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五章 紅塵繞指柔亦剛

章節字數:6632  更新時間:09-02-08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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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索輕軟,素衣黃衫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瞬目不過幾尺。

    雪茗眉一掠,廣袖輕振,一柄飛刀從袖中飛出,直奔竹洛麵門。

    如此短的距離施放暗器,暗器已成為明器。天下間能在幾尺距離之間施放暗器的,數來不過幾人而已。

    距離已短,竹洛措手不及,銀索過長施展不開,收回已然來不及,匆忙之下仰頭一避。飛刀落空,雪茗修長的手指卻直插她的雙目。

    腰肢柔軟,再下彎幾分,避過纖纖素手。竹洛左手上掠,一掌直奔雪茗右肩。

    目標本就不是她的眼睛,雪茗順勢勾住那幅麵紗,借她那一掌之力飄然退開,落下。轉身處,眉眼含笑,唇角輕勾,將那幅輕紗向她微晃。

    竹洛翻身站起,掠開麵頰上的幾縷青絲,修眉輕剔,但卻不見絲毫不悅。微微一側頭,目光向場外觀戰的幾人一凝,勾起淺淡一笑。

    一笑之間,百媚橫生,風雲失色。

    闔雲四將瞬間被那般絕色震住了,人如石化一般,在那足以勾魂奪魄的一笑之間,一片空白。

    隔著紛飛雪幕,那樣的美麗不似人間之色。飄飛的雪花在那張絕豔的臉上撒下明淡淺影,如同廣寒嬋娟。

    方才見過雪茗的美麗,那般的冷豔讓人無從逼視,隻是在看到一張素淨如蓮毫無瑕疵的麵龐之後迅速垂下眼簾,唯恐多看一眼就是褻瀆。

    而這張臉龐,卻是那讓人挪不開眼睛的嫵媚。讓人願意以死為代價,隻渴望一親芳澤。

    然而那雙幽深狹長的鳳目裏卻帶著沉澱不化的冷意,即便是在笑,即便隱隱有光華閃爍。如此魅惑的眼睛,卻同時有著拒人千裏的冰雪氣息。

    嫵媚的近乎妖嬈,妖嬈下卻又深深藏著明銳和冷靜。

    那張宛若天人的麵容,看與不看似乎都會成為褻瀆。她在魅惑你,又在拒絕你,無所適從。

    鳳眸中的笑微微加深了幾分,也加深了幾分幽暗的蠱惑,從幾人臉上掠過。

    薄玄展冷然的臉上微微帶著愉悅,在她看來的一瞬間極淡的一笑,目光轉而落向了不遠處的雪茗。

    薄玄旭俊朗的眼眸中光華燦爛,俊麵灑脫,在視線接觸到她的雙眸的時候,揚起的一笑裏,盡是驕傲。

    薄玄承還是如同陽光一般的溫暖,溫暖裏輕輕淺淺全是柔和。那一刻他身上的氣質,竟然像極了薄玄瀟。

    薄玄昕一直緊緊盯著她看,眼光裏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卻令竹洛心下沒來由的微微一緊。他的眼光裏有一種入骨的溫柔,一種逼人的執著。

    輕輕晃了晃腦袋,揮去那點奇異的感覺,再笑著對薄玄旭投去淺媚一瞥,右手突然揮起,索如槍,直刺雪茗,帶著嬌媚地嗔問:“你就那麼想廢了我這雙招子?”

    側身避開扣住索稍,雪茗笑回道:“留著你這雙眼睛魅惑人還真是種罪過!”

    深知雪茗一雙手上的功夫,若是被她纏上僅憑一根銀索一定落了下風,不待她再有動作,竹洛變刺為卷,深深淺淺的圓帶起一個個漩渦,將周邊的一切向中間吸引。飛雪驟亂,飄飛成奇異的風景。

    雪茗似乎不為所動,唇角淡淡的笑加深了幾分,長索及身之時突然出手,扣住索稍,手腕一擰似乎想要打結。那邊竹洛手腕一揚,索稍飛起,再次卷起滿天風雪飄飛成深深雪幕。

    闔雲四將握著兵刃的手鬆了又緊,盡了又鬆,良久楊銳一聲長歎:“剛才我們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薄玄昕笑歎:“我隻想知道她們這身功夫是怎麼練出來的!”

    薄玄承說道:“這倒是第一次看雪茗出手,她的功夫倒是和為人一樣,雍容冷豔遠於常人啊!”

