就不進去了。”

    他收回搭在喜棺上的手,又從懷裏掏出了些碎銀子向老漢拋去,又道:“給我來一碗熱茶,和幾個饅頭就好。”

    老漢接住銀子,抬頭望了望天,似乎發現雪愈發下大了些,便規勸道:“這雪又下大了,客官要不還是進來避避罷。”

    都部鴞也抬頭望了眼天,卻仍是淡淡拒絕道;“不用了,多謝。”

    “哎~!”老漢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便也不再勸,他轉過身進了茶寮裏,不一會又出來,一手拎著壺熱茶,一手端著個豁口大碗,裏麵盛著幾個剛從蒸籠取出的饅頭。

    老漢走到都部鴞身前,先是將裝著饅頭的豁口大碗遞了過去,又拿起倒扣在茶壺上的粗茶碗,倒了碗茶。

    都部鴞拿起一個饅頭就吃了起來,一連趕了這麼久的路,他是真的餓極了,看到老漢又遞過來茶碗,他便又隨手將裝著饅頭的豁口大碗放在了一旁的馬車上,就這麼一口茶就著一口饅頭吃了起來。

    待到最後一個饅頭下肚,都部鴞才驚覺自己這似早已在這漫天風雪中被凍得恢複幾乎失去知覺的手腳,隱隱地恢複了些溫度,其間,他又讓老漢再包一些饅頭給他當作幹糧,他就捧著粗茶碗靠在馬車邊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等,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兒,老漢又拿著白棉布包著的幹糧袋出來,他遞過給都部鴞,仍是止不住的開口勸他,道:“客官,這天看著不太好啊,要不今天,客官你還是在老漢這茶寮歇一歇,明日再走罷?”

    都部鴞也在看天,他淺色琉璃眸裏已不見往日的晶亮,隻餘一片深沉,他道:“還是不了,我著急趕路。”

    老漢也看見了馬車上的大紅喜棺,他卻什麼都沒有問,依舊是溢著慈祥的笑意,勸道:“想必客官您這一路走來也發現了,眼下這寒冬臘月的又正值年關,驛站邊的茶寮已沒幾個還開門迎客了。”

    老漢接道:“老漢雖不知客官你為何如此著急趕路,但看眼下這天色,這路客官是當真不好再趕啊!”

    “而且就算客官不懼這漫天風雪,那這拉車的馬兒也受不住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老漢這話是當真說到都部鴞心坎上了,他是不懼這漫天風雪,可是他卻怕磕碰到喜棺裏的鄭修染,想來,這拉車馬兒一路走來,眼下怕也已是強弩之末了。

    都部鴞微不可察的歎了一聲,又掏出了些銀子給老漢,道:“那今晚,就借你茶寮裏的柴房一用。”

    “好,好,好客官裏麵請。”老漢連聲應道,卻不接銀子。

    老漢道:“客官方才給的銀子已經夠多啦,何況老漢我這孤家寡人的守著這個茶寮,銀子再多也沒什麼用啊。”

    語罷,老漢就引著都部鴞往柴房走,其實說是柴房也不盡然,不過就是一間竹柵欄作牆四麵透風的草棚子罷了。

    草棚子前還放著個裝了些幹草飼料的馬槽,再往裏走,就是幾垛枯草和幾垛木柴,除此之外再什麼都沒有,但也還算幹淨。

    不過就算隻是如此,對一連幾日來都是臥雪枕風而憩的都部鴞而言,也稱得上是個好地方了,畢竟起碼今晚,他與鄭修染有了個遮風擋雪的地方,不用再宿於風雪中了。

    都部鴞將喜棺從馬車上解了下來,放在了地上,老漢就牽著馬兒出去栓在了草棚前的馬槽上,雪愈發的下大了。

    老漢栓好了馬兒,回過頭來問都部鴞,道:“客官你要不要隨老漢過去烤烤火暖暖身子?”

    “不了。”都部鴞搖了搖頭,看著一旁的喜棺道:“我要守著他。”

    老漢這才作罷,隻是告訴都部鴞:“那客官有什麼需要吩咐,喊我一聲就是。”

    都部鴞沒有答話,隻是淡淡頷首。

    老漢便走了,不一會,他又拎著壺熱茶回來,道:“老漢這裏別的沒有,但是這熱茶絕對管夠啊。”

    都部鴞點了點頭,算是收下了老漢的好意。

    這愈往北,天象就愈發的嚴寒,這眼下才剛剛過申時,柴房外就一片漆黑。

    都部鴞的耳畔除了這周遭一陣又一陣呼嘯而來,又接連呼嘯而去的風雪聲之外,就再無其它聲響,讓人恍覺是否是誤墮進了那曲兒話本裏的天山仙境,而這茶寮,便似漂泊在那仙境邊緣來回搖蕩著的小船兒,硬是給這漫天風雪平添了份雅趣,使這漫漫的長夜不再那麼枯燥難過。

    都部鴞背靠在一個枯草垛旁,麵對著半蓋著草席的喜棺闔著眼,有時睡著,有時醒著,睡夢交替的恍惚間,他似做了個不甘醒來的美夢,夢裏,鄭修染仍是穿著那身似乎會發光的棉白錦衣,眉目清雋笑得明朗的問他,道:“硯秋,你今日可願同我回家?”

