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04 更新時間:08-12-31 12:35
第二日,怡親王福晉兆佳氏入宮晉見貴妃,在她攜帶的太監之中,兮兮看到了喬裝易扮,久違的八福晉,郭絡羅氏幕鴻。
兆佳氏以與皇後有約為名,借機退了出去,隻留兮兮與一身太監裝扮的幕鴻。
“八福晉……”兮兮輕輕喚著。
幕鴻淡淡道:“貴妃娘娘是在叫罪婦嗎?罪婦已不是八福晉了。”
“幕鴻……我……”兮兮正想著該怎麼跟她說,自己要怎麼幫助她,卻見高無庸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隔著門簾喊道:“娘娘——娘娘——不好啦!”
“發生了什麼事?”兮兮忙問。
高無庸咽了口吐沫,急促地喘息道:“怡親王福晉讓萬歲爺的‘造化狗’和‘百福狗’給絆住了,奴才們既不敢傷了福晉,又不敢驚了禦狗,娘娘快去瞧瞧吧。”
“知道了,馬上就來。”兮兮隔著門簾道:“你先派人護著怡親王福晉。”
“嗻。”高無庸領命先行退下。
兮兮拉著幕鴻的手,卻被她掙開,無奈之下,隻得說道:“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在儲秀宮的門口,兮兮果然瞧見兆佳氏被造化狗和百福狗前後圍住,站在原地既驚懼,又不敢動彈。
胤禛平常日理萬機,沒有時間娛樂和消遣,也沒有聲色犬馬之好,繼位後放掉了宮內所養全部珍離異獸,隻養了許多隻狗,常常忙裏偷閑去愛撫它們,還親自給他們賜名,其中他最喜歡的兩條狗就叫做“造化狗”、和“百福狗”,並親自為他的愛犬設計製作服裝。他曾為造化狗設計過一種老虎式仿絲麵軟裏子的套頭衫,做好後,又認為套頭衫沒安耳朵,造化狗穿上後,耳朵隻能窩在衣服裏,非常不舒服,又命人在虎式套衫上再加上兩個耳朵。他還為百福狗設計過一件麒麟式仿絲麵軟裏子的套頭衫,做好後,又不太滿意,命人在麒麟套頭衫上再安上眼睛、舌頭。這樣一來,百福狗的眼睛從麒麟眼中露出來,儼然一個活生生的麒麟了。
兮兮見狀,急忙上前抱起造化狗,又命小囡抱起百福狗,對著太監嗔道:“怎麼好端端地讓它們跑出來了?驚著了福晉,你們擔待的起嗎?”
“奴才該死!”一旁的太監跪下道:“剛兒兩位小寵兒叫喚個不停,奴才道是寵兒憋悶了,才打開的籠子,不想驚著了怡親王福晉,奴才知罪了,請娘娘恕罪,請福晉恕罪……”
“娘娘。”兆佳氏手捂著胸口笑道:“臣妾也沒有驚著,莫要責怪他們了。”
“造化和百福是因為見人少,否則也不會亂叫喚的。”兮兮撫了下造化狗的頭,造化狗乖巧地伸了下舌頭,眨眨眼睛。
“臣妾先去向皇後娘娘請安,待會再來看看造化和百福。”兆佳氏微微曲膝:“臣妾告退。”
“福晉慢走。”目送兆佳氏離去,兮兮抱著造化狗,身後跟著一幫奴才,來到狗房,這裏有胤禛親自設計,命造辦處定製的狗籠,用一種很講究的藏族手工生產的羊毛織品做罩麵,裏邊還有狗墊等用具。
兮兮將造化與百福放進這“安樂窩”裏,見它們還“汪汪”叫喚,不由火道:“你們可比人舒坦多了,還那麼多脾氣,好好趴著睡覺!”