    “表麵的雍容之下也是遠於常人的狠辣。”薄玄展低聲,緩緩接了一句。

    突然場中雪茗竹洛同時一聲輕喝:“鬆手!”緊接著銀光一閃,長索驚起激飛半空,素衣黃衫都是輕旋飄開。

    原來方才雪茗一把捉住索稍,兩人同時運起內勁,旗鼓相當之下銀索不堪重負被激飛,兩人也不得不借飄飛之力消去索上附著的內力。

    甫一落地,竹洛轉頭,幽深眼眸一黯,複又銳光一亮,素色廣袖長長揮起,倏然而出兩道白綾。

    看似渾不著力的兩道白綾驚鴻般飄飛,一動一靜之間,穩了風雲,凝了歲月,淡了九州天下。

    雪茗扭頭處隻見到一雙白色長絹迎麵而來,看似柔弱,卻隱含了勁力獵獵不下刀槍。唇角一直帶著的笑意清淡了幾分,雍容臉上露出一絲凝重,足下一點,輕盈飛起。

    白綾緩緩飄起,裹住那道淡黃的曼妙身影。白雪似乎也畏懼白綾柔弱中隱含的銳利,斜斜飄下,不敢沾染分毫。

    薄玄展劍眉微蹙,帶上一絲憂心。薄玄旭薄玄昕兄弟兩個相對目語,微帶訝然。

    白綾輕散一角,黃色淺影若影若現。雪茗突然長聲喚道:“玄昕,借你落雲劍一用!”

    薄玄昕朗眉一揚,抬手拔劍,向場中擲去。黃影落下之時,雪茗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劍入手,給那個素來雍容的女子平添銳利,不多見的畢露鋒芒。

    低眼審視名劍落雲,抬頭處靜緩一笑:“這才公平!”

    竹洛白綾略收,亦是看了一眼落雲劍,抬眸點頭:“的確。也讓我看看你的‘飛雪三千’究竟如何了!”

    長劍平舉,劍柄抵住眉心,劍尖微微下垂,雪茗淡然道:“要看‘飛雪三千’得用‘湘水流雲’才行!”話音落,劍光如電,劈開陰霾滿天,掃去雪塵萬裏。

    鳳眸底下笑意輕落,白綾盤旋,無端驚起水波萬丈,洶湧波濤迎麵而下,濺落成嫋嫋雲幽。

    長劍盤旋映著白雪翩翩,那樣的清肅冷寒讓薄玄展不由自主想到漠北三千裏荒原,高山之上萬年不化的冰雪,孤傲的寂寞。

    白綾忽放,驚掠開去,展開滿地如月霜華般的纖塵不染。白綾舞的並不快,但始終流離其間的確是一種淡淡的哀傷,仿佛那千載流雲看盡歲月悠悠,紅塵紛擾,滄海桑田盡溶於此間,是曆盡潮起潮落的疲憊釋然。

    長劍和白綾始終不曾相交,那一招一式都飄渺在那般曼妙的身姿裏,無章可循。都是那樣完美的絕世風華,起承轉合之間似是跳舞,舞盡風霜清奇人世起伏。

    胡競鋒突然說道:“這哪裏是什麼比武了,簡直就是女孩子跳舞嘛,看著是舒心,可是……”微微搖頭似乎不盡讚同。

    片刻沉默,薄玄承忽然說道:“凶險異常。”

    胡競鋒一愕,不解向他看去。

    薄玄展淡淡說道:“你看地上的積雪。”

    地上原本已有一層積雪,場外積雪已經有些厚了。然而此時,校場中央一個極大的圓弧之內卻沒有絲毫雪跡甚至濕痕,淺灰色的地麵一如往常。

    劍風白綾過處,風雪退避三尺,不近其身。

    再看雪茗和竹洛,眉目之間都是些微的冷沉和專注。好像所有的身心都在劍鋒或是白綾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驚擾到她們一分一毫。

    劍光清麗,劍出落雲。

    白綾如水,波瀾翻湧。

    突然她們都是各自一個轉身,劍光輕暗,白綾微掩。彈指瞬間,風雲突變,校場之中突然而來的刺目白光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側身躲避。

