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章節字數:3825  更新時間:12-11-06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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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句話。

    卻是兩個人說的。

    一人說半句,分從門口和窗口傳來。

    聲音語調都極其相似,連句中停頓都恰到好處,聽來,就是一個人說的一樣。

    “有人觀戰,也是好氣氛。”易逐惜看著門口出現的紅白衣人,挑眉輕笑道。

    “十言雙煞”中的兄長,鄺實。

    “若是邊看便搖旗呐喊,更有氣氛。”我看著窗口出現的另一人,揮手打個招呼。

    “十言雙煞”另一人,鄺洗。

    木訥的表情,連發型衣著都是木訥。

    若不是那一身紅白相間而過於醒目的衣衫,十分容易就被當作了尋常農夫。

    “有何見教?”易逐惜負手挺立,無甚表情。

    十言雙煞對視一眼。

    鄺洗道:“要人。”

    易逐惜默默抬起下巴,眸色更冷。

    “談判破裂。主子要見白易生。”鄺實道。

    “嗬,什麼談判。白霜天連見我一麵不願,是怕了不成。”易逐惜道。

    “共同利益還在,主子不會傷害國主。”鄺洗道。

    鄺實接道:“隻是國主既要保白易生又想要回碧裘珠,恐怕無法滿足。”

    “意思是?”易逐惜道。

    “人或珠,隻能選一樣。”鄺實道。

    易逐惜轉眸,與我深深對視。

    又是這種平靜的波濤洶湧。

    我不語。

    他與霜天之間的交易,牽扯上碧裘珠與我也是必然。卻原來他帶我來此,是想要保我麼。

    易逐惜撇頭,笑一聲:“還用說麼。當然是……”

    三雙眼睛,都盯牢了他。

    易逐惜繼續悠然道:“碧裘珠。”

    一時,竟是沉默。

    鄺洗鄺實不約而同看向我,帶著一半惋惜一半讚同的意味。

    我點了點頭。這才是正確的判斷。

    無需強製,我已自行提步,不再去看最後落到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自然來自易逐惜。

    腳步竟有那麼一點沉重,或是預料之中的自嘲。在鄺洗身前站定,我轉身,再無波瀾地抬頭看向易逐惜。

    數步之遙的易逐惜,正低頭看著鄺實同時拋過去的碧裘珠,神情專注凝重。

    晉國至寶,皇族象征,曆代皇帝登基正位必須之鎮國之寶,碧裘珠。

    瑩然碧芒。

    冒名頂替易蒼而坐上皇位的易逐惜,必須倚重仰賴或者利用來安撫民心的關鍵之一,就這麼藏在個樸素的盒子裏,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這樣,就好了。”易逐惜的表情緩緩放鬆下來。

    “這樣……”易逐惜在我們三人疑惑的目光裏重複了一遍,捏緊了碧裘珠,側向伸出手去,攥緊,“就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得很溫柔。無可動搖的絕然。

    我與鄺實鄺洗卻俱是一凜。

    他攥緊的指縫裏,極細的碎末,隨風溢出!

    一開始的一點點,越來越多,像是攥了滿把的沙子。

    輕輕鬆手,塵灰漫天。

    碧裘珠,就在他的手裏,連著盒子,化作齏粉!!

    “……沒想到,你能做到這地步。”鄺洗竟是佩服又感傷地歎了一聲。

    用一張太過平板木訥的臉說來,甚至是有些滑稽的。

    鄺實隨後點頭:“這樣,他不但能保下白易生,還能避免碧裘珠落在我們手裏,成為日後要挾他的條件。”

    而易逐惜不說話,隻是看著我。

    將那隻捏碎了碧裘珠的手,朝我伸了過來。如同言語。

    ——回來吧。

    碧裘珠的碎屑,依舊黏了小部分在他白皙的手心裏。

    隨著他的動作,灰白色帶著綠晶色澤的粉塵撲朔落下,如同鋪就一條最弱最細最脆弱卻又再難抹殺再難磨滅的道路。

    “這樣……”易逐惜盯著我的眼,微微偏頭,繼續重複說著。

    那是,怎樣的眸色。

    如同盯住獵物的猛獸,尖銳淩厲,一旦決定,便再不放手;又如最經驗老道的馴獸師,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扔下最鋒利的武器,讓你學會為他而生,為他而死。

