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77 更新時間：20-10-01 18:33
2/8/20
自從製衣社成立後，梵音寺華興旗袍店裏已經有一年時間沒有這麼鬧熱過了，楊師傅所說的家裏人包括李師傅和趙師傅，還有他們三個大師傅的十一個徒弟，以及徒弟們的媳婦和準媳婦們，換句話說就是整個製衣社的骨幹力量。今天，楊師傅還特意請了兩個外人，一個是駐製衣社軍代表陳英雄，另一個就是大慈寺和尚街火紙鋪的肖老板。請肖老板是楊師母還在世的時候就給楊師傅留下來的話，楊師傅一直記在心裏，那天方娃子去春熙路看了料子，就按照師傅的吩咐去了肖老板那裏。他見了肖老板就給肖老板行大禮磕頭，跟肖老板報喜說：“承蒙肖師傅當年的抬舉，徒兒才有機緣跟我師傅和師娘學藝，現師傅說徒兒還有些長進，認可徒兒出師。今天徒兒得空前來給肖師傅回報喜訊，不忘肖師傅當年的厚愛和栽培，也真誠地才心裏感激肖師傅！但師傅說現在解放了，不在興那些不必要的虛文縟禮，有那些錢財還不如拿去支援抗美援朝，所以謝師酒就免了。不過師傅說臘月28晚上家裏人團聚，務必要邀請肖師傅大駕光臨！”方娃子一口氣把要說的話都說了，肖老板心裏高興，說：“要得要得，你師傅說的也對，現在解放了，新社會我們都要有個新社會的活法，不搞那些虛文縟禮。哎呀，我們的方娃子現在不僅長高了、長壯實了，現在也出師了！好，我一定去，跟你師傅好好喝它幾杯……”
三個大師傅和大師兄、二師兄，還有李師傅的二徒弟徐寶根在堂屋裏喝茶說話，其他徒弟們分別在大師兄和方娃子屋子裏熱鬧，師兄們的媳婦和準媳婦都在天井院和廚房裏幫著邵姐忙乎，有說有笑，嘰嘰喳喳鬧嘛了。大師姐和方娃子幫著擺桌子，堂屋裏一張、店堂裏擺放兩張桌子，三張桌子上都擺放著方娃子花錢買的瓶裝瀘州大曲。這時候陳英雄到了，方娃子眼尖，第一眼就看見陳英雄的裝束變了，因為今天陳英雄軍裝上已經沒有解放軍的胸標，要上也沒有係皮帶和配槍，一進門就嚷嚷著說：“楊社長我今天就不客氣了。”
三位大師傅和大師兄等人迎上前請陳英雄到堂屋裏坐下，楊師傅說：“陳軍代表說笑了，您是貴客稀客，您來我這華興老店就是貴腳踏賤地蓬蓽生輝光。”這邊還正在寒暄，肖老板又跨進了門，大師姐看見了急忙叫他爸和方娃子。方娃子跑上前去迎接肖老板，給肖老板和陳英雄泡上茶，楊師傅先給陳英雄和肖老板兩人做了引介，之後對肖老板客氣說：“肖老板我們真是要好好感謝你，要是沒有你的割讓我和繼業就沒有這份師徒之緣。當然，也許繼業跟了你會有更大的長進，但我卻就少了一個這麼鍾意的徒弟。所以，一會兒我們師徒兩個一定要好好地多敬你幾杯，你可不許推托哦……”肖老板趕緊謙遜地回話說：“楊師傅可不敢這麼說啊，這都是你們師徒有緣，你當師傅的技藝高超業內有名，方娃子他當徒弟的聰明伶俐、謙虛好學，才成就了你們師徒之間的這份情義。再說實不相瞞，那年我就坦誠地跟楊師母漏過底，我那裏確實是學不到啥子手藝，我就是怕荒廢了方娃子這麼好一個娃兒，怕人家娃兒以後長大了埋怨我，才誠心誠意把方娃子托付給楊師母。那天方娃子來給我說今天這事，高興得我好幾天都沒有睡好。真的，老生看見我們方娃子有長進和出息，心頭好高興，這都是他娃有福，遇上了你和楊師母這麼心地善良菩薩心腸的人家！方娃子，你師傅雖說現在解放了，新社會了，要虛文縟禮，但一會兒你可要好好給你師傅師母磕頭謝恩啊，這個禮還是不可以減掉的……”方娃子在一旁趕緊應聲說：“好，一定。”
這時候邵姐進堂屋裏來跟楊師傅說：“師傅都準備好了，可以請客人入座了。”楊師傅高興地請肖老板和陳英雄入座，陳英雄想起三師兄信的事情，對邵姐說：“邵素華同誌，我今天聽說王貴元同誌從朝鮮前線來信了，一會兒把信給我們念念，要我們也聽聽從抗美援朝前線傳來的好消息，給我們製衣社支援抗美援朝前線的同誌鼓鼓勁。”大師姐帶頭鼓掌說：“要得，一會兒我給大家念，我們三師兄的信寫的可好了！”楊師傅轉身對邵姐說：“老三媳婦，一會兒還是叫繼業給大家念吧，我們店裏有老規格，念報紙念信一直都是繼業的差事，別的哪個念我聽不清楚。還有你已經忙一天了，從現在起你當客了，一會兒就坐我們這桌來。哎，繼業給你做的旗袍呢，你去穿上給我們大家都看看，要我們大家都見識一下我這個幺徒弟，也是我的關門徒弟的手藝咋樣……”