    長劍橫掃,萬馬齊喑九州無言。

    白綾翻卷,歲月凝固紅塵褪色。

    這一刻沒有沒有天下,這一刻沒有過去沒有將來,這一刻沒有人可以說話,所有人都被震撼在電光火石之間。

    風雪驟然一停,隻一停,然後肆虐而下。

    白色紛飛,迷了視線,遮了眼簾。

    雪幕散盡,校場中央冷固無聲。

    場邊所有觀戰之人都是一聲長長驚歎——方才肆虐飄飛的竟不是白雪,而是碎裂的白綾。竹洛右手的白綾全斷,被勁氣攪成碎片混合在雪中,漫天飄飛。長劍冷凝著殺氣,連著雪茗一身的清冷,靜靜點在竹洛胸前。而竹洛左手的白綾,也層層纏繞在雪茗的頸間。

    竟然是不分上下。

    緩緩的,兩人臉上都是浮上一點淺笑。殺氣清冷散去,暖意淡淡。

    散了勁力,白綾鬆散,竹洛笑歎道:“你的‘飛雪三千’終於練成了!”

    長劍落下,雪茗點頭,笑言明媚:“你的‘湘水流雲’不是也一樣?竟然還是平手!”

    長袖輕抖收起隨風飄揚的白綾,撫上胸口,逼出方才透胸而入的那點劍勁,輕勾菱唇微微搖頭:“算是輸了你半招了,這樣的劍氣再烈幾分就足以傷到我了。”

    雪茗隨手把長劍拋回給薄玄昕,一手執起她的手腕,不忘調侃:“行了吧。你剛和人動過手,本就算是我撿了個便宜。更何況今天你手上就兩條普通白綾,我手上的好歹也是把名劍,你就別那麼客氣了。”這時候場邊諸人已經圍上來,都是一臉關切。

    竹洛微微搖頭,轉眸對上薄玄旭關切的眼神,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笑意雖淺,卻如玉宇天光一般落入眾人眼底,無端生出千百種魅惑,不約而同心底一顫。

    素衣黃衫清淡於雪中,站在一起,那樣傾倒天下的容貌,恍若雪中綻放出的兩朵絕美的奇葩。兩年來第一次在他們麵前毫無拘束地引劍揮刀,或許軍營,的確是一個最能激起血性的地方。

    方才過招的瞬間,在對方的眼眸中,她們都看到那種熟悉的神色。銳利,清朗,藐視天下的驕傲,即使翻覆了風雲也依然從容。那一瞬間,她們身上沒有掩藏,沒有桎梏,仿佛又回到天寬地闊的江湖,一人一劍,笑傲天涯。

    雪茗,竹洛,那一刻她們誰都不是,隻是-“風雨”。風刺雨殺,足以掌控整個江湖的力量。

    而今鋒芒散盡,她們便又回歸那種屬於深宮的安寧,或是雍容,或是嫵媚,掩藏起銳利和精明,端莊而淑雅。如同絕世的名劍隻出鞘一瞬,唯餘清風空過,蕩著漫漫長吟。

    指尖沾上一點雪花,幽深的鳳眸轉過一絲玩味,帶著些許疲憊和慵懶。竹洛抬眸,看了看四周清冷的校場,說道:“那麼大的雪還勞諸位殿下和我們一起站在這兒,真是罪過。今天也差不多了,都散了吧,幾位殿下到時候病了我們可擔待不起。”說完看了雪茗一眼,無聲一笑。

    薄玄昕撫了撫腰間的落雲劍,笑道:“看了這麼難得的比武,就算病了我也心甘情願!”

    瞥了他一眼,竹洛剛要說話,突然眼角不知掃到什麼,輕輕“咦”了一聲。

    雪茗對她最是了解不過,順著她的眼光看去,卻見她凝視著倚陌城東南的一角天空,詫異裏一點凝重。輕輕扯了扯她,以目相詢。

    回頭看她,鳳眸裏清光淡淡,但她知道雪茗已經明白了。一切不過在彈指一瞬裏,笑意暈開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竹洛說道:“難得出宮一趟,我去辦點事兒,等會兒自己回去,你們都別跟來了。”說話間招來晨鳧,翻身上馬,突然回頭看了看雪茗,又看了看薄玄展,低聲笑道:“二哥就把雪茗送回去吧,雪天路滑,小心些!”衝雪茗眨眨眼,清聲一笑,徑自離開。

    雪茗百無奈何地看著她離開,順手拉住剛想追上去的薄玄旭,一側身順便就攔住了薄玄昕:“她說了你們別跟就別跟了,晚些她自己會回宮的,丟不了!”望著素衣女子遠去的身影,心下一聲暗歎,這丫頭,深深淺淺到底惹了多少債上身了?