    又或者,是最溫暖最溫柔的愛人,一點一滴的惑人。

    差一些,便要墜了進去。

    於是我笑。

    再無猶豫地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他的掌心,抬步。

    觸手粗糙,腳底沙響。

    好似捏碎了晉國皇恩浩蕩的尊嚴,踏過晉國多少先人鮮血生命鋪就的數百年基業。

    不過兩三步,我站定易逐惜跟前。

    易逐惜本是微微勾起的嘴角,便上揚了起來。

    這樣閃動的喜悅。

    “就好了。”他說完。

    頓一頓,猛然的一個將我擁緊。

    筋骨咯吱聲。

    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道,勒得我生疼。

    也便,再看不見他伏在我肩上的表情。

    ——差一些。

    始終隻是,差一些。

    每一次差一些墜落的時候,理智總會及時拖住腳跟。

    這算是,絕情的優點麼。

    我繼續狠狠地笑起來。

    很抱歉,我一向沒有興趣當獵物,也一向沒有熱情當獵人。更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服我的理智,讓我相信我可以擁有愛人。

    我手中易逐惜的右臂,便驀地發出更狠的一記咯啦聲!

    易逐惜悶哼一聲,幾乎彈了起來,卻隻來得及驚詫地看了我一眼,已不支跪地。

    而一跪地時,他絲毫不減威勢地反身一錯左手,急攻而上!

    我側移一步,卻將手中製住的他的右臂一貼一拖,迫得他急忙收招換招,四十二鴛鴦連環腿法向我下盤掃出!

    易逐惜的功力自是比現在的我高出一截,卻不料我在他毫無防備之下突來的攻勢,更不料我一上手就是淩厲殺招,此時他若執意不收左手,非得因那拉扯過大的姿勢而折斷手臂不可。

    我翻身避過腿影,扭手一探,已放開他的右手,順勢截過他半招即退的左手。

    一個吐力翻折。

    折斷指骨,指骨撞掌骨,掌骨震腕骨,腕骨翻前臂骨,前臂骨挫後臂骨,後臂骨扭肩骨。

    便是咯啦啦一串響,他的整條左胳膊被我卸脫了臼!

    他的麵目霎時扭曲成青白。

    “為什麼。”易逐惜氣息不定,就著被卸下一隻手的怪異姿勢,咬牙道。

    聲音,卻依舊若無其事。

    隻有冷汗,細細密密覆了他一額頭。

    我鬆開他的手。

    那手便軟軟垂了下去。

    輕柔地抹去易逐惜額頭一角的汗水,我微笑:“還要多謝你,在之前這段胡亂打鬥裏解開了我的穴道。”

    易逐惜不躲不閃,隻是直直盯住我。

    似乎想透過目光,扒開我的皮,看看我的心。

    “當然了,也許你隻是想著,既然‘十言雙煞’氣息不善,解開我的穴道,或許還可助你逃出生天。”我繼續道。

    易逐惜渾身怒極的輕顫,也就在這麼一刹那間消失。

    他撇開頭去,冷冷掃了一眼對此突變竟無動於衷的鄺實鄺洗。

    “你猜對了。”我輕聲說著,伸出手指,抬起易逐惜削瘦流暢的下巴。

    很輕的動作。很重的力道。

    迫他看著我。

    易逐惜的眸裏是驟然的黯淡,和同時想要放聲狂笑的暴芒。

    就在這激狂裏,鄺實鄺洗一甩下袍,對著我直直跪地:“‘十言雙煞’,拜見影主!”

    ——鄺實鄺洗,本就是我的人。

    這幾日來與他商討兩國合作事宜的,全都是我的人。

    我全力侵入譽齊的人。

    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確定易逐惜與譽齊的關聯究竟已到何種程度。

    他被徹底孤立在我建立的視聽圍城之下。

    從我得到玄天蠱母,與他別離的那一刻起。

    預謀。

    曠日持久,終於收網。

    我對著易逐惜笑。

    沒用的。

    即使你動手,又怎能拖著傷體,同時製住三個人。

    對視。

    他回我一個幾乎與我同樣的微笑。

    漠然與激狂,如此鮮明。

    而我在這鮮明裏,對著陽光,攤開片刻之前方與易逐惜緊緊相握的掌心。

    手心裏,殘留的細碎翠沙。

    翠沙間,隱約的金屬色,隨著細沙於指縫流走而愈加清晰。

    是一枚極其纖細,看來十分普通的戒指。

    隻是本該鑲嵌珠寶的地方空無一物,換成一塊方形紅玉,上頭錯雜的紋路,在斜射而來的陽光裏熠熠生輝。

    古體書寫的“影”字,映在通體瑩紅的玉體中間,觸目驚心。

    與戒指渾然一體,造型精致的——印章!

