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57 更新時間：21-02-28 15:50
燈已漸暗，天將明。
燈火，映在盛宸的臉上，令他本就清雋的五官愈發得冷淩。此刻，他正替華青青把著脈，而華青青，自然是癡癡地看著他。
她早就見過他了，更是聽說過不知多少他的事情，但今晚卻是她頭一次看到盛宸出手。盡管嚴格來說，她也沒看得很清楚。
“姑娘，華姑娘……”
盛宸的聲音遙遙傳來，華青青總算是回過了神。她勉強笑了笑，道：“我走神了嗎？”
“是”，盛宸看著她。
“隻是皮外傷吧”，華青青道，“我就說隻是皮外傷，不需要緊張的。”
盛宸不說話。
華青青的臉色漸漸變了，片刻，她聽到自己在說：“告訴我。”
盛宸自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玉瓶，從裏麵傾出一粒藥丸，伸向華青青，道：“吃了它。”
“這是何物？”華青青瞅了眼那藥，又抬起眼看著盛宸，一字字問道。
盛宸道：“此乃我逍遙宮秘製的華臻丹，可以去毒療傷，無傷之時也有助於修行內功。”
華青青看著盛宸，不說話，更不動。
“華姑娘莫慌”，盛宸溫言道，“和你估計的一樣，你的傷勢並不重。隻不過，傷你之人的刀上有毒。以你的傷勢，用內功將毒液逼出是最快的辦法。問題是……”
“問題是”，華青青截口道，“以我的內功，很難做到。”
盛宸等著華青青說完了，一字字道：“問題是，我的內功和姑娘的內功本質相尅，既然姑娘如今中毒並不深，那便不需要承受我的內力入體之後也許對你會產生的痛苦了。”
華青青吃下了藥丸，想了想，忽然道：“我所習練的內功是偏陽的，男女皆可習練。你適才說和我的內功相克，難不成，你一個男子居然習練純陰的內功？”
盛宸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緩緩笑了笑，道：“方才在彙星閣那裏，攻擊我們的那五個人，你可認得？”
“不認識”，華青青眨了眨眼，道，“他們那般詭異，我是認不出的。難道，公子你認得出他們的身份？”
盛宸道：“姑娘可曾聽說過閬苑人偶。”
華青青看著盛宸不說話。
盛宸道：“那五個人，這幾年被人刻意改造過。至於改造的目的，也許就是為了彙星閣，也許，還有其他的原因。問題是，改造他們的人對這人偶改造之術隻了解到了一些皮毛，是以改造的並不完善，這才讓他們五個變成了如今這幅半人半鬼的模樣。”
盛宸歎了口氣，道：“這大約就是此五人數年前忽然從江湖上消失了的真正緣故。”
華青青看著盛宸，想了想，道：“我方才說你認識他們隻是在玩笑而已，現在聽你這般說，你當真認識他們？”
盛宸道：“一時也無從仔細辨認他們究竟隻是被人以藥物控製還是說他們當真是被人煉成了閬苑人偶，為防止意外，姑娘服了這藥之後倘有不適，要即可告知予我。”
華青青道：“好。”
盛宸道：“太湖之上，曾經有一群水匪。而那幾個人，正是這群水匪的首領，他們自號太湖盟。”
“太湖盟？”華青青喃喃著，皺眉，“公子認識他們？”
盛宸道：“算不得認識，至多，不過一麵之緣罷了。”
華青青問：“怎麼說？”
盛宸道：“那年，中原群雄圍攻我逍遙山，試圖攻入逍遙宮中。這太湖盟的五個首領，就參與其中。待他們返回中原之後，不想卻忽然失蹤了。”
華青青看著盛宸不說話。
盛宸同樣是沉默了半晌，緩緩道：“閬苑的主人就是魔教之主的傳說，中原江湖陸陸續續已傳了很多年了。實不相瞞，不僅姑娘聽說過，我也聽說過。”
華青青愣然道：“我好奇的不是這個。”
“那……”盛宸道，“姑娘在想什麼？”
華青青道：“據我所知，那閬苑人偶數十年前為禍江湖，可謂搞得整個江湖人心惶惶，不得安寧。彼時，有位大俠登高一呼，這才促使江湖正道同心協力剿了閬苑。自那時起，這閬苑人偶便再未出現過。而那閬苑因為太過詭異，也無人願意接手。漸漸的，便荒廢了。這些年，竟成了江湖上和浮雲山莊齊名的神秘之地之一，吸引江湖人士前去探秘。雖偶有江湖人士在閬苑之中失蹤，大多數人還都完整地回來了。”
盛宸道：“確實如此。”
華青青看著盛宸，半晌，接著道：“我的意思是，那幾個人如若不是被人煉製成了人偶便罷。倘真是閬苑人偶重現江湖，還是特意選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房家莊內的彙星閣中，江湖怕是就此多事了。”
盛宸順著華青青的話道：“他們是不是人偶，這場武林英雄大會，都不會善了了。”
華青青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令華青青有時間想了想，才解釋道：“不管他們是不是被製成了人偶，他們生前有人控製是事實，他們出現在此處也是事實。”
華青青臉色變了變，不由道：“公子是說……”
盛宸忽然抬手示意華青青別說話。
華青青還未反應過來盛宸的意思，門口已傳來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極輕的敲門聲。華青青看了盛宸一眼，長長地出了口氣。
門外，來的人是房管家。
一見房門開了，房管家唇角立馬掛上了職業化的笑容。
“姑娘”，房管家行了個禮，道，“我家老爺請您到前麵去一趟。”
盛宸走到了華青青身後：“現在這個時辰？可是前麵又出了什麼事了？”
房管家掩飾得很好，然而在他看到盛宸那刹那眼中的恐懼，不僅盛宸，連華青青都看到了。“公子，原來你在這裏，可真是讓小人好找。”
盛宸看了華青青一眼，道：“你找到了。說吧，前麵出了何事？”
房管家道：“不是小人不說，實在是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二位若此刻無事，不妨自己去前廳去看。到了那裏，二位就知道了。”