兩隻禦狗“嚶嚀”了幾聲,便極不情願地趴下,閉上眼睛睡起覺來。安頓好萬歲爺的愛犬,兮兮便急忙返回寢殿。
幕鴻仍是麵色平靜地站在那裏,兮兮抱歉道:“讓你久等了。”
“罪婦等娘娘多久都是應該的。”幕鴻的語氣多了種淒涼。突然,她重重跪下,雙手撐地,泣道:“娘娘,罪婦不想死,求娘娘救救罪婦——”
兮兮的心裏突然不知道是何種滋味,她一直以為幕鴻定是會橫眉冷對,不屑偷生的,卻沒想到……不過,我的目的不也正是要救她麼?無論她是怎麼想的,我都要幫她逃過這一劫。
兮兮伸手扶起幕鴻,擦去她麵上的淚痕,柔聲道:“我本就是要來救你的,你是我的朋友,當年,我有愧於你,如今,我一定不會讓你再逢劫難的。”
“娘娘的大恩大德,罪婦永銘心間!”幕鴻重又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兮兮扶起她:“你不要再這樣了,我的心裏不好受。我,我也隻能救你,八爺他……”
幕鴻聽兮兮提到允禩,卻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兮兮將她攬在自己懷中,無奈而又心酸地拍著她的顫動的脊梁,眼角也落下一滴淚來。
當晚,兮兮在養心殿看到胤禛回複宗人府議罪的奏本上批道:“朕本意斷不將允禩治罪,此奏知道了。允禩之妻,朕再詳酌,另降諭旨。”
原來,他並沒有將幕鴻賜死,那我這麼做,便也不算是悖逆了他的旨意罷。
當日深夜,八福晉郭絡羅氏在禁所引火自焚,待眾人撲滅火勢之時,隻剩一具燒焦的屍體。次日宗人府傳來消息,胤禛隻麵無表情地答了句:“知道了。”
她向來是個烈性女子,做出這番寧死也不願受辱的事來,包括胤禛在內,誰都不會稀奇。
兮兮在收拾桌案的時候,兀自笑了笑,五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救一個八福晉。點了點銀票,還算的上家底雄厚,翻到那張自己當日用羽毛筆所寫下胤禛他們的卒日紙箋,兮兮立刻放到燭火上點燃,直到眼見化為灰燼。這種東西,也後可不能再寫了。
幕鴻被兮兮派去的侍衛從禁所救出,然後一把火燒了那幾間屋子,又放了一具與她身形相似的女屍進去。最後,在侍衛的護送之下,幕鴻到了天津。
這位侍衛回宮複命,幕鴻已在天津郊外的普同庵中出家為尼。兮兮又加給了他一萬兩銀票。第二日便傳來儲秀宮一名侍衛暴卒的消息,本來宮中也就時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不足為奇,也無人深究,內務府派了些撫恤銀子發到他家中,算是了結此事。
又有一個人,可以真真正正地離開紫禁城,從此盡情逍遙,寄情山水,馳騁於天地之間了。
數日後,兮兮拿著怡親王手諭來到宗人府,看望允禩。
隻見他眼神渾濁,發辮散亂,嘴唇破皮充血,全身汙垢不堪,他還是那個永遠一身月白長袍溫柔如水的八阿哥麼?他,早已不是當初印象中那個俗世凡塵中的翩翩美少年了……
允禩見到兮兮,顯然很是驚訝,但片刻間便換上一副冷清的表情,淡淡問道:“貴妃娘娘有何貴幹?”
“八爺……”見他如此模樣,兮兮心中酸澀難忍。
“八爺?”允禩苦笑道:“如今,我已是一介庶民。”
“不管是一介庶民還是天皇貴胄,八爺都要珍重自己,莫要讓心念你的人,傷心……”
允禩突然仰天大笑,雙眼布滿血絲:“還有心念我的人麼?就連幕鴻也讓老四逼死了!”
兮兮從袖中掏出一朵珠花,交給允禩,允禩睜大了雙眼:“這……這是幕鴻……”“我來就是要告訴你,這珠花的主人現在好好的,她希望你也能好好的。不管你將要
遭受到什麼樣的厄運,在你還活著的每一天裏,都要好好的。”兮兮傷感的微笑了笑:“你想想為你而死的白哥,想想為你吃齋念佛日夜祈禱的惠母妃……”
允禩拿著那朵珠花,緊緊握在掌中,眼眶似有淚瑩,轉瞬,他重重跪在地上:“謝貴妃娘娘!”
