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8320 更新時間:11-09-22 14:49
非墨
俠者
“孔子之徒為儒,墨子之徒為俠。”
《史記》中俠士,“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諾必成。”不畏生死。
血獒
北宋,仁宗年間。
東京汴梁開封府城南的南熏門外玉津園內。
此時斜陽西落,正值皇帝每年一度的出巡觀看玉津園內的農作物生長情況。皇帝大隊的腳步浩浩蕩蕩的的離開了玉津園,園長陳榮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那個引起他不安的火紅睛,凶猛的目光陰狠的盯著他的後背。那是一雙去過地獄的眼睛。
陳榮向來就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凡人。看了園子這麼久,什麼奇珍異獸沒看過?可是昨天為了能讓皇上看到自古以來的稀有動物,園子裏來了一頭凶猛彪悍的戰神,獒。這種動物陳榮從來都隻是聽說過,卻沒見過。尤其今天,住在獒身邊的動物都感受到了某種氣氛不安起來。還好皇上來的時候隻是一瞥而過。這頭身材壯碩似虎的猛獸表現得相當活躍,在籠子裏快速的轉圈走動。到底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彪悍,還是對陌生環境的不安?
楊宗保自從在邊關傾盡全力抓來的一隻獒,也隻得到了皇上連驚鴻都沒有的一瞥。之後楊宗保聽說祖父遺物——名弓“撼蒼穹”突然重現江湖,竟折箭留書,冒著擅離職守的罪名,私離邊關,定要查清風舞揚的真實身份。
陳榮搖了搖頭捧著一大盆肉來到獒的籠子附近。嘴裏念念有詞對著這支巨大的獒說道:“我知道你不安,覺得換了新環境不習慣吧?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看這肉是剛殺的還帶著血呢。其實我見了你就覺得害怕,可是你也就是一條狗有什麼好怕的呢。……”
“看你在這裏多好啊,有人給你收拾糞便,有新鮮的肉來吃。不然你怎麼能長得這麼壯。籠子外麵有什麼好的,你不知道我老娘七十有九我都不敢讓她出來見人,多少年了都沒有好好的曬太陽。就是肉也沒給我老娘吃過幾次,眼看……眼看……”說到此處陳榮竟然眼淚嘩啦啦的抑製不住。想來也是說到痛處。獒到這裏一直都沒吃過東西,今天聞到了血腥味驀然停止了騷動不安的舉動。來到食盆麵前狂吃起來。陳榮抹了抹眼淚,偷偷地把一塊巴掌大的碎肉塞到了早就準備好的氈紙裏麵,揣進了懷裏。
此時斜陽已落,月上枝頭。
陳榮懷裏揣著從獒的嘴裏偷下來的生嫩的牛肉,快步的穿過街道向自己的家裏走去。他的老娘已經臨近大限,近日已經起不來床,嘴裏經常模糊的逸出:“活著苦啊,沒吃過幾次肉。”陳榮心裏聽著難受。
前幾日陳氏把家裏往日存下來供娃們讀書的錢,拿出來給婆婆買了幾斤肉。陳榮家裏一向困難,因為孩子太多,六個。他今年二十八歲已經有六個了,雖然托人討了一個工差也算是一個園子的小頭目。給皇帝種地看園,小日子應該過得不錯。唉,到最後隻能說一言難盡。陳嫂是改嫁到陳榮家的。陳榮的大老婆就是生生累死。
陳榮每日來到玉津園都要跟新來的獒聊天,大概也是因為從它嘴裏偷出來的那些肉,心裏總覺得對它有所虧欠。可惜每次看到那雙鮮豔的火紅睛,他還是從心底害怕。這支獒全身通黑,如同一個趴下來的狗熊。毛色當中隱隱的透出一種暗紅的顏色,眼睛的瞳孔是罕見的紅色。陳榮不知道這是一種稀有的血獒,深具靈性。。
血獒從最初的惶惑不安,慢慢的安靜下來。可是卻在籠子當中臥地不起,陳榮這天發現這種情況著急不已。對著這位老友說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不吃飯呢?”夜晚慢慢降臨,陳榮的勸說根本就不管用,隻好取走了要給老母親吃的那一部分肉回家了。
絕殺
秋季,晚風在汴梁城中遊曳不去。清冷的月光照在灰色的街道上縹緲冷凝。
陳榮如往常一樣走過茶館,走過酒樓,走過妓院,走過寺院。
隻是今天的路,不一樣。非常的不一樣了。
今天在寺院的門口,有一個女人,用陳榮的話來說是一個縹緲的女人。身著白衣,在深夜的月光下好似一隻蝴蝶在翩翩起舞。陳榮的心忽悠的停住了一樣,這世上竟然有這樣漂亮的女人。雖然這個女人蒙著麵,卻也難以掩飾那麵紗之後的絕世容顏。這女人的身材更不是蓋的,楊柳細腰,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陳榮手裏拎著那塊新鮮的肉,定在那裏,愣愣的看著這個一生都沒有見過的美麗女人。
