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99 更新時間：08-10-13 18:59
櫻洛，我的名字，他為我取的。他是一個書生，也是我今生唯一愛過又恨過的人。
第一次與他見麵是在池塘邊，他四歲，那時的我還是池塘中的一朵蓮。
“你也會寂寞吧？獨自開放在這池中。那麼以後就由我來陪你吧。”那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寂寞？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隻是一朵聚集了千年靈氣從長眠中醒來的蓮花精。
似乎是在守護他的諾言，從那一天起，他每天都要來池塘邊，和我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漸漸地，我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於每天期待著他的到來，修煉對於我來說已經成了次要的東西，我隻想每天見到他，在池中靜靜地等著他的到來，而這也是我所能做到的一切。
用他的話來說，這種感覺叫做愛。是的，我想我是愛上他了。
雨天，我曾經最喜歡的天氣。但是這天，它給我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天下著大雨，平日的喧鬧被大雨掩蓋，破舊的古鎮被雨水洗刷，露出了原有的樣貌。我極力地舒張著身上的葉子，貪婪地吸收著甘甜的雨水，想要更多的滋潤那有些枯萎的花瓣。
大雨中出現了他的身影。我早就知道的，他一定會來，風雨無阻。
“明天我就要成親了，是父親為我訂的親事，所以……以後我不能再來看你了，你要好好保重……”
天空想起了驚雷，閃電劃過天空照亮了他的臉。那淡淡地憂傷讓我心疼。
永遠的分開麼？他轉身的刹那，我覺得他要離我而去，遠遠地消失不見。我感覺自己體內好像有什麼裂開了一樣，好疼……好疼……
這種感覺就是難過麼？他說過的，難過的時候心是痛苦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既然不願意，不做不就好了嗎？如果要離開，悄悄地走不就行了嗎？為什麼還要和我說這麼殘酷的話？
是了，他是人啊，人類的壽命是那麼的短暫，十年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長了，長到他再也奢侈不起。無盡的等待卻沒有一絲的回報，這才是他憂傷的地方吧。
從孩童變成大人，人類的肩膀上肩負起了祖宗傳下的擔子。他們要成家立業，然後為延續下一代而努力，再也沒有時間駐留在這小小的池塘邊……
我早該知道的，可是為什麼我的胸口還會那麼痛？是因為女人麼？那個將要和他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女人麼？是啊！就是她，我在嫉妒。如果我也能變成人的話，如果她不存在的話，那麼他也許就不會離開我了……
我要阻止他們。我發誓，我從沒想過自己會那麼可怕。但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們。他是我的，隻屬於我一個人，我不能忍受他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
抱持著不純潔的想法，我向妖靈聖母女媧娘娘祈願了……
女媧娘娘是愛惜自己孩子的，她來到了我的麵前：“蓮花精，你真的要用五百年的修為換取人類的身體嗎？也許等待著你的並不是幸福。”
“是的，我要變成人，無論如何。”我堅定。
“那好吧，但是我要告訴你，你的前身是……”
仙靈之氣充斥著我的全身，緩慢地改變著我的身體。蛻變城人身是很痛苦的過程，但想到即將與他重逢，那痛苦就如同煙霧一般消散了。女媧娘娘後麵說了些什麼我沒有聽到，但是我堅信自己的愛，我相信愛可以改變一切。
2
適應了心的身體，我按照記憶找到了他的家。但是一切都晚了。他們已經成親一個月了。
就像我說的那樣，我們擁有的時間太長了，長到我們隨便一個舉動都能讓它快速地流逝……
天空下起了小雨，又是雨天麼？真討厭啊！
搖搖晃晃的在雨中走著，頭越來越燙，意識漸漸遠去，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後倒下，視線開始模糊，朦朧中再次看到了他的臉……
人類的身體還真是脆弱呢，不過這種幻覺我很喜歡，如果可以，我想一直沉浸其中……
清晨的陽光刺痛了我的雙眼，我掙紮著想要睜開眼，可是眼皮好像黏住了一樣，過度地掙紮讓我的頭又痛了起來……
“你醒了？”是他的聲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我睜開了雙眼，是那張熟悉的臉孔，一臉溫和，漾著淡淡地微笑。
“太好了，牡丹，快來看啊，她醒了。”他開心地笑了，那麼醉人。
一個美麗的女子來到了我的床前。我承認，她的確很美，溫柔恬靜，很配她。但是想起他離開池塘時淡淡地憂傷，我開始痛恨這個有著美麗麵容的惡毒女人。
“妹妹你好漂亮啊。”
燒已經退了，濕漉漉地發也幹了，女媧娘娘賜予我的完美容貌得意綻放，一時間讓這個鄙陋的小屋光芒環繞。是的，我的美貌來自神，是完美的。
他看著我的眼神有些癡了。我發自內心的驕傲。
“子遊，我們先出去吧，讓她好好休息。”牡丹看了看子遊，然後拉著他的手走出了房間。
可惡的女人，連敘舊的機會也不想給我們麼？和你生活在一起他是不會幸福的！對了，他叫子遊，我終於知道他的名字了。
