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48 更新時間：09-04-12 22:44
莎錫的笑容裏到底又多了幾分真實？尼古斯特欲言又止，選擇沉默，將接下來的都交給了對方。
一室寂靜，隻聽得見壓抑的呼吸。
海豚扇貝似泣的喚了一聲，輕盈靈動繞著莎錫畫圈，扇尾狀的尾巴在空氣裏拍出道道連環水紋。尖尖的頭一仰，躍入頭部出現的壹洞裏。下一刻，尼古斯特身邊出現空間貳洞，扇貝從貳洞口探出半身叼走紙頁。
尼古斯特出神的看著退回貳洞的靈獸再次穿越壹洞，將那張尤蘭蒂斯預計會派上用場的契約書叼至莎錫的手邊。舉著紙頁的手定了許久才放了下來。
一個聲音，傷感卻越加深刻，“你看，時間就是這麼一回事，從來都留不住永恒。”原來相信就薄的如同一張糊窗的紙，甚至無法抵抗心房外一個孩子砸起的磚石。
莎錫左手搖晃著果汁，右手小手輕輕捏緊了紙沿，漸漸的表情越加陰晴不定，“很好，嗬嗬嗬，很好，好~~~~~~好大的膽子！”他一目十行的看著紙張上的字呢喃。“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弄鬼，真是不把本教皇放在眼裏！”
狠狠的將手上的果汁玻璃杯磕在桌子上，莎錫示意一幹下人通通退下。雙手對合，濃濃的黑煙像被掌心擠壓出來，連續不斷的縈繞在莎錫白皙的皮膚上。
莎錫吸吸鼻子，眼睛滿意的眯成兩彎月牙。
狄德羅呼啦站起身，巨大的法師袍下，削瘦的手指悄悄合攏。魔法義眼亂轉，眼睛感應到了近在咫尺的魔族氣息。看著黑色的煙霧，戰神沒有任何動作，盡管邪惡的氣息已經激起他潛意識裏的鬥意，但是規定限製他不能在教廷裏有任何攻擊意味的舉動。
國王大臣這邊的幾位都是一臉關切，猜測紛紛，沒有人注意到尼古斯特眼角閃逝的異色。
被莎錫細微殺意氣場驚到的珍珠葉片收縮，抱著寶石果擠緊藤條，靠風互撞的果實得不到動力，動聽的叮叮聲絕跡。
沒得到任何指示的礦物司司長佇立原地，可是誰都不會想到，此時此刻的尼古斯特想的，是一個不在這個會議廳甚至也不在皇神的人。腦海裏排除混亂思緒而清晰閃現的眼睛，具有勝過黑曜石的深邃的洞察力，以及堅定異於常人的執著。
尤蘭蒂斯是不玩表情遊戲的，相反她更喜歡采用行動。真的有太大的不同，尼古斯特想，莎錫的真真假假已然深入靈魂，永成習慣。
將心比心，他承認自己有更多的意願稱呼尤蘭蒂斯為殿下。
“翰博亞司長，這張滯留協約是從哪裏來的？”莎錫慢慢抬頭看了尼古斯特一眼，揚了揚手上失去魔力的紙頁，咯咯低笑，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的驚訝萬分，“哎瞧瞧我，一急就忘記了。”手腕輕扣酒杯，讓侍從進來更換所有的酒杯。
在皇塚飽含期待無限善意的視線裏，六位皇塚沒有半點猶豫利落的端杯一飲而盡。
莎錫此舉隱含意思很明顯，剛剛的過去了。
那麼所有的人就必須識相的重新開始。
虛與委蛇，尼古斯特也擅長，他幽幽的自責，“殿下，如果可以屬下寧可受罰，也希望此事不會驚動到殿下。屬下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有如此大的損失，屬下失職。”
“聽叔叔這麼一說，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這裏又沒有外人，何必顧忌，盡管說，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何種原因讓你如此瞻前顧後。”
“是。但是屬下有一個請求請殿下答應，否則就算冒著大不敬毀滅一族名譽的罪名，殿下也半字不得。”
“你是在威脅我嘛，為什麼要說的這麼嚴重。生氣了？叔叔是一族之長，怎麼現在就像一個耍賴的孩子。”
“殿下，屬下絕無此意。請殿下答應屬下，否則屬下沒有其他辦法，謹遵教義隻能以血洗滌子自身罪責。”
莎錫看著尼古斯特咚的單膝跪下，慍怒神色一晃而過，但立刻皺起的眉舒展開，他笑得陽光燦爛。手掌一翻，將遠處的尼古斯特輕輕扶起推回座位。“你的性子拗起來可真是比戰神過而無不及啊。好啦，我知道了，求我什麼事你說吧。”
對著戰神翻白眼，一副都是你的錯的口吻，“看吧，這下你有伴了。”
躬身，尼古斯特懊惱異常，自責不已，“殿下，屬下知情不報，自知有罪。但屬下的義子與侄女生性魯莽，惹出禍事也是屬下管教不嚴，屬下願意一並代罰。還請殿下看在他們盡力協助屬下的份上，秉承白希德大神的仁慈，原諒孩子們。”