莊鈺蝶非常奇怪的看到寺院的對麵路上出現了一個普通至極的人,手裏拎著一塊肉。身高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給人愣頭愣腦的感覺。每次莊鈺蝶看到男人的時候,就想起龍斌以及跟自己有很大關係的親姐姐。一股莫名奇妙的感覺緩緩升起,慢慢的摸向了自己的暗器囊,她想殺人。
雖然,今天要在這裏辦一件重要的事情。約見“十步殺人”步留形決鬥。她還是想殺。
就在即將動手的一刻,寺院當中一聲長音震斷了莊鈺蝶的思緒。雲門宗高僧契嵩的弟子芥慧的聲音似遠實近的飄來:“阿彌陀佛,女施主今日來不是為了殺死一個平民百姓吧?小僧芥慧。女施主請看在我佛慈悲,饒過這位男施主一命吧。”
莊鈺蝶看是佛門的小僧芥慧,此子雖然年輕卻是高僧契嵩的弟子,看這小子虎頭虎腦也算可愛,勉強壓下殺人的衝動。輕笑道:“小和尚,你聽說過嵩陽書院的程顥嗎?”
芥慧道:“阿彌陀佛,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執掌嵩陽書院的程顥?小僧聽說他的先天純陽氣非同小可,文章儒學之道也精深莫測,隻不過半年前生病去世了。天妒英才啊,阿彌陀佛!”
莊鈺蝶掩嘴笑道:“他們嵩陽書院真要麵子,那程顥明明是被我殺死的,他們偏要說是病死的。”她轉言道,“小和尚,此事暫且讓你,不過接下來的事情你最好少插手為妙。如若不然,我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
“女施主放心,小僧隻是想來看看熱鬧。”芥慧確實與平常的和尚不同。
陳榮聽到莊鈺蝶的聲音如此甜美好聽,說出來的話卻陰狠至極,心裏打了個突。難道這麼漂亮的女子是殺人不眨眼的麼?他完全忘記自己家中老母正在等他看護,等著他手中的肉來果腹。芥慧見陳榮定定得看著這個蛇蠍美人,心裏雖然似懂非懂,但也知道不妙。遲鈍的思索了好久,三個人就在寺廟的門前路上互相張望。芥慧衝陳榮說道:“這位施主,一會這裏可能不太安全,不若隨我躲避一下如何?”芥慧也是遲鈍,直接勸說陳榮離開不就完了麼,竟然還有心約陳榮一起看這熱鬧。說著也不等陳榮同意不同意,輕身功夫拔地而起飄然落到陳榮的身邊,一把抱起他飛上附近的房簷躲了起來。
芥慧搖頭晃腦地說道:“嘻,這次江湖上兩大絕頂殺手對敵,定當非常精彩。”
陳榮隨芥慧飛上房簷之後,被嚇得一動不動,就怕一個不小心掉下來非死即傷。其實他完全不用擔心,芥慧的武功完全可以確保他的安全。陳榮定下心神看了一會之後說到:“小師傅,怎麼這個女子是一個殺手麼?”芥慧眉飛色舞:“是啊,還有一個‘十步殺人’步留形,在你麵前的這個是蝶影盟的盟主莊鈺蝶。這兩個人都是做殺人買賣的,不知為何結下了仇。今次就是為了了解恩怨一決生死的決鬥,想必相當精彩。”
陳榮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和尚,心裏火就上來了:“你這個小和尚,人家打架你還高興,你枉作出家人,何來慈悲之心。”芥慧被說的臉上發紅,愣了好久,發呆的看著莊鈺蝶嘴上喃喃自語一般:“你不是也聽到了,她不讓我管。你可知道這個蛇蠍女子殺人是多麼的不眨眼?哎,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羞愧。不如咱們在這裏看一會,如果出了問題我就插手解決。你不知道我師傅,嚴令不讓我用武功與別人對敵。”
陳榮聽了容色稍緩,“這不是對敵,如果兩個人鬧出人命怎麼辦,你這是救人。”
芥慧道:“說的也是,且看看再說。”
“十步殺人”步留形此時緩緩從東麵路口出現,此時月色皎潔,映照在他全身黑漆的身上另有一種鬼魅的感覺。一黑一白的兩大頂尖殺手就在這京城無人知道的街上即將展開決鬥。
秋天的夜晚意外的沒有一絲涼意,路邊的老楊樹上零星的飄落幾片孤單的枯葉。我書葉飄零,我舞影零亂。就在最後一片落葉飄落地麵的時候,街中心的白影與黑影同時閃動不見,陳榮的眼神一花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個人影乍分乍合。又是幾次的閃動,偶爾聽到兵器交碰得叮當響聲。陳榮瞪大了眼睛還是沒有看清楚他們之間到底誰贏誰輸?