“八爺快請起。”兮兮連忙攙起允禩:“你無需謝我,你隻需,隻需,好好的……好好的……”
允禩緩緩站起身來,用滿是泥汙的雙手輕輕摩挲著那朵珠花,兮兮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她背過身去,拭掉眼角的淚,平靜道:“我要回宮了。你記得,你看著那朵珠花的時候,那珠花也在看著你呢……”說完,兮兮便腳步輕輕地走出監室。
允禩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眼角滑落一滴淚:“四嫂……”
豈料兮兮剛行了兩步,卻突然頓住,緩緩回頭,問道:“八爺,你後悔麼?”
“後悔?”
“後悔跟皇上鬥,你有過麼?”
允禩冷笑了一聲:“便是再來一次,我也仍會做同樣的選擇!”
“如果贏的是你,你也同樣不會放過皇上的,對麼?”兮兮接著問道,其實她知道他的答案。
“對!”允禩斬釘截鐵地答道。
兮兮欣慰地苦笑了一下,他還沒有騙我,他總算還是個君子。兮兮看了允禩最後一眼,輕歎一口氣,幽幽道:“我走了。”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走在回宮的路上,她自顧的搖頭,我怎麼竟會問這麼傻的問題?他們出生在皇家,他們都是天皇貴胄,都是人中龍鳳,他們之中,無論是誰,想必都不會後悔。勾心鬥角、權謀結黨、爭奪儲位,本就是他們皇子與生俱來的能力與命運!那是一條必然的路,不管最後的勝利者是誰,他們努力過,奮鬥過,拚搏過,於他們而言,便也不枉此生,無怨無悔了。
二月十五日,弘曆由於功課出色,被胤禛批準放假一天。今兒一大早,弘曆來坤寧宮向皇後請安時便說要去京郊法覺寺上香,替皇阿瑪、皇額娘和眾位母妃祈福。
也來向皇後請安的兮兮瞧著弘曆眉眼間的嘻笑神態,心裏極不舒坦:“真不知道你像誰!給皇上和我們祈福?鬼才信呢,你是去泡妞的吧,早就看出你對那個莫兒有想法……”
皇後微笑道:“甚好,以前在潛邸的時候,我們也都是去的法覺寺,現在不方便出去了,弘曆你就代我們多燒幾柱香吧。”
“嗻,弘曆遵命。”弘曆又陪皇後聊了幾句,便起身行禮告辭。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兮兮,卻見兮兮翻了他的一個白眼。那一刹,弘曆的麵上仍是嘻笑無瀾,心裏卻頓時陰沉了下來:“你就這般不稀罕我麼?你,會後悔的,我定會讓你後悔的……”
到了亥時弘曆方才回宮,原是路上遇了刺客並且身負重傷,熹妃急得慌了心神,連忙派人去通知皇上。
所幸弘曆所帶的侍衛擒住了那名刺客,那刺客已經昏厥,當下便被關進天牢之中,胤禛命刑部會審,那刺客醒來之後,根本不待押上公堂,便咬舌自盡。
刺客一死,便是死無對證,正巧刑部有官員認出此名刺客正是三阿哥的屬人,並在他身上搜出了印有弘時名諱的令牌。
在重華宮養傷的弘曆得知消息後,立刻著太監攙扶去養心殿求胤禛不要追究。胤禛盛怒之下罵道:“弘時這渾帳哪裏是我的兒子,他簡直就是老八的兒子!”罵完之後,胤禛命將弘曆關在重華宮不準踏出半步,並派禦前侍衛去將弘時捆來。
弘時剛被綁到養心殿,便挨了胤禛狠狠一個嘴巴,還沒想理論,就聽胤禛怒不可遏地罵道:“你這畜牲!”
“兒臣做錯了什麼!”弘時不服。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胤禛惱道:“那張啟良可是你宮中的侍衛?”