“叔叔，你怎麼就老糊塗了，我又不是陛下，對大臣有撤銷令。我管幾個工會會長們就吃不消了，怎麼會幹預政治，嫌自己麻煩不夠多嗎。放鬆，放輕鬆，狄德羅爺爺也坐下吧。哎，我有沒有定叔叔的罪，你們對我擺的是什麼臭臉，嗯？”看著下麵眾人急變惶惶不安的臉色，莎錫笑意加深，“礦物司司長的忠誠，白希德大神看在眼裏。隻要叔叔是盡職盡責在做事，自然能得到神的庇佑。”
尼古斯特暗暗唾棄了一下喜怒善變的莎錫，他以更加恭維的語氣讚美了教廷的那位白希德大神，心口不一的將白希德三個字對號上莎錫邊上的寵物海豚大誇特誇。
“嗬嗬，叔叔還沒有告訴我，他們是怎麼得到這張惡魔契約書的，年紀小小能耐到挺大。”
“殿下。其實此事就是從一件巧合的意外開始，屬下一定詳盡說明。”某人誠惶誠恐，吐字清晰的編造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故事。
他心裏其實想的是，尤蘭蒂斯半點魔法力都沒有，銅牆鐵壁的審判高塔都沒有關住她，這廝狡猾的能耐確實很大。
流逝的時間行走於夕陽的腳尖，當夕陽的餘暉將白色調教廷建築圓滑的輪廓籠罩起火燒雲的顏色，太陽鳥收回它金色的翎羽時，這個冗長的會議才結束。幾人迫不及待的離開會議大堂，一邊對莎錫東拉西扯的本事心有餘悸。
“哼，便宜了他。”
重重的龍革靴踏下台階，慢慢走在密集台階上的龍騎士長看著遠去的礦物司司長，那個人和凱頓公爵聊天的開懷笑臉是那麼刺目。龍騎士長失望的唾一口，心裏又一陣窩火。
完全沒留意自己巨大的情緒波動使得三緘其口的座右銘破功，“沒想到除了公爵居然還有戰神幫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就高枕無憂了？得意了？別做夢！”
就這麼一路百慮百思走在教廷的複式花園內，腳步熟練的帶動身體走向教廷裏特別設置的巨大獸舍。完全沒注意自己由於氣昏頭腳步走偏，不小心踩到了某物。
直到那個東西在一震後頓止，他才反應過來。
警戒的低頭一看，那叢花束的背後蹲著一個身形瘦小的下仆，而自己正踩著人家放置於地的修剪刀。精心選用各地珍奇植物修飾的門廳，綠樹成蔭，繁花似錦。這麼一個綠衣綠帽的精靈園丁，按照規定很盡職的融合在背景裏作業，也難怪自己沒特別注意。
在教廷裏，人都很容易鬆懈戒備。
精靈壓底著頭巾低垂著頭，僵硬著身體，準備拿起剪刀的手半分都不敢移動，靜靜的等待著這位權貴離開。禮節很標準，隻是自己腳下那雙手很是礙眼，龍騎士長一肚子暗火正無處發泄，有人撞了他的晦氣，怎麼能不拿這個下人開刀呢？
冷冷哼氣，滿意的看著精靈更加低垂的頭，謙順的跪著頂著包頭帽子像一棵大蒜。就著高度，龍騎士長看見精靈後頸一段賽雪的頸項，腳前抬，龍甲靴尖頂著精靈精致的下巴將下人低垂的頭挑了起來。
一張驚世駭俗的臉直晃的龍騎士長一陣恍惚，滿庭耀眼花木，竟然比不上佳人麗色半點。蒙蒙的冰藍色雙眼裏私語綿綿，眼角盡是纏綿，好一雙天生的媚眼。氣氛立刻靡靡奢華起來，龍騎士長腳尖一顫，順勢斜挑開精靈厚實的帽子流蘇，隱藏在花色簡潔流蘇背後的長發呼啦一下瀉在龍甲靴閃亮的亮片上，像一灣流泉。
這下，龍騎士長的火不僅沒泄反倒又勾起一股，直燒得他筋骨酥軟，渾身懶洋洋。
褪下手上堅硬的套甲，哈哈大笑，伸手將受驚發抖的精靈猛地一提，往肩上一掛，大步邁了出去。
一路上遇見的其他侍從與衛隊都裝作視而不見，擦肩而過的中級教士隊長，暗暗握緊法杖，暗想龍騎士長把教廷當做了什麼。憤怒歸憤怒，可惜他也無能為力，充其量他也隻是教廷默默無聞的一個掛牌教士。這個國家根植複雜的家族舞台根本不是他這個平民出身可以觸及的領域，熱血助人的下場無非是被強權碾成碎片。
教廷的獸舍秉承教廷建築藝術的一貫風格，圍欄布置都極盡華美，叼著鏤空的花束。空闊的庭院內，一個個渾圓的魔法罩光彩流動，排列整齊。其實其中最了不起的是空間魔法所封閉的小型空間，專門為各種異獸的屬性而設立，有荒漠、草原、雨林、湖海等等。
龍騎士長火急火燎的趕去自己坐騎的區域，將背上哭泣求饒打鬧的精靈丟了進去。而往來巡視的侍衛則麵不改色，這樣的情景他們顯然早就見識過。
可是沒多久，整理者肩章的龍騎士長就麵如沉鐵的走出來，臉上顯眼的幾道抓痕和錘擊的青印讓侍衛隊員們一陣驚訝。