    “我願意。”

    “我願意。”

    “我願意!”

    “修染,你聽見了嗎?”

    “我說我願意,我願意同你回家!”

    夢中的都部鴞一改往日裏的閃躲,他握著鄭修染的手回答得極為認真,又毫不猶豫的說道“我願意。”一遍又一遍。

    。。。。。。

    可夢終究是夢。

    夢終究都會醒。

    夢就像這漫天的風雪般,終究都會有停下來一天。

    夢也像這漫無邊際的黑夜,終究都會迎來天亮的時刻。

    從夢中驚醒的都部鴞不禁的顫了顫,他覺得流淌在自己四肢百骸的溫暖都似隨著夢盡數褪去了般,冷,透心的冷,亦寒,寒徹了骨,甚至就連心跳,都似有片刻的停止。

    都部鴞躬著身子起了身,他抬手掀開喜棺上的草席,彎下腰與麵色灰白的鄭修染蹭著鼻尖,他像一條尋水的魚般,近乎瘋狂著吸取著鄭修染身上的氣息,仿佛這樣,他才有了活命的機會。

    一刻,兩刻,三刻鍾轉眼而逝,都部鴞這才似緩緩的活了過來般,他重新將草席半蓋住喜棺,又跌坐回了枯草垛旁,闔起了眼,歸於平靜。

    這就似草棚外的風,來的匆匆,去的迅疾,不留一絲痕跡。

    翌日。

    風雪猛烈尤勝昨日。

    一早,老漢就如昨日一般,一手拎著熱茶壺,一手端著盛著熱饅頭豁口大碗踏雪而來,他在草棚門口看向裏麵,說道:“客官你可醒了?老漢我帶了些熱茶和饅頭過來。”

    “進來罷。”都部鴞仍如昨夜般麵對著喜棺坐著。

    “哎!”老漢應聲進來,然後將熱茶壺放在靠近門口的馬車上,才拍起身上的雪,他道:“昨晚又下了一整夜的雪,哎~也不知道這惡劣的天象何時才是個頭啊。”

    都部鴞倒了碗熱茶喝,淺色的眸子也往草棚外看了一眼,而後收回視線才淡淡應道:“總歸會停的。”

    是啊,無論多麼嚴寒的冬日都會過去,無論多晚的春日亦都將到來。

    雖然過程是難挨了些,但隻要結果是好的,也都是值得的罷。

    “那客官今日也不走了罷?”老漢理所應當的問道。

    “不。”都部鴞卻搖頭,他道:“不能再等了,我一會就起程。”

    “可是這種風雪天,馬兒根本拉不了馬車啊!”老漢驚道。

    “無妨。”都部鴞搖了搖頭,仍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他似心中已有了主意般,道:“就勞煩你再多給我備些幹糧。”

    “客官你。。。?”老漢還欲再勸。

    卻被都部鴞打斷,他又道:“勞煩你多備些幹糧。”

    “哎!”老漢歎了一聲,便轉身走了。

    都部鴞就著熱茶吃了些饅頭,然後伸手就去解栓在馬車上,原本用來穩固喜棺的麻繩,他將解下的麻繩轉套在了喜棺上,看這樣子,他竟是想將這喜棺徑直背在身上?!

    果不其然,隻見都部鴞有條不紊的套好了喜棺,就轉身取過竹笠重新戴在頭上,然後蹲下身來,徑直將喜棺背在了背上,不止如此,他還用絕音槍挑過了一旁的草席披在了背後的喜棺上,又從一旁的枯草垛裏扯了幾枯草來栓在了草席上係在了自己頸項間,這才滿意的將絕音槍打橫別入了身後。

    都部鴞背著喜棺走出來站在草棚邊往外看,棚外四處都是風雪的呼號,可他那雙淺色的琉璃眸子裏,卻反而燃起點點希冀的火光!

    他想,隻要他還活著,他就一定要替鄭修染尋回解毒之法!

    縱然前路未卜,又有風雪迎麵撲,可這又能奈他何?!

    這些看似淩冽的風雪,在和心中失去鄭修染那淩遲般的痛苦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漢拿著兩個幹糧包過來見狀不由大吃一驚道:“客官你這是?!”

    都部鴞卻不答,他很是從容的從老漢的手中拿過幹糧包掛在腰間,又掏了些銀子給他,道:“多謝。”

    然後也不待老漢反應,都部鴞就背著喜棺走出了草棚,邁入了那片呼號著的風雪中。

    而待老漢回過神來,都部鴞已然冒著風雪走了好一段距離了,那口本看似笨重無比的楠木喜棺,在他背上似空若無物般輕飄飄的,甚至連他前行著的步子都還是那般穩健,不見有半分沉重。

    “客官您慢走啊!”老漢微微急切的聲音響起,乘著風雪飄出去好遠,好遠。

    身影漸漸淹沒在風雪裏的都部鴞隱約是聽見了,隻見他抬起手頭也未回的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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