芥慧此時說道:“莊鈺蝶輸了。”言語之中不無惋惜。
黑白兩個影子此時分開仍然站在開始迎戰的位置上,好似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隻是兩個人從麵對麵,變成了背對背。緩緩的,莊鈺蝶“噗”的一聲摔倒在地。“十步殺人”步留形從開始到結束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轉身離開,消失在街道的盡頭。那黑影在陳榮看來形同鬼魅,那是一個殺了人的鬼影,陳榮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張臉。
芥慧與陳榮此時才獻身街道上,察看莊鈺蝶的傷勢。莊鈺蝶的背部又如嬌豔欲滴的梅花,爭相鬥妍一樣散開在雪地之上。她的白衣,染上了鮮紅的斑斑梅花。芥慧摸了鼻息之後欣喜地說道:“還有氣,來,咱們快找個地方給她療傷。”
陳榮馬上說:“去我家,前麵路口右拐。馬上就到,快快快。”
芥慧也不廢話,背起莊鈺蝶就衝向陳榮家。
芥慧放下莊鈺蝶就跑到城裏的藥鋪買藥。陳嫂還在家裏忙活著燈著陳榮回來,沒想到陳榮從路上能撿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回來,還多了一個小和尚。沒有經曆過多少事情的陳嫂也算得上賢惠,馬上收拾了一個小房間提供給莊鈺蝶。陳榮把莊鈺蝶從床上放好之後轉身對陳嫂說:“你給她換換衣服,洗洗傷口。”陳嫂慌忙過來料理好莊鈺蝶,忙活半天之後終於弄好了,小和尚的藥還真得很好用。芥慧因為在陳家不便,借口回寺廟,留下了一點銀子之後就離開了。告訴陳榮有什麼事情就到路口的那家寺院去找他,最近一段日子他都會在那裏等候消息。
終於整個晚上忙活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去睡覺的時候陳榮還在莊鈺蝶的房間照料著。他輕輕的揭開了莊鈺蝶的麵紗,驚訝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原來這世上有這麼好看的女子,比集市上的豆腐西施還好看。莊鈺蝶如今顏色憔悴,臉上再也看不到隱藏在麵紗之下的怨恨,也少了暴戾之氣。
陳榮不知道的是,莊鈺蝶的經曆令她把自己的身心都封鎖的異常嚴密。莊鈺蝶本名莊鍾影,是莊鈺蝶的孿生妹妹。隻是,因為很多事情的發生,她的姐姐與龍斌都相繼死去。她活著是為了兩姐妹的情而活,卻如行屍走肉。她死,靈魂又何嚐不是得不到安息?