楊師傅話音還未落地，整個店鋪堂屋裏和店鋪裏的人都看著方娃子，楊師傅關門的說法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看來楊師傅以後是不想再收徒了，而是想把他自己手上的所有都傾注在方娃子的身上。大師姐是最愛聽這話的人，此時和女人們擁著邵姐一路去了她住處，大師兄招呼其他幾個師兄些幫著上菜的上菜，倒酒的倒酒。
楊師傅堂屋裏那桌除肖老板和陳英雄外，還有李師傅和崔師傅，楊師傅叫李師傅的二徒弟徐寶根過去坐下，剩下兩個位置是留給邵姐和方娃子的。楊師傅招呼大師兄和二師兄說：“大娃子二娃子，你們兩個一會兒和繼美一起招呼好你們師兄弟和家裏人，過年了，大家高高興興說啥子都可以，但有一樣不許喝醉了。”
這時候女人們簇擁著邵姐從後麵天井院裏過來，大家被三師兄媳婦身著旗袍的驚豔美貌折服，熱烈鼓掌和大聲叫好，都說邵姐太漂亮了，說三師兄能娶到這麼端莊秀美的媳婦太有福氣了，說這身旗袍不僅選料用心，做工還無可挑剔。當然，大家心裏也都明白，以前楊師傅從來都沒有要大家這樣展示過自己的手藝和做工，今天算是開先河，但這個先河可是給他自己的關門徒弟開的，其他徒弟們怕是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肖老板看著一臉稚嫩的方娃子，心裏喜得難以言表，熱淚盈眶地對身邊的楊師傅誇讚說：“這娃爭氣，楊師傅您也費心了！”而陳英雄也是第一次經曆這種場麵，給楊師傅豎大拇指說：“師傅老當益壯，徒弟身手不凡。”
在看邵姐早被一屋子的掌聲和叫好聲羞臊得不成樣子了，靦腆小聲地對楊師傅說：“謝謝師傅，謝謝幺師兄……”其實她那聲音哪個都沒有聽見，還是楊師傅要大家安靜下來，然後對邵姐說：“好了，老三媳婦快去把厚衣裳換上，免得受涼了的。”等邵姐換好衣裳回到桌子上，幾個師兄又嚷嚷著說：“師傅，快叫邵姐把三師哥的信拿出來念給我們聽噻。”
楊師傅起身說：“今天我好高興，一是我們社裏又接到一個大的軍服生產任務，這是我們建設國家、解放西藏、支援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做貢獻的機會，而且我們全社的師傅和工人都願意放棄過年放假，自願加班加點地要保證完成軍服生產任務。二是三娃子從抗美援朝前線來信了，好消息啊，老三媳婦把三娃子的信快拿出來，叫繼業給我們大家念念，叫我們大家聽了也高興高興！”邵姐一副羞澀樣子，把信塞給方娃子。
方娃子接過這封來自抗美援朝前線炮火連天的信，心裏有些激動，仔細展開信給大家念了一遍。整個堂屋和店鋪裏的人都安靜地聽著，等方娃子念完最後一句時，有師兄大聲地笑著說：“哦喲，我們三師哥不僅進步了，還學會浪漫了嗦！”一屋子的人全都笑著鼓掌，臊的邵姐一臉通紅地責怪方娃子說：“你念後麵的幹啥子嘛！”方娃子憨笑認真說：“三師兄是這樣寫的噻，又不是我亂編的。”大家都能看出邵姐是一臉的幸福，沉浸在三師兄信裏的甜蜜中。大師姐楊繼美情不自禁地和邵姐擁抱在一起，李師傅和趙師傅都在恭賀楊師傅，說三師兄王貴元真給楊師傅長臉，也是給整個華興製衣社長臉，說的楊師傅眉開眼笑，一臉引以為豪。