清澈的龍吟直上九霄，巨大的魔法罩一震從頂端四麵收縮，將魔法空間收進了刻滿魔法符號的巨大獸欄。於是眾人關心的東西，那個蜷縮在獸欄一角的虛弱精靈衣衫破爛的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獸欄大理石地麵上一地的紅色鮮血，顯然被折磨的不輕。
與精靈一起出現的是大家已經在眾多祭祀典禮見識過的黃金巨龍，清澈的龍吟威力肆意，猛地一跺，將地麵都震得發抖。渾身遍布的金色甲片，在夕陽下閃閃發亮，非常的引人注目。
龍騎士長手一揮，黃金巨龍哼的噴出鼻息，它已經很習慣龍騎士長的所作所為。那麼，接下來可就是它娛樂的時間了，畢竟這個拚命抵抗的小東西還是有點值得毀滅的價值。燈泡大小的龍目興致勃勃的瞅了瞅昏過去的小小精靈，抬起巨大的龍腳，準備將這個玩具踩得稀爛。
獸欄外，憑欄觀賞的龍騎士長掏出手絹擦了擦臉上被精靈細長指甲抓出的傷口，皺眉，“不識抬舉！”
“雷牙！”
一句低沉的聲音，驚醒了麵麵相覷的侍衛，各個反射性的挺直了腰杆，腦後冷汗直冒，連半點粗氣都不敢喘，屏息以待，如臨大敵的狀態。
茲茲刺耳的閃電手承受了黃金龍破壞力超強的一腳踏力，穩穩的將精靈從龍爪下撈了出來。龍騎士長陰沉的臉色變了，轉過身，風雲變色的看著那個由遠而近的人，心裏隻有兩個字——戰神。
那個男人背對夕陽帶著霸王的氣勢緩緩走近，在場的所有人聽見了一聲聲清晰鏗鏘的盔甲聲，這聲音重重的敲擊著所有脆弱的神經，王者之氣片甲不留的橫掃了場的生物，包括龍中之神。
黃金巨龍鬥誌蘇醒過來，它感覺到一個勢均力敵對手的氣息，再次仰頭，龍吟似劍先聲奪人，連巨大的利齒都已忽隱忽現。一陣狂暴風力過後，黃金龍已然低空起飛，寬闊的龍翼內含不虛的實力，翱翔天際。
厚重披風被龍翼扇出的颶風吹得咧咧作響，但是戰神視若無睹，他不是來找茬的。腳步在精靈身邊戛然而止，視線卻對著龍騎士長。
龍騎士長眯起眼睛，勉強擠出笑容，他最不想的惹得就是戰神，無論是實力還是背景。
戰神就是戰神，這兩個字在他浴血奮戰的半生中用戰無不克的輝煌戰績，深不可測的實力銘刻在了所有人的心底。漸漸的除了對手這樣稱呼，人民也敬重的稱呼他為戰神，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個人的真實姓名。
但龍騎士長就是為數不多知道戰神姓名的人之一，他苦笑著，大方的做了個推讓的紳士動作，任戰神去處置那個精靈。這個小小的讓步還不至於影響他龍騎士長騎士巔峰位置。
戰神帶著麵具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但不悅的氣息輕了。身邊形影不離的雷係騎獸懶懶靠了過來，濕漉漉的大鼻子蹭蹭主人背負的大劍，並把這把威名在外的劍輕輕叼了起來，黑亮亮的大大眼睛衝著戰神無辜眨眼。
揉了揉騎獸梳理蓬鬆的黑色油光皮毛，戰神將自己珍貴華麗的披風解下，披在了地上昏迷的精靈身上。
保護這個國家的子民，是他職責所在，也不管這樣做是不是得罪別人。
旁邊的龍騎士長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樣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套上龍甲手套，漫不經心，“戰神就是戰神啊，還是這麼體貼人民，看的連我都要感動了。”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戰神靜靜佇立著，聲音渾厚，話語直率。
龍騎士長一愣，哈哈笑著直不起腰，然後搖著頭猛然躍起，借助風魔法坐上龍背，遙遙的向著戰神揮一揮手，瀟灑而去，最後消失雲間。
戰神不解的看著遠去的龍騎士長，拍拍雷牙的大腦袋，“我是不是很多事？”
雷牙搖頭晃腦的吼了一聲，把那把大劍拖在地上搖晃，“鐺”的一聲劍氣暴漲，看樣子大劍很是為雷牙的無禮憤怒。雷牙被劍氣所抵，更是電光火石的在四周引爆雷電，引來戰神的一陣爽朗大笑。
很久以後，這個一人一獸一劍夕陽長嘯的豪邁情景仍然是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英雄救美也傳出數個差之千裏的版本。
這完全歸結為另一個強大的詞彙——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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