第二天的早上,陳榮跟陳嫂如往常一樣清早天剛剛亮就起來為老母親做飯,為兒女們忙來忙去。莊鈺蝶沒醒。陳榮早上如常去玉津園位皇帝老子看園子,養護著一院子的作物、奇珍異獸。又一次不由自主地來到獒的籠子邊,絮絮叨叨。
陳榮今天的情緒似乎很好,雖然為老母親的病依舊擔心,但還是比平時精神了很多,也更多話了。獒平時還是有些需不安的,但是每次見到陳榮都好似認識了一般等待他說點什麼。“老朋友,今天啊我可有的吹了。你知道這世上最好看的女人什麼樣麼?我昨個可是看個真真切切,還輕輕的啊,摸了那麼一下。那皮膚那個水靈,你一定沒見過的,好象我家娃兒剛出生的時候那個嫩。也對,你是條獒,不會對皮膚有什麼感覺。我就跟你說說她的那雙大眼睛,還是那個水靈啊,我從來沒見過的。眼毛長長的,小鼻子翹翹的特別好看。還有那嘴唇,你知道紅紅的、粉嫩粉嫩的,就像櫻桃一樣。嘿,你還真別說,就那樣兒。……”
那獒好似也通了靈性,他說到興致處也跟著“嗚嗚”的直叫喚。
好幾天了,陳榮都是那個鮮卑的樣子,倒也相當可愛。
第三天的時候,陳榮笑不起來了,家中的這個大美人還沒蘇醒。陳榮真的有些著急了,會不會出什麼問題呢?和尚拿的那些藥,該換的換上了,該喂的喂上了。怎麼大美人還沒醒呢?去玉津園的路上陳榮憂心忡忡,不巧還遇到了市集上的豆腐西施。這個豆腐西施長得不錯,但是跟家裏的那個比起來可就差得多了。平時陳榮走過這裏都跟豆腐西施玩笑幾句,豆腐西施對這些也都習慣了。可是今天陳榮路過這裏連豆腐西施看都沒看一眼,嘿,這個豆腐西施還真不習慣了。
“哎,我說陳榮,你這是去哪啊?”
“啊,去園裏阿。”
“呦呦,這是怎麼了,見了我也不搭理了?”豆腐西施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拿上翹了。
陳榮也沒好氣,本來心情就不好:“搭理你幹啥?我們家有比你漂亮的,你邊去吧你。”
豆腐西施不說話了,哼了一聲沒說什麼。可是就記在心裏了。哼,你家陳嫂什麼樣貌我還不知道?我倒要看她最近變什麼美人坯子了。女人對自己的容貌總是最在意的,陳榮卻正在這個炮口上撞了一下。
陳榮繼續走自己的,迎麵卻撞到一個人的身上。連忙說道:“抱歉,抱歉。”頭也不抬就準備要走。對方卻把他拽住,飛快的把他領到一個小巷的深處。抱拳施禮:“這位大哥,我是丐幫幫主柯北鬥。我向你打聽個人,有一個身穿白衣,容貌姣好的女子,你可知道?”
陳榮小心翼翼的抬頭仔細的大量了一下這個男人,身上穿的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蓬頭垢麵,手裏拿著一個好象價值不菲的綠色棒子。麵目勉強能看得清楚,有些剛毅正直之像。可惜這身穿著總覺得不像好人。自然而然的陳榮答道:“不好意思,這位兄台,你說的這個人我不認識,我還得趕去工作。請了。”
柯北鬥沒再多說:“兄台請。”想他丐幫的消息不該有錯。莊鈺蝶這個女魔頭自從殺了龍斌全家之後,整個正道武林都在找她。可惜行蹤實在詭秘,麵目也變化多端,不宜查找。就在前幾天東海小蓬萊九曜使“十步殺人”步留形所說,莊鈺蝶被他傷於東京汴梁。據調查莊鈺蝶就藏匿於這個普通的看園人的家中。可惜江湖事江湖了,這個叫做陳榮的人不在江湖,就不應該打擾他的生活。
柯北鬥若有所思的看著陳榮匍匐的腳步離開。柯北鬥閃身不見。
玉津園
陳榮依然如往常一樣跟獒聊天,偶爾的時候他也敢把獒戴上頭套拉出來遛遛。獒也明顯的活潑了很多,陳榮卻發現獒的肚子好像慢慢的大了起來。幾天之前他還沒發現,招來人把它看好,陳榮在獒的肚子上摸來摸去。眉頭皺的好似繩結。“能確定是懷孕了,可是肚子裏麵有一個塊硬物不知是何物。”
