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15 更新時間:20-09-01 22:30
“一拜天地。”
江挽風轉過身,冉錚在丫鬟的攙扶下同轉過身子,與江挽風相對,同時低頭行禮。
“二拜高堂。”
高堂上的江老爺與大夫人皆是滿目欣慰,心有戚戚,大夫人曲婉貞更是落下淚來,既是心疼江挽風,亦是自責。
如今江挽風癆病纏身,禍根乃是種在曲婉貞孕時,曲婉貞宅心仁厚,為救江二夫人金巧兒的小兒子江朗武不慎墮入冰窟。
二月江河,冰冷刺骨,曲婉貞的腿自此落下病根,每逢變天便要痛上幾日,而腹中胎兒更是損了根基,自出生起便比同齡孩子身子孱弱,常是久治不愈,纏綿病榻。
因著前幾日江家大少爺江朗文從京城回鄉,帶了些奇珍藥材給江挽風服用,這才使他恢複些神采,又恰逢媒人來說親,曲婉貞自然動了給江挽風娶妻衝喜的心思。
曲婉貞透過淚膜凝著堂下作拜叩之姿的兒子,心中五味雜陳,一時又止不住落淚,隻是……站在旁側的新娘為何呆楞站著,巋然不動?
冉錚自然是不能跪,想他如今弱冠之年,也隻給他的父皇行過如此大禮,讓他堂堂皇子跪百姓?還怕這兩位老人受不起。
賓客麵麵相覷,交頭接耳。
江挽風的脾氣是極好的,即便冉錚當下反悔,剩他一人淪為笑柄,他亦是不會惱的。
“若是反悔了,我便差人送你回府。”
“我……”隻是不能跪。
江挽風起身靠近冉錚,絲絲微風隨他拂動,從蓋頭下鑽入搔得冉錚的臉頰癢癢,撩撥的他的心同是癢癢的。
而後他感受到小臂上的輕柔壓力,手中的花球繩亦被拉動,是江挽風欲拿過花球,放他離開。
冉錚下意識拽緊花球繩。
江挽風又笑了,笑聲中滿是寵溺:“乖,快鬆手。再不鬆……我可要當是神女有心了。”
“這簫家小姐怎麼回事!得了江家的恩惠還想反悔不成?!”
“怎會有這般不懂禮數的大家閨秀!”
“想來進了門也是個刁婦!說不準,還不守婦道!勾三搭四!”
賓客們厲聲指責,言語刺耳,情緒激憤,起身將冉錚團團圍住。
江挽風將冉錚護在身後,冷下臉:“諸位這般辱罵我未過門的娘子,可是不把江某放在眼裏?既是為我討門親,那成或散,去或留,是否都應按著我的意思?”他眼睛一轉,假意咳嗽幾聲。
江忱自小跟隨江挽風,自然能聽出這幾聲咳不因病灶,趕忙配合:“少爺!少爺您可不能動氣!大夫說了那藥最忌諱動怒,若是怒火攻心,恐怕會一命嗚呼!使不得啊!少爺!”
江挽風再接連咳嗽了幾聲。
見狀,江老爺慌了,連忙發令:“今日招待不周,勞煩各位先行離開,日後江某再宴請各位當作賠罪。”
江家上下忙著應付賓客,江挽風拖著冉錚的手逃去偏廳,跑的快了些,蓋頭落下,冉錚的心亦隨之沉落,落入江挽風冰涼的手心裏,竟出奇的感到暖意。
那年宮牆之內朝堂之上,縱然萬夫所指,冉錚都未皺一下眉頭。
而如今,陌路人三言兩語的維護,卻讓冉錚的心狠狠軟了一下。
想來,沒有人是無畏的,隻是有的人懼怕惡言,而也有人隻怕辜負了好意。
牽著冉錚手的江挽風同是一驚,攤平冉錚的手掌在自己眼前,細白的手心布滿血泡。是方才逃經鬧市,冉錚用熱包子砸身後追殺者弄的,隻是這人過於習慣疼痛,這點傷痛甚而不至於從皮膚傳入神經。
“你這人……真氣人!”江挽風輕斥冉錚。
冉錚愣了愣,不解的望著江挽風。
“多心疼些自己。”
說罷,江挽風領冉錚回房,命江忱去備燙傷藥。
不多久江忱端著各式各樣的藥膏回來,小家夥跑得急,額頭上密上一層細汗。冉錚看著他,忍不住笑出來。
“怎麼?”江挽風不解發問。
“沒。”冉錚擦擦眼角笑出的淚,解釋道,“你不覺得你這小仆像隻小籠包嗎?尤是眼下冒著熱氣和水珠的模樣。”
江挽風好氣又好笑的搖頭:“江忱自小便跟著我,我可未曾覺得……”他抬頭看了一眼江忱,小家夥拿瓶子時手上沾了點白土灰,一抹汗全蹭在臉上了。
冉錚見狀止不住笑的更歡:“更像了!”
“江小忱,怎麼?少奶奶剛過門,你就討好上了?”