弘時麵上一愣,卻直直答道:“正是。”
“那就對了!”胤禛憤惱不堪又欲伸手去打,瞧見弘時幽怨的眼神,卻不由地將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後緩緩放下,痛心疾首道:“弘曆他可是你的弟弟啊,你……你怎麼竟能如此暴戾不仁,幹出這等殘害手足、禽獸不如的事來!”
“皇阿瑪!”弘時不可置信道:“兒臣何時暴戾不仁、殘害手足、禽獸不如了?”
“你……你自己都承認了!”胤禛又踹了弘時一腳。
弘時跌坐在地上,冷笑道:“在皇阿瑪心中,真的不需要多番盤查便能篤定是弘時所為,弘時真的就如此不堪麼?”
“那張啟良是你宮中的侍衛,為了護主自盡而亡,身上又有你的令牌,你如何解釋?”胤禛壓著怒氣道:“你的令牌,若非實在親近之人,又去哪裏得來?”
跌坐著的弘時重新在地上跪好,抬起頭來問胤禛:“皇阿瑪當真覺得殘害手足是暴戾不仁的行為麼?”
“難道不是?”胤禛吼著反問。
弘時淒笑:“那皇阿瑪又是如何對待八叔他們的?”
“你——”胤禛被弘時問的說不出一句話,氣急之下,又狠狠抽了弘時幾個耳光,弘時被他打的暈頭轉向,嘴色滲血,心中無邊的悲涼,憋著一口氣揚起聲音憤道:“沒錯!是我幹的,都是我幹的,我全都是跟皇阿瑪您學的!哈——哈——哈——全都是跟皇阿瑪您學的——”
胤禛瞪大雙眼,額上青筋畢露,抬起腳來用力踹向弘時,弘時頓時“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
“你這逆子——你這牲畜——”
養心殿內一對悲涼的父子就這樣永遠的錯過彼此的心。
二月十八日,皇三子弘時因事獲罪,被交與允禩為子,本日雍正諭:“弘時為人,斷不可留於宮庭,是以令為允禩之子,今允禩緣罪撤去黃帶,玉牒內已除其名,弘時豈可不撤黃帶?著即撤其黃帶,交於允祹,令其約束養贍。”
作者有話要說:《永憲錄》所載宗人府議罪時,諸王大臣等上奏皇帝對八福晉的處理意見:“令胤禩之妻自盡,焚屍揚灰……”彼時曾將此公布於邸抄之上,但宗人府議罪不是八福晉的最終命運。而事實上雍正四年二月,雍正針對王公大臣所提出的處理意見並沒有定見,還需要考慮,所以他才說:“朕本意斷不將允禩治罪,此奏知道了。允禩之妻,朕再詳酌,另降諭旨。”(《世宗憲皇帝實錄》卷四十一)
一直到雍正五年十二月初三日,允禩允禟等人已經亡故,雍正所麵臨的潛在的威脅已經徹底清除,他沒有必要再去為難逝者的眷屬,而徒招物議,使自己背上殘刻之名。
《永憲錄》上如是寫,《清史編年》就斷章取義,將宗人府議罪當成了雍正的諭旨,顯然是有問題的。
而事實上,雍正確實是“再詳酌,另降諭旨”,雍正五年的時候,當允禩、允禟已經死了,雍正才真正下旨處理他們的家眷。
雍正五年十二月初三日
康親王崇安等奏請:將大逆不道之阿其那、塞思黑妻子正法。
奉上諭:阿其那、塞思黑,心懷不軌,亂我國家,大奸大惡,不忠不孝,造背主逆天之大罪,諸王大臣遵依國法,欲將阿其那,塞思黑之妻子正法,理所當然。從來史冊中僅反叛篡逆之人則有之,而未叛之先即公然敢與君上抗據,大逆不道,無人臣禮如阿其那、塞思黑者,實自古未聞。但阿其那、塞思黑之大逆不道雖著,而反叛之事跡未彰。其妻子免於正法。塞思黑之妻逐回娘家,嚴加禁固。阿其那,塞思黑之眷屬交於內務府總管,給與住居養瞻。
——《上諭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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