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84 更新時間:21-07-31 13:30
司岩摸了下後頸,勉強笑了笑,道:“果真是什麼都騙不過公子。”
盛宸淺淺一笑,道:“距離天黑確實還有好幾個時辰,既然你覺得無聊,那索性去辦件事。記得,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
“屬下遵命”,司岩認真回應。
掃了眼正走過來的人,房幽慶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這池中的千鯉。
食物入水,千鯉蜂擁而至。
“老爺”,來人停步於房幽慶身後,垂首行禮。
你回來了?”房幽慶將手裏的魚食一次性都拋入了池中,拍拍手,眼看著池中千鯉搶食,淡淡笑著道,“這個時辰特意遣人過來,是有話要傳?”
房管家一時怔住了,沒說話。
房幽慶緩緩轉過了身。
房幽慶的目光方至,房管家猛地回過了神,匆忙又是一禮,將手裏的東西呈上去,道:“回老爺,無話,隻是送禮。此乃禮單。”
房幽慶接過,抬起眼,道:“這個時候送禮,是何名目?”
房管家垂首侍立,縱使池中千鯉齊齊跳過龍門,他的睫毛都沒有多餘動一動。
少頃,房幽慶合上禮單,遞回來。
房管家連忙接過,小心道:“老爺,小人想了老半天,也想不通,魔教此舉究竟何意。”
“用意?”房幽慶看向了房管家,道,“你問魔教的用意?”
房管家連忙避開房幽慶的目光,愈發的小心翼翼:“難道,他們對我們給出的答案並不滿意?”
“和平”,房幽慶道,“他要和平,他想要借著這個時機和中原武林修好。至於你問他是不是不相信我們交出去的答案,他當然不信。”
房管家皺眉,道:“可他不在乎?”
房幽慶道:“早就聽說,逍遙宮的那位主尊大人沉迷修習高深武功,早就將宮中的日常事務都交給了那位大司尊全權打理。雖說他們之間兄弟情深,不會有大權旁落之憂,但我們都知道,即便是親兄弟,尚且要明算賬的,何況是他們之間的關係。”
房管家道:“小人好像是明白了。隻是……”
“你覺得不可信?”房幽慶瞅著房管家,停頓了下,又問道,“我們的人回報了沒有?”
房管家道:“我們的人不敢跟的太近,隻知道逍遙宮的那位大司尊離開金沙樓後便獨自去了港口,而我們的人送禮物去的時候,大司尊也並未回來。”
“港口?”房幽慶沉默了半晌,緩緩笑了笑,自語著道,“早就聽說,那位逍遙宮的主尊大人特別喜歡海,居然是真的。”
房管家偷瞄著房幽慶,不說話了。
房幽慶又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這件事先這樣,另外那件,你查得怎樣了?”
“回老爺”,房管家道,“暫時沒什麼新的消息,除了確認了在中州官府那裏查到的消息之外,沒有一點多餘的線索。”
房幽慶又沉默了半晌,點點頭,說道:“繼續查。”
房管家道:“有件事,小人不知當問不當問。”
“說”,房幽慶看著房管家,道,“別吞吞吐吐的。”
房管家道:“既然他們所居之處就是某些有錢人家在中州城置辦的宅邸,那就意味著宅子裏絕對沒有密室地牢,連廚房和主人常出入的部分都距離相當的遠。”
“你想說什麼?”房幽慶問。
房管家遲疑了下,道:“怎麼說也是中原武林的一員,我們不應該讓他就這麼落在魔教之手。”
“你的意思是說”,房幽慶有意停頓了下,才繼續道,“以我們的實力,完全可以救出他來,而不是讓他就這麼去死。”
房管家不說話了。
房幽慶道:“你用用腦子。”
房管家沉吟道:“老爺是說,那個人,不僅僅是個替死鬼。老爺讓他落在魔教的手裏,是另有其他意圖。”
房幽慶斟酌了片刻,歎了口氣,道:“你可還記得他的身份嗎?”
“小人當然記得”,房管家道,“小人還記得,他和我房家有仇。”
房幽慶看著房管家,片刻,道:“所以,你原本認為,我是在借刀殺人。”
房管家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房幽慶一字字道,“也不是。”
房管家道:“老爺是說,他並非一定會死。”
房幽慶截口道:“倘若你是那位逍遙宮主尊,你會殺了費盡心機才得到的人嗎?”
房管家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房幽慶道:“你瞧瞧,連你都知道,那個人是不能殺的。費盡心機得到的人,縱使殺了你的親朋故舊,你也不會隻是殺了了事的。”
房管家道:“所以,他才必須得死。”
房幽慶沒有正麵回應房管家的話,他淡淡一笑,道:“昨日在演武場上,肯定有人確實沒看到,但肯定也不止一個人看到了你暗中施放暗器,為何當時無人開口阻止,事後更是無人泄露你的真實身份?”