江忱歪著小腦袋瓜發懵,也不知少爺和少奶奶笑什麼,反正少爺開心他就開心,傻乎乎的跟著笑。
冉錚笑的前仰後後,江挽風正為他擦藥,他一動,江挽風便不小心觸了他手掌的患處。江挽風唬的呼吸一滯,沒想冉錚卻仍是神色自諾。
“若是疼,叫出來亦無妨,或者,”江挽風把冉錚的另隻手放在自己胳膊上,“掐我也行。”
冉錚笑笑:“不疼,多謝江公子。當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小仆。”
“怎麼?我這病如枯骨的模樣也像小籠包嗎?”江挽風打趣道。
明知是江挽風的自嘲,可冉錚的心卻宛若被針突的紮了一下,疼意比手掌的傷更甚:“你明知我說的溫柔有禮的性子。”
“我知道。”
雖已拜堂,可兩人不過也才相識幾個時辰罷了,江忱被老爺叫走,又少了大梨花在一旁作襯,眼下橘色燭光鋪滿地的屋內,兩人麵對麵坐著免不了有些尷尬。
江挽風開口寒暄客套幾句,又介紹了自己與江家家人,還承諾不會為難冉錚。冉錚應下,想起臨出府時簫小姐告訴他個名字。
“我叫星尾,”冉錚歪著腦袋想了想,“星星的星,尾巴的尾。”藏匿於江府一時,他便是星尾一時。
“星尾?”江挽風雖未見過簫家小姐,可曲婉貞差算命先生拿兩人生辰八字卜卦時他可是見了簫小姐的名字,應是“興瑋”二字。
星尾不動聲色的將江挽風擰眉又舒展的神情捕捉入眼眸中,他在賭,即便江挽風知他不是蕭小姐亦不會揭穿他。
江挽風不語,若有所思的朝星尾的手心輕輕吹氣,涼涼的。
星尾手心的傷口那一小塊皮膚被涼風撫的癢癢的,忍不住蜷了蜷手掌:“癢。”
“原來你不怕疼,怕癢?”
“不行嗎?”
“行,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星尾收回手,轉過身望著跳躍的燭火,他有太多的心事堆積在心底,有口而不能言,說什麼就是什麼,何其荒唐。
而舊時這般寵著他的人如今卻誓與他勢不兩立。
“怪不得你會了我心願,當真是星星。”
星尾搖頭,攏緊眉頭:“是尾巴,不是星星。”
江挽風察覺出星尾不開心,思忖片刻,矢口讚同:“自然是小尾巴好過星星。”
冉錚抬頭看他,江挽風得意笑笑,溫柔道:“小尾巴沾了半點星光,便足矣承天之佑。若真是做了那日日被人祈願的星星,可不得累壞了。恐怕哪日——噗通一聲,受不住凡人的貪婪便墜落了。”
他又強調:“星尾好,自然是小尾巴好過星星。”
“你這人……”星尾學著方才江挽風說他時的語氣,“真氣人。道理都給你占了。”
星尾笑著看向江挽風,他對江公子的好感又添二分,這人說話皆是不疾不徐,自有一番道理,入了傾聽者的耳隻覺輕鬆舒暢,倍感暖心。
不似這春夜仍有幾分涼意,趴在門口的江府上下乃是心潮澎湃。
被擠在隊伍末端的江忱心有不甘,喂喂喂!我們下人粗鄙,愛趴牆角,可這老爺夫人,大少爺二少爺是什麼情況?
“那個……老爺……”
“噓!閉嘴!!”
江忱嘴角抽搐兩下,乖乖噤聲,重新趴回窗上。
屋內無人聲,唯有光亮,燭光透過窗上薄紙將外麵的人影映得清晰。江挽風無奈搖頭,回頭時見星尾臉上也灑了一層橘色,當真是星芒耀目。
“他們何時才會離開?”星尾忍不住發問。
“不知,或許……”
星尾輕哼一聲,可沒人敢聽他的牆角。
幼時在宮中,小太子熬夜苦讀,太傅大人都不敢候著,多守一刻,小太子玩心上來,非要和太傅大人比比“懸梁刺股”的本事,誰敢贏太子?
而今窗外人既是想聽,也無妨。
星尾起身吹滅燭台,窗上陰影立時激動的顫了一顫。
“星尾?我看不……唔!”
星尾捂住江挽風的嘴巴,低聲道:“戲要做足,我們到床笫上弄出些動靜,逗逗他們。”他這調皮勁兒上來了,必須得讓旁人知他這新媳婦可是稱職的很。
兩人在床笫上折騰,星尾時不時配合著叫出幾聲細碎磨人的嬌喘。見窗上影子慌慌張張,跟沒頭蒼蠅似的逃了不少,星尾戲癮更足。
“挽風……”他這一聲叫的又綿又軟,煽惑撩人,”相公。”
“小尾巴,你是不是覺得我病弱,那裏就也不行?”
“嗯?”星尾發愣的片刻,已被江挽風裹上大紅被子壓在身下,即便光線黑暗,星尾仍看到江挽風眼中不容忽視的光亮,仿佛狼狗盯著跑入狩獵範圍的小獸。
星尾懵懵的眨了眨眼。
江挽風移開身子,低聲勸:“別鬧了,睡吧。”
星尾雖被軟被裹緊,可他分明感受到方才頂在大腿上堅硬暖熱的物什。
等等……他……他?!他不是應該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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