在床上躺了三天，我的身體終於完全康複了。
“姑娘，認識了這麼久，還未知姑娘芳名。”子遊客氣地問道。
“沒有。”我沒有名字，我隻是一朵蓮花精。
“沒有嗎？可惜了，如此美貌的女子居然沒有名字，不如我為姑娘想一個如何？”子遊的彬彬有禮讓我很舒坦，他是一個君子呢。
“那奴家就多謝公子了。”我微笑。
庭院中，高大的櫻花樹盛開著，美麗的花瓣伴隨著微風飄落地麵。
“櫻洛，你就叫櫻洛吧，如櫻花一般美麗，洛神一般高貴。”子遊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
“那麼奴家從今往後就叫櫻洛了。”櫻洛嗎？真的很好聽啊。
和子遊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樂，我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的滿腹經綸，知道他的喜怒哀樂，因為我們很早以前就是朋友了。白天與他吟詩作對，夜晚舉杯賞月，我想這是我今生最快樂的日子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該來的問題終究要來到。這天夜裏，牡丹找到了我。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纏著子遊？”她憤怒，她的丈夫被我霸占著，這讓她沒有安全感。
“我是櫻洛，和你一樣，一個愛著子遊的女人。”我無畏，我的愛永遠不會退縮。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我要你走出這個家，離開子遊！”她咆哮的樣子真的很醜陋，或許平日的溫柔都隻是一張麵具吧。
“不！除了子遊，沒有人能讓我離開這裏。”
“你……你……”她氣極，我欣賞那種表情。
鋒利的剪刀出現在她纖細白嫩的指間，銀亮的光芒刺痛了我的雙眼，一抹淡淡地紅出現在我的臉頰上，鮮血溢了出來，我看到了她那恐懼又猙獰的臉。
“滾！如果你不想被毀容的話就立刻給我滾出去！”她揮舞著剪刀怒吼著。
“牡丹！你在幹什麼？”子遊的聲音擊落了牡丹手中的剪刀，我聽到她的心沒有了跳動。
牡丹死了，因為恐懼，因為壓抑。我不認為那是我的錯，每一個女人都有追求愛的權力，她的承受能力太弱了。
3
牡丹的死給子遊造成了不小的打擊，看到他整日鬱鬱寡歡的樣子我真的很難受，我想分擔他的痛苦，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月光下，我來到子遊的床前。輕紗滑落地麵，銀亮的月光照在我雪白的肌膚上，冷冷的。
“櫻洛，你……”子遊醒了，看著赤裸的我目瞪口呆。
“子遊，你憂傷的樣子讓我很難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用我的身體撫慰你心中的傷痕。”我輕輕地摟住了子遊的頭，將他埋在我豐滿的胸脯裏。
我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身上，別樣的感覺充斥心頭。
忽然，子遊緊緊地抱住了我，把我按在了身下。月夜下，是一場激情四溢的畫景……
那一晚之後，我和子遊的關係曖昧起來，子遊也從牡丹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再次變成那個我所熟知的子遊。
“子遊，陪我去池塘邊走走吧。”我任性地說道。我真的很懷念那段時光，即使我擁有了他。
“嗯？好啊。”子遊顯得很開心，或許他也很在意那段時光吧。
再次來到池塘邊，這裏的一切都變了，原本清澈的池水變成了灰黑，池中央的蓮花也不見了，因為得不到我靈氣的支持所以凋零了吧。
“知道嗎？以前我經常一個人來這裏。本來想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的，可惜它不在了。”子遊低聲道。
傻瓜，我就在你身邊啊……
又是一個雨夜，我幸福地烹煮著子遊愛吃的食物，一邊等待著他的歸來。
“櫻洛，快來幫忙。”子遊的聲音出現在門口，我快速地跑了過去，想要在他懷裏撒嬌。
“子遊！”我跳到他麵前，看到了他背上背著一個昏迷的女子。
“她是誰？”我問道。
“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了，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一定會出人命的，所以我就把她救回來了，你幫她換換衣服，在弄點薑湯給她喝吧。”子遊將女子交給我。
“嗯。”我將那昏迷的女子抱到了臥室，解開她的衣物想要替她擦幹淨了身子，但讓我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她的腿居然變成了鯉魚的尾巴。
“鯉魚精！”這是我唯一的想法。沒想到居然能遇到同類，我的心情很好，我們妖精本來就很少，兩隻妖精要相遇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對於這個和我有著緣分的鯉魚精產生了特別的好感。
“收！”施展了一個低級的幻術，那條大得誇張的鯉魚尾巴再次變成了人類的雙腳。
我將自己的衣物拿來給她換上，把她抱到了我以前住過的那間屋子，並且給她施展了一個恢複法術，相信明天早晨她就能恢複健康了。
“她怎麼樣了？”躺在床上，子遊問道。
“明天應該就能醒了，怎麼？很在意她？”我有些吃味的說道。
“不是，隻是覺得她和你很像。”說完這話子遊就不說了，好像睡著了。