楊師傅看了看見陳英雄，說：“陳軍代表，部隊上的好多事情我們老百姓也不太懂，你是部隊上的人，你給講講我們三娃子信裏說的那些我們不太懂的地方，比如他信裏說的啥子三八線、他參加的那個共產主義青年團，還有啥子師後勤修械所。當然，漢城我是曉得的，那個南朝鮮的首府。”陳英雄說：“這樣說啊，共產主義青年團就是我們經常說的共青團，它是、共產黨領導的青年組織，是共產黨的預備組織，加入共青團算是向黨組織靠近了一大步，所以說你三徒弟說他要積極進步，爭取在前線立功，早日加入黨組織。三八線報紙上經常都在說，它是位於朝鮮半島北緯38度附近的一條軍事分界線，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盟國協議的蘇聯和美國對日軍事行動和受降的分界線。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又成了北朝鮮和南朝鮮的臨時分界線，漢城離那兒不遠。後勤修械所是部隊配屬在前線的槍械、機炮和戰車修理單位，總的來說就是前線損壞的槍械、機炮和戰車這些，它能修理的都要盡量修理，以保證部隊的持續作戰能力，所以說你這個三徒弟的工作還是很重要的。”
趙師傅接過陳英雄的話說：“不過他一個做衣裳的縫紉咋個會修那些槍和炮呢？”陳英雄說：“其實修械所裏什麼都要修理，隻要是前線需要的，都是他們必須要完成的任務。所以需要的工種也很多，比如說機炮有槍衣和炮衣，臨時指揮機關有帳篷和別的偽裝物等等。反正到了前線有好多我們在後方想象不到的困難和難處，所以前線除了跟美帝國主義真刀真槍的幹，還需要各個方麵的人才，現在抗美援朝一方麵是跟美帝國主義打英勇氣勢，另一方麵就是跟美國人打後勤補給，所以說楊社長的三徒弟是我們大家都要學習的榜樣！”
邵姐幾次有話想問陳英雄都有些不好意思，後麵終於憋不住了就問陳英雄說：“那我們貴元在修械所是不是就沒有在最前麵啊？”陳英雄笑了，說：“邵素華同誌，我隻能這麼跟你說，一般師後勤修械所肯定不會放在戰鬥的最前沿。但從報紙上登載情況看，我們誌願軍現在在朝鮮和美帝國主義打仗，已經跟和原來我們跟國民黨反動派打仗那時候不一樣了，美國人的武器確實要比我們誌願軍先進好多，其他不說，光敵機轟炸就基本上不分戰鬥的最前沿和後方。不過修械所畢竟不是最前沿，所以受傷和犧牲的幾率還是小很多，我說的都是實話啊。”楊師傅插話說：“對對對，陳軍代表說的對，三娃子在後勤沒有真正上最前麵，受傷和要命的事基本挨不上他，老三媳婦你就放心吧。哦，陳軍代表我不是說我們怕死怕傷啊，人都去了那裏就是要報效國家的，隻是我們老三媳婦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陳英雄說：“這個我當然理解，理解……”
這時候楊師傅發現大家一直在幹坐著說話，這才有些歉意地站起身來說：“今天我們家裏人團年，請陳軍代表來是我們把陳軍代表看成是我們一家的人，是我們製衣社家裏的人，請肖老板是正逢我們家繼業出師。是，我是說過現在解放了，新社會了，一切都要虛文縟禮，但你們師娘在世的時候跟我說過，那就是等繼業真有出息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感謝肖老板。因為是肖老板把繼業送到我們這裏來的，其他話我就不多說了……大家動起來，過年了，吃好喝好啊！”楊師傅招呼大家喝酒吃菜，稍過片刻要方娃子給肖老板敬酒，方娃子乖巧聽話地給肖老板鞠躬敬酒，之後又給楊師傅鞠躬磕頭謝恩敬酒，接下來是李師傅和趙師傅，最後去給各位師哥敬酒。肖老板心有感慨地對楊師傅說：“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你楊師傅的功德，不僅你的徒弟一個個都爭氣有為，你的事業也為老夫所敬佩，支援解放軍，支援抗美援朝前線，出人出力，那像老夫幹那個生意，簡直就是相形見絀，好沒有麵子哦！”楊師傅趕緊端起酒杯敬肖老板，並說：“肖老板，說心裏話我真是要感激你，那年要不是你眼亮幫我們看準了繼業這娃兒，豈不是就沒有我們師徒的緣分了，繼業少了我這個好師傅，我冒昧了哈！我也少了繼業這麼一個好後生，其實我那口子心裏就打算，想這娃兒以後長大了就留在這個家裏，給我們養老送終。真的，我好謝謝你哦，我也要替我那口子好好謝謝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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