    剪不斷理還亂的,看上去還不止自己一個呢。

    不過……不過真的到了那一天,這一切,對她來說,應該都會戛然而止的。隻是,會有幾個人,覺得心痛呢?

    “你回哪裏?”微微走神的時候,突然一個冷淡卻帶著暖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回頭,薄玄展已經站在她身邊,那雙幽深的眼眸帶著淡淡的暖意,籠罩著她。

    淡淡一笑,眉目間的疏朗似乎不勝無奈:“回相府。”漂泊江湖十多年之後她居然也有了一個家,高高在上的左相府。她竟然會是當今冷氏一族唯一的嫡女。命運這東西,有時候真是可笑。

    “咳咳,”薄玄旭一陣咳嗽依然止不住笑意上泛,“那二哥送雪茗回相府,我們就先走了。”向闔雲四將微微點頭,不由分說拉著薄玄昕就離開。

    薄玄承也是笑,陽光般的溫暖:“二哥,玄承先告退了!”打趣般看了一眼雪茗,順便對一邊豎著不知如何是好的闔雲四將使了個眼色,轉身和薄玄旭薄玄昕兩兄弟一起離開。

    然而在轉身那一瞬間,他卻極輕極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所愛的那個人眼裏,可曾有他?

    雪茗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也是微微一歎。轉身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他的孤寂和無奈。

    三位皇子都忙不迭地離開,薄玄展反常的態度,闔雲四將跟隨多年好歹看出點端倪。當下徐遠抱拳俯身:“屬下等告退!”

    “嗯。”薄玄展淡淡應了一聲,“明日的操練一切如常,本王在朝會散了以後過來。”

    “是!”躬身應下,轉身回營。

    走出一段路,楊銳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低聲笑道:“也許不久以後就能看到王爺立妃了!”都是跟了薄玄展近十年的人,名為下屬,實則與兄弟無異。

    胡競鋒想了想,說道:“這位冷二小姐還真的和那些貴族小姐都不一樣,這一身的氣度,嘖嘖……”

    “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展王妃’三個字啊!”徐遠低聲道,帶著愉悅。展王多年不納妃,想來也是在等這樣一個女人吧。

    隻有廖越沒有說話,低垂的眼睛裏,微微有一絲寥落。

    就這樣錯過了嗎?

    肩頭一暖,帶著他體溫的大氅落上肩頭。雪茗自薄玄承離開的方向回眸,側頭便對上那雙讓她墜入紅塵的眼睛,微笑。

    薄玄展眉頭微皺,似乎還帶著不滿:“出門也不披件披風,就不怕病了?”

    挑了挑眉,雪茗滿不在乎:“本來隻是送七殿下出門罷了,又不知道會被玄承拖到這裏來。何況又不是那些弱不禁風的千金小姐,哪有那麼容易生病。”

    聽到那句“七殿下”,薄玄展眼眸微微一細,似乎有點危險的神色:“七弟似乎去相府去的很勤?”

    雪茗一怔,抬頭看他,那樣的不滿好像不是偽裝。盯了他半晌,她陡然失笑,眉梢吊起,問道:“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吃醋?”

    手往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上一帶,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薄玄承低頭,鎖住她的雙眼,慢慢道:“是有如何?”

    雪茗輕輕眨了眨眼,笑道:“不勝榮幸!能聽到向來冷肅的展王殿下說這種話,雪茗是不是第一個?”

    “也是最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傳來,帶著蠱惑,讓她在一瞬間怔住,然後兩朵紅霞不可抑止地飛上白玉般的臉頰。雪茗扭頭,似乎不敢看他那樣的目光,隻看著地上的積雪,不作聲。

    薄玄展低聲地一笑,然後又沉聲一歎,仿佛帶著無限歉疚:“原諒我沒去相府看你,別怪我!你知道……”

    “我知道。”雪茗垂眸淡淡地回答,掠開臉頰邊的一縷青絲,抬頭看著他,“你不來是對的,有些事情一步也錯不得,我不會怪你。至於你的三弟和七弟,他們要來我也管不著,倒不如看看你這個做哥哥的有沒有這個本事!”百無奈何地聳聳肩,看著薄玄展,那樣頑皮的神色很難和那個平素冷漠的女子聯係起來。

    薄玄展捉住她掠開發絲的手,輕輕吻了一下,笑道:“現在真沒有這本事。不過等你嫁到展王府來了就可以看看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臉上的頑皮毫無抵抗地轉成了羞澀,雪茗一把抽回被他握著的手,埋怨:“幹什麼,被人看到就麻煩了!”