“她和你很像。”這話久久地徘徊在我的腦子裏。的確，她和我有著驚人的相似。我們都是妖精，而且都是在雨天被子遊撿回來的，這感覺還真是有趣呢。
正如我所預料的，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她就已經生龍活虎地在院子裏跑跑跳跳了，子遊陪著她玩耍，感覺有點父親對女兒的味道。
“子遊，吃飯了。”我像一個溫順的小妻子一樣溫柔的呼喊子遊吃飯。
“嗯，這就來。”子遊轉過頭對她說道：“小蓮，來，吃飯了，待會兒在玩。”
小蓮是子遊為她取的名字，感覺很適合她。
4
“櫻洛，你知道嗎？我發現小蓮很聰明，教過她的東西立刻就能用起來，而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們飯桌上的話題變成了小蓮。也許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吧，我開始排擠小蓮，希望子遊的目光能回到我身上。
“子遊，你能不能不要老提小蓮？我才是你的妻子！”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要提醒他，我才是他的妻子！
“櫻洛，你這是怎麼了？”子遊有些害怕地看著我。
難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可怕麼？
“對不起，我……我先去休息了。”努力壓製了心中的無名火，我回到了房間裏。
這一天晚上，子遊沒有碰我……
似乎是受到了那天的驚嚇，子遊很少在我麵前說話了，他總是跑到小蓮的房間裏喝悶酒，我不知道說什麼，也許我真的太過分了。
我決定向他道歉，我不喜歡他那害怕我的樣子，所以我來到了小蓮的房門前。
可是就在我準備敲門進去的時候，不和諧的聲音從門內散發出來，那是我所熟悉的聲音，也是讓我發狂的聲音。
“砰！”門被我狠狠地踹開了，子遊與小蓮赤裸的躺在床上，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神色。
“子遊！你！”我忽然覺得自己的理智要被燒掉了。五百年的苦修隻為與他相守而舍棄，一年多的付出隻為他溫柔的一笑，可是他竟然……
“櫻洛！”他的目光閃爍著。他想逃避，想遮掩！
“小蓮，你給我滾！你這個不要臉的鯉魚精！”我一把將床上的小蓮扯到地上。果然，我還是想庇護這個背叛我的男人。
“櫻洛，你在幹什麼！”子遊擋在了小蓮身前。
“子遊，你……她是一條鯉魚精，你知道麼？”我氣憤地咆哮起來。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和當年的牡丹一樣吧……
“知道！我當然知道！就如我知道你是一朵蓮花精一樣！”
子遊的話讓我不知所措。他知道？他為什麼知道？他隻是個凡人，為什麼……
“從小我就擁有一雙看透陰陽的眼睛，因此我知道你是池塘中的那朵蓮花，而小蓮則是池塘中的鯉魚精。”子遊解釋了我的心中的疑惑，但是我不希望是這樣。
“我想你應該知道以前我總是喜歡去池塘邊，不是為別人，隻因為我從那個時候就愛上了小蓮。後來我成親了，我本以為這段畸情會就此消散，可是你出現了，你知道那時我有多高興嗎？因為你帶給了我希望，我相信總有一天小蓮也會變成人的。”子遊看了看身後的小蓮，開心地說道：“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小蓮離開了水池，變成了半個人，但是她的雙腳卻無法成型，也許是她的修行不夠吧，但緣分早已注定，我遇到了倒在雨中的小蓮，於是我將她帶了回來，借用你的力量讓她擁有了雙腿。”
“原本我以為我們可以繼續這樣生活下去，可是你的心眼太小了，和當年的牡丹一樣，容不下別的人，所以不要怪我，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如果要我作選擇，我的選擇隻有小蓮。”
是這樣嗎？池塘邊溫柔的聲音原來隻是為了這條修為不足五百年的鯉魚精……原來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罷了……原來……
“嗬嗬……”我笑了起來，“沒想到你竟然是在利用我，但你想的太天真了，變化人身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我取消了法術，小蓮的雙腿再次變成了寬大的魚尾。
“看到了麼？隻是幻術而已。”我譏笑起來，“你們知道麼？當初牡丹要置我於死地，當時我非常害怕，因為她的樣子太可怕了，醜陋到令人作嘔。現在我的心情和她是一樣的，但是我不會做那麼惡心的事情……”
我笑了，很傷心的笑了，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這場不該存在的夢該結束了……
“蓮花精，你的前身是洛神，永遠無法得到自己的愛，隻擁有一張美麗畫皮的空虛之神……”這是女媧娘娘當年對我說的話麼？我終於想起來了，我是洛神，一個隻屬於畫中的神……
後記：洛神走了，小蓮的腿變回了原型，妖精的事實讓她和子遊陷入了困境。洛神不是仁慈的神，大雨降臨到這個小鎮，一年零六個月。人們開始詛咒他們，要將他們活埋祭奠洛神，子遊在生命與愛情之間選擇了生命，小蓮死了，子遊還活著……雨停了，洛神的憤怒驅散了，她本就是無情的神，那場大雨，不過是與他朝夕相處的一年零六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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