華青青道：“那你呢？”
“不瞞姑娘”，房管家道，“我家老爺特意吩咐我，待通知了莊上的江湖朋友之後，去莊外請人來幫忙。姑娘若是方便的話，且容小人偷個懶吧。”
“管家身負重責，盡管去忙你的便是”，盛宸瞅了華青青一眼，悠悠道，“至於我們，隻要莊中沒有步步機關寸寸陷阱，我們自行去前麵便是。”
房管家明顯一怔，笑道：“公子開玩笑了。機關消息是用來防賊的，公子和姑娘是我房家莊的貴客，我們怎麼可能防著二位。再者，莊上的機關法陣白日裏是不會打開的，二位隻管隨意行走便是。”
盛宸瞅了華青青一眼。華青青會意一笑，道：“管家，既然你不說，那就隻能我們自己去前麵看了。”
房管家看看盛宸，又看看華青青，行了個禮，道：“那小人就先告退了，隻希望二位早一些過去，我家老爺還在等著公子出現。”
盛宸道：“好的，我會去的。”
房管家又行了個禮，悄然退去。望著管家退去的方向，華青青輕輕道：“公子，依你看，那房幽慶打得是什麼主意？”
盛宸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華青青道：“公子就不擔心，是為了昨夜的事。”
“我猜”，盛宸看著華青青，停頓了下，才一字字道，“就是為了昨夜的事。不過，卻不是因為姑娘認為的原因。”
華青青目光閃爍，不由問道：“你什麼意思？”
盛宸道：“走吧，去看看。看了，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很久以後，華青青偶然回想起那日的事情，依舊對盛宸是如何那麼快就得出了正確的判斷十分得驚訝，當日當時更是如此。事實上，當華青青聽到房幽慶說的話時，簡直對盛宸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房幽慶將新斟的茶遞了出來。
盛宸接過茶盞，含笑道：“盟主一大清早特意令房管家將我們兩叫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華青青瞅著盛宸，一字字道：“實不相瞞，管家敲門之際，小女子正打算隨盛大哥去練功。盟主一大早將我們找來，若隻為了將過去的往事的話，小女子還是回去補個覺吧。”
房幽慶打了個哈哈，道：“姑娘，莫急，在下的話還未說完。”
盛宸瞧了華青青一眼，道：“華姑娘性子急，盟主勿怪。”
“年輕人嘛”，房幽慶又笑了笑，道，“我年輕的時候，性子也急。如公子這般年少而沉穩的，在江湖上也是少見。”
“讓我猜猜”，盛宸道，“盟主一大清早專程給我二人講過去的往事，難道，是太湖盟的那幾位前輩出現了？”
房幽慶道：“盛公子果真是聰明絕頂。”
華青青忽然問道：“你們說誰？太湖盟？他們不是失蹤很長時間了嗎？怎麼會出現了？”
盛宸看向華青青。
華青青會意，她清了清嗓子，勉強笑了笑，抱拳道：“盟主勿怪，晚輩失禮了。”
房幽慶含笑道：“實不相瞞，我聽說這個消息時，也如姑娘般驚訝。想太湖那五兄弟幾年前為魔教所擄之後便始終沒有消息，江湖上都認定找回他們的機會已非常渺茫。隻可惜……”
華青青瞧了盛宸一眼，道：“難不成，他們還是死了？”
“嗯”，房幽慶道，“有道是”活要見人死得見屍”，數年之後，能得回他們的屍體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隻不過……”
盛宸道：“盟主，有事盡管直言，莫不是他們的回歸，之後還有什麼蹊蹺。”
房幽慶苦笑搖頭，一麵將原本收藏在手邊的短箋推向了盛宸，道：“原本，我就預料到魔教妖人會出現在英雄大會之上，也做了一些安排。隻是，我的確沒想到，他們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現身。”
盛宸一眼掃過那張短箋，皺眉。
華青青看了盛宸一眼，問道：“敢問盟主，這位”逍遙宮大司尊”，究竟是個什麼人物？”
“這位大司尊”，房幽慶道，“據說，乃是當今魔教之中真正的掌權者。”
華青青道：“怎麼說？”
房幽慶道：“據我們所知，如今的這位魔教教主，多年以來始終沉迷於修習魔功，始終對教中事務不甚上心。而這位大司尊，作為他在當世之中惟一信任之人，是他任命的魔教大總管，可以說在魔教之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也就是說”，華青青又瞧了眼盛宸，道，“他隻聽命於魔教教主咯？”
房幽慶沒說話。
盛宸忽然道：“他既敢相約盟主夜半海邊一見，盟主應該清楚，不去，是不行的。所以，盟主才一大早將我找來，這般火急火燎的，為的，就是要我代替盟主去赴約？”
房幽慶道：“眼看英雄大會要開始，最近莊上又發生了那麼多事，我實在走不開。”
盛宸不說話。
華青青接口道：“盟主為何不找別人，卻找我們？據我所知，盟主和我們天香樓的胡樓主之間，往日裏似乎還有齟齬。”
房幽慶看了華青青一眼，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好”，盛宸瞧了華青青一眼，道，“我去。不過，我有個條件。”
房幽慶道：“莫說一個條件了，十個一百個我都可以答應公子。”
盛宸道：“問題，我有一個。條件，我也隻有一個。”
“請問”，房幽慶道。
盛宸道：“盟主特意讓我去，我猜著，盟主是想要我將人帶回來。我可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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