夕陽慢慢的落到半山腰,陳榮也帶來了獒的食物。“來,老朋友,我要好好的恭喜你了,你已經有了小獒。咱們一起努力把它順利的生下來。哎,我可要好好的謝謝你,因為你我母親的身體漸漸的好多了。我也不奢望別的,隻希望能多陪她幾天,你也要建健康康的養育自己的小獒。知道麼。等有空咱們一起給它起一個名字。”
陳榮拿了巴掌大的一塊肉,塞到懷裏,回家了。
是夜,倒也相安無事。
第二天一早,陳榮在莊鈺蝶的床前趴著睡著的,醒來的時候發現莊鈺蝶醒了。莊鈺蝶瞪大了漂亮的杏仁眼看著他,眼神之中有一抹陰狠,又好似在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陳榮被這雙眼睛看的慌張的站了起來,緊張地說道:“那天,那天我們把你背回來之後你一直都昏迷不醒。我,我,我……”
莊鈺蝶的眼睛閉上,陳榮的嘴也識趣的閉上了。陳嫂見莊鈺蝶醒了,把正在給陳榮母親燉的肉分了小半碗給莊鈺蝶端了過來。“來,沒什麼好吃的,就這點肉湯,先把它喝了吧,補補身子。”陳嫂輕聲地說。
窗戶外幾個還沒去上學的孩子在外麵聞到肉香,都不敢探頭進來。本來肉湯就是爹爹好不容易從玉津園帶出來給奶奶治病的。幾個孩子最近經常地聞到肉香的味道,就是吃不到,已經饞得不行。偶爾娘還會把剩下的湯碗給他們一點一點的舔幹淨。今天一個陌生的客人也要吃肉了,幾個孩子在窗戶底下偷偷的盯著那碗肉。口水一個勁的往下咽。
莊鈺蝶喝了一口就放在床沿,眼神中透露出複雜,傷勢的嚴重使她還說不出話。陳嫂出去之後轟走了該去上學的孩子,又端了那小半碗肉去送給婆婆。陳榮在莊鈺蝶麵前不敢說話,尷尬的呆了一會就告辭出去上班了。
陳榮在莊鈺蝶醒來之後是非常欣喜的,可是在看到她的眼神之後全身都會落到冰底。那是一雙多麼冷漠的眼神阿,什麼樣的經曆才能讓這個年輕的姑娘有如此冷酷的眼神呢?陳榮想,或許她遇到了非常坎坷的事情吧。在江湖上,每天都是打打殺殺,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這一次陳榮見到獒的時候,已經可以很親密的在一起玩遊戲,散布一些簡單的活動了。其實在很古老的時候獒就已經被人所馴服,是一種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靈獸。陳榮越來越喜歡這個能聽的懂她說話的老朋友了,真的希望每一天都能有它陪伴在身邊。雖然獒不會說話,可是可以聽他的傾訴。陳榮這樣的人,就是需要這樣的一個朋友來聽他訴說身邊的事情。
“老朋友,你可知道那個漂亮的姑娘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可惜我總是在她的眼神注視之下感到害怕。就好像最初我看到你的時候的那種防備的眼神,那麼害怕被傷害。你看你現在多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生活的環境要比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好多了。”陳榮每次都感慨。獒的眼神其實依舊如以往一樣,隻不過陳榮的心不一樣了才覺得獒的眼神溫柔了許多。
柯北鬥動用了丐幫的手下詳盡的調查了陳榮,最後決定先用利誘他把莊鈺蝶出賣。柯北鬥在陳榮回家的路上攔下了他,小巷中隻有他們兩個人。柯北鬥這次的裝束比上次好不了多少,隻不過臉上的英氣多了少許。陳榮看柯北鬥不像是壞人,可是他問那個姑娘到底是何用意呢?柯北鬥說要給陳榮五百兩銀子作為報酬,哈哈,陳榮笑出了聲:“你看上去命名就是一個乞丐,哪來的那麼多的銀子。”柯北鬥無奈的笑笑說:“你娘不是需要人看醫生麼?”陳榮大驚:“你怎麼知道?”說起來還是陳榮的江湖經驗少,一句話就被騙了出來。陳榮完全可以不承認的。陳榮害怕自己的老母親被官府抓去送到山上埋起來,他不忍心啊,養育了他幾十年的老母親怎麼能被那樣對待?