    “這裏是闔雲騎的軍營,令行禁止,這時候不會有人過來的!”他看著她難得一見的羞澀爽朗地笑了起來,卻也不再逗她,攬著她的纖腰向營門走去。

    轉眸瞪了他一眼,一聲呼哨,飛翩從遠處小跑過來。雪茗伸手挽韁,薄玄展在她腰上輕輕一托,看她坐穩了,才翻身上馬,並轡而行。

    風雪雖大,兩人卻似乎毫不在意,緩慢而行。馬蹄在淺薄的積雪上留下印跡,一路蜿蜒。

    “回家那麼久了,可還習慣?”

    回家,如此突兀的一個詞,讓雪茗不由得愣了一下。呼出一口氣,看著白色的霧氣消散在眼前,她緩緩苦笑:“名門鍾鼎,深宅大院,漂泊江湖十年,突然有這麼一個家,還真是不習慣呢!”那雙清澈的眼眸裏,浮起的,是屬於曆經悲歡的人才有的神色。

    寂寥,靜遠,仿佛已經看盡了滄海桑田。

    薄玄展看著她,突然回憶起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在那片樹林裏,在刀光劍影生死之間。一身白衣的她恍若天女一般,在血雨橫飛之中驀然出現,帶著冰雪的氣息救下了他。

    他至今記得,當刺客盡皆伏誅,當她的那身白衣上暈開朵朵紅梅的時候,她回頭看向他,那一刹那她的眼裏,便是這樣的神色——遼遠,空濛,些微的厭倦和嘲弄。

    從那以後,每一次在紫辰宮裏遇到她,都會在她的眼底捕捉到這樣的痕跡,無盡的了解和透徹,混合著淡淡的惆悵。那一瞬間的共鳴是如此強烈,讓他,素來以冷漠著稱的薄玄展無法忽視,無法抗拒。從此他身不由己地開始關注她,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他明白這很危險,但卻無法抗拒。這個來曆成迷的女人就像他的克星一般,在他的心裏下了蠱,一絲絲,一寸寸蠶食他的心,還有他的冷厲無情。

    於是他隻能變得更加冷漠,尤其是在她的麵前。直到在桐山的那個黑夜,她的血,讓他的無情從此萬劫不複。隻有他自己知道,抱著她的時候,他的手在顫抖。

    那幾天的失神,讓向來與他親近的薄玄旭察覺到了不正常,首先是詫異,然後是了然。於是有了山崖上的試探,結果卻是讓他真正的欲罷不能。

    這個冰雪一樣的女人好像一個無底的深淵,讓他沉淪,卻也心甘情願。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還好,還好她心裏是有他的。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鐵血縱橫二十餘年,原來還是抵不過那樣繞指的柔。

    他不再在意她是誰,她的過去,還有她的秘密。如今他所在意的,隻是她本身而已。

    薄玄展薄唇掠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抬手撫上她的長發。雪茗微微一震,回頭,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平息了她心底的戰栗。

    “不要怕,一切有我!”她聽見他在耳邊低聲說道。那樣沉穩,篤定,安人心腑。

    雙眼無端的酸澀,雪茗輕輕綻開一個笑,那般寧靜美好:“恩,我相信你!”

    微微垂眸思量了片刻,她抬起頭,清澈的眸子亮的逼人。她看著他的眼睛,微斂了笑,婉轉出一抹奇特的幽暗:“他日不論我做什麼,也都請你相信我,我不會負你!”

    薄玄展略略一驚,極深地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卻找不到絲毫他想找到的痕跡。良久,在雪茗幾乎要開始覺得絕望的時候,他點頭,肅聲道:“好!”

    一個字而已,卻讓雪茗如釋重負。

    她略略仰起頭,勾起一個極淡的笑——師傅,你看,也許我永遠不能像竹洛一樣,強勢,冷厲,義無反顧。但我也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即便無法成為他的臂助,我也不會是他的軟肋。

    若有那麼一天,我也必將傾盡一切。

    師傅,我一定不會再重複你的悲劇了。

    請你在天上,祝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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