    “我就是‘影翼’,‘影翼’就是我。我在,‘影翼’就在。‘影翼’在,我就不亡。打不垮摧不爛殺不盡趕不絕。”我看向易逐惜,靜靜地說著,“不過幫我取回了這個,這句多謝,實在真心。”

    王座,統帥龍翼。

    影主,統帥影翼。

    龍翼人數眾多,作戰勇往無前,無愧神軍稱號。王座輔佐國主,位勝三公。

    影翼規模不大,卻是個個精英,晉國最強的暗夜行軍。影主為國主親自委任,從不現身人前,亦無人知曉其真實身份。

    兩軍編製不同所長不同,平屬一級,一明一暗,相同的精銳。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便是影翼的信條。

    而人數不可估量的影翼亦是兩年前王座叛國大案的漏網之魚,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晉國史上同時兼任王座與影主之人,隻有一個。

    他的名字,就叫易生。

    “龍翼被你擊垮,我便將‘王座’的稱號送給了成璧。但影主的位置,我不記得有還給你。”我低聲道,放縱揚眉,“哦不,要還也不是還給你,而是還給易蒼。你,什麼都不是!”

    易逐惜的狂意褪下去,化作一層又一層的清冷。

    熟悉,又遙遠。

    竟叫我刹那閃過莫名心焦。

    “將影主印信隨身攜帶的確不方便,而最安全的方法,自然就是用最完美的障眼法,藏在最危險的地方……無論在何處,都會被小心保護的碧裘珠之內……啊不,是用特殊手法偽造的碧裘珠之內,隻有晉國皇室嫡傳的內功心法才能破開……而晉國皇室,自會全力保護好這國寶了……除了——我。”易逐惜笑起來,分明很輕的笑聲,卻如瘋狂大笑般卷嘯在室內,震裂瓷瓦木鐵。

    好久的沉寂,他突然勾起嘴角,很輕很緩:“策劃了多久。”

    “七公山下,青瀏江畔。”我負手挺立。

    “原來兩年前你為我所困,自踏陷阱時,便已等待著今日!”易逐惜暢然而笑,無限蒼涼,“我就很佩服,為何十言雙煞會這麼巧地尋到方府,在我從你身上取走玄天蠱母前出現……怪不得尤府時,十言雙煞會在我視線所及處奪走碧裘珠,怪不得,你要再奪劫天劍,又留下那本曆書指引我往南。明明逃得掉,卻在酒肆等我出現——劫天劍意外被毀,你隻能以身做餌引我出現,不是麼?!”

    我笑得很輕。

    肩頭卻不自主地聳動。

    鉗住易逐惜下巴的力道加重,幾乎能聽見他骨骼輕微的聲響。

    我湊近他的臉。

    近到隻剩一張薄紙的距離。

    “聰明人最不聰明的地方,就是在敵人麵前,暴露他的聰明。”我道。

    易逐惜看著我,聞言,也沒有反駁的意思,繼續喃喃道:“你的目標,不隻是我。取得玄天蠱母,就相當於將白霜天的命捏了一半在手裏……你就這麼,想見白霜天?”

    我沉默。半晌,才不知是何意味地輕哼一聲。

    易逐惜卻繼續暢笑:“白霜天,沈南尋,易蒼,成璧……你將我的生活亂攪一通,到頭來,卻連位置都不給我留下一個!”

    玩笑一般的埋怨口吻。

    我聽著,隻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易蒼。”

    易逐惜停了笑。

    “你說過,是你殺了易蒼是麼。”我繼續平靜道。

    易逐惜探究地看向我。

    “你殺的,也不過是個替身罷了。”換作我暢然一笑,“因為,真正的易蒼,就死在我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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