柯北鬥說陳榮你最好答應,那姑娘殺了不少人,殺人不眨眼的。你要是現在接受還能得到銀子,你老母親也不會被官府發現,我會幫你隱瞞。你交出她我一定會盡量幫你。我是第一大幫丐幫的幫主柯北鬥,我們正義之士正在找莊鈺蝶殺之而後快。
陳榮整個人都好像老了一樣對柯北鬥說,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此時陳榮後麵丐幫魯坤輕巧的落了下來,恭敬的對柯北鬥施禮之後麵向陳榮輕蔑的笑了一下,說道:“陳榮,我們知道莊鈺蝶就在你家裏,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你是江湖之外的人,我們幫主不想連累你以及你的家裏人,所以特地三番兩次得找你商量。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柯北鬥覺得話說得有些過分,訓斥了幾句魯坤。
陳榮聽著心裏就不舒服,他就是不喜歡這個叫魯坤的人。丐幫算什麼幫派,我陳榮聽都沒有聽過。陳榮確實不懂江湖,柯北鬥也算仁至義盡了。可惜了魯坤有些仗勢欺人的架勢。說的陳榮心裏極不舒服,當場哈哈笑了兩聲。“好,好,你們丐幫是大幫派,我是小老百姓惹不起你們。可是你們要是想在我家裏要人,就先把我殺了。你們都是江湖人,殺了我們這種小老百姓算得了什麼,哼,死了死了,一了百了。”陳榮激動地說完話走出了小巷,直奔家中。
陳榮要回家早作打算,如果他們真的來家裏殺人放火,陳榮心裏還是害怕的。剛才的那股勇勁完全是魯坤激將出來的。想讓他再去做第二次,他也做不出來。
絕情
陳榮回到家裏見到的一番情景是他一生都難以忘記的。仿佛是人間地獄一樣,所有人的死法都不一樣。陳榮當時跪倒在地,剛剛還強硬的漢子忽然的軟弱到淚眼模糊。飛快的衝進院子,一個一個孩子的屍首慢慢的扶閉雙眼。小小的身體已經涼了大半,輕觸微溫。陳榮大聲的喊叫,也叫不醒一個孩子。六個小小的屍首散落在院子當中,陳榮的心都碎了。猛然間他衝進了屋子,看見陳嫂在莊鈺蝶的床前奄奄一息。陳嫂在等他回來,等著回來告訴他那個白衣服的女子是如何的殺了她,殺了她的孩子們。陳嫂輕輕的在陳榮的耳邊說著,最後一句話卻是:我嫁給你,無怨無悔。陳榮再也隱忍不住的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而這次的哭是無聲的。
就在此刻,他聽到門聲輕微的吱呀的聲音。抱著陳嫂的屍體轉過身,莊鈺蝶拿著劍指著他的後背。莊鈺蝶的眼神還是那麼陰狠,陳榮突然覺得她不再是世上那個最美麗的眼睛了。那眼睛好似從地獄出來,那嘴唇就似喝過人血一樣的惡毒。陳榮狠狠地說:“殺啊,殺我啊。”莊鈺蝶輕蔑的笑了,竟然有一種嗜血的美。然而在此刻,“兒啊!”慘絕人寰的哭叫聲一下子振顫了陳榮的心。他的老母親,母親尚在,母親尚在。陳榮抱著陳嫂的屍體號啕大哭,不管莊鈺蝶的劍就在他的背後。不管他接下來的命運是生是死,這一刻,他隻想好好的大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榮醒了。據救他出來的韋勿直說陳榮哭了三天三夜最後力竭而止。韋勿直沒有想到莊鈺蝶竟然如此的殘忍,為了不泄密而殺了陳榮全家。陳榮的母親因為看到家族的慘變,氣絕而亡。如今江湖上都知道了這件事情,韋勿直讓陳榮在宇文家住了下來。並且告訴陳榮:“總有一天,你會報仇。”
在宇文家的日子陳榮每天都在跟韋勿直學習武術,奇門遁甲。他學得異常認真勤奮,因為他要報仇,報仇。其間丐幫的幫主柯北鬥來天山看過陳榮一次,傳了幾套武功給他。雖然陳榮的年紀大了學武不易,在他勤奮的苦練之下成果非常顯著。雖然比不上江湖上的頂級高手,但是憑著奇門遁甲以及本身的武功對付莊鈺蝶應該在平手之間。陳榮想好了,平手就可以同歸於盡,這已經足夠。
在宇文家學成武功之後陳榮就在宇文家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他到宇文家的一個月不到,那隻在玉津園的獒被他央求韋勿直偷到了天山。這一人一狗從今而後就相依為命。三個月後,獒生下了一個小獒,取名叫血獒,背負血海深仇的血獒。
某年的秋季剛過,陳榮帶著他的老朋友下山尋找莊鈺蝶的蹤影,在一個飄雪的晚上,莊鈺蝶在京城汴梁城中,走過茶館,走過酒樓,走過妓院,走過寺院。在寺院的門前,遇到了一個帶著獒的的中年人,全身黑衣,形似鬼魅。
獒的眼睛是紅色的,一人一獒與莊鈺蝶展開了複仇之戰。
是役,莊鈺蝶慘死於黑色鬼魅刀下。
沒有人找到過莊鈺蝶的屍體。
從此,江湖上流傳著一人一獒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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