房管家道:“說到底,對手是魔教的大司尊,是我們中原武林的敵人。”
房幽慶道:“你說得對,自古江湖之上,但凡涉及正邪紛爭,從來都是立場為先,從無絕對的對錯,名門正派永遠都是和名門正派站在一起的。對與錯,則是我們內部需要解決的問題。可是,當時誰也沒料到,這事情居然出了這麼大的岔子。事到如今,每個人都得先顧及自身了。所以,讓那個人死,是因為他湊巧成了替罪羊,也不止是因為他成了替罪羊。”
房管家沉默了半晌,垂首道:“老爺的意思,小人懂了,是小人多問了。老爺放心,小人這就去辦事。”
房幽慶凝視著房管家,半晌,緩緩道:“不懂就問,哪怕被我責罵兩句,總比之後做錯了事,甚至無端端丟了命要強很多。我早年也曾從底層慢慢向上爬,你的心情,我能明白。”
房管家行禮道:“多謝老爺體恤。”
房幽慶示意房管家免禮,接著道:“暗衛之前無端受到重創,這件事情又這麼急,你可都已安排好了?其間可有阻礙?”
房管家愣了愣,搖頭道:“老爺放心,都已安排妥當。”
房幽慶道:“好,去辦事吧。”
“小人告退”,房管家認真行禮。
房幽慶重又將目光投向了千鯉池中,揮了揮手。
更鼓遙遙傳來,又三更了。
司岩偷眼瞧著盛宸,隻見盛宸的五官映照在燈火之下,就連臉上的陰影都顯得立體了起來,真是愈發的好看了。
盛宸將白棋放上棋盤,一臉淡然,道:“該你了。”
司岩怔了怔,不由喚道:“公子,三更天了……”
“嗯,三更了”,盛宸抬起眼,道,“就連當年你我聯袂麵對中原群豪之際,我都沒見到你如此的緊張。這麼多年了,沒想到我現在見到了。”
司岩勉強笑了笑,一麵落子一麵說道:“公子說笑了,我肯定有過更緊張的時候的。”
“我沒說笑”,說著,盛宸又看了司岩一眼,道,“你覺得會出事?還是說,你不相信我的安排?”
司岩差點一下子跳起來,偷眼看著盛宸,才放鬆下來,道:“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屬下怎麼可能不相信公子您呢!”
盛宸看著司岩,道:“那就是你擔心我們的安排會被房幽慶看穿?”
司岩直盯盯地盯著盛宸,不說話了。
盛宸淡淡道:“你放心,不會的。”
司岩沉吟著,正色道:“事先聲明,絕不是屬下不信任公子。屬下隻是想知道,公子緣何會如此篤定,那房幽慶此番一定會上當的。”
盛宸道:“因為我了解他這樣的人。”
司岩道:“屬下不明白。”
“破綻”,盛宸道,“我留了個破綻給他抓,他這樣的人,一定會僅僅抓住不放。一旦他認為抓到了我的破綻,就會自己跳進我們給他準備的陷阱裏了。這便是之前我說過的,順水推舟。”
司岩將整件事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想了一遍,自信一個細節都沒有漏掉,但還是沒發覺究竟何處是盛宸口中的“破綻”,不覺漏出了疑惑的神色。
盛宸瞅著司岩,淺淺一笑,道:“你再想想。”
司岩又沉默了很久,還是搖了搖頭,道:“還請公子賜教。”
盛宸道:“本尊一早便囑咐你,我們的人在中州之時,不要和所謂的名門正派衝突。我們確實有我們的目標,這個目標可以是一切,偏偏絕不可能是為了挑起和中原武林之間的衝突。你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司岩道,“公子當時說,是為了麻痹他們,進而令我們此番進入中原的真正目標得以順利達到。因為中原武林對我逍遙宮的盲目對抗,對令得我們離真正的目標越來越遠。”
盛宸道:“昨晚,我叮囑你了幾件事,除了要特別專注今日金沙樓上那些武林豪傑的一舉一動之外,無論房幽慶交出來的人是誰,都直接帶走,你應該還記得。”
“對”,司岩點點頭,道,“屬下不止記得這個。屬下還記得,公子還吩咐了,無論中原武林有多少人叫囂,都不要與之衝突。”
盛宸道:“是。”
司岩道:“屬下記得這個,可是,這怎麼是個破綻?”
盛宸道:“你越是看似願意忍讓,所有人越是自然地認定逍遙宮不會輕易和人起衝突了。我逍遙宮為何不願意和他們起衝突呢?是因為我們當真另有目的,還是說,我們如今的實力大不如前,想要借機和解。寶劍有雙鋒,世間之事皆有兩麵。道理是幾乎人人皆知,然而因為各種原因,生活中人們通常是隻能看到其中一麵的。你且想想看,以房幽慶的為人處世,當他意識到如今的逍遙宮想要和中原武林尋求和平,他所看到的,會是這件事的哪一麵。”
司岩目光閃爍,道:“屬下懂了。”
盛宸緩緩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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