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盤扣一生第九章9/9/105

章節字數:5050  更新時間:21-03-14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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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105

    方繼業在去輕工局之前,心裏放不下薛芳母子三人,順道去了醫院裏看看。

    小東已經完全退了燒,人也蘇醒過來,醫生說:“昨晚上急症值班醫生的處置很及時,輸了一個晚上的液體,早上照X光的片子已經出來,急性胸膜炎得到了很好的控製,最多再輸兩天液體就可以完全康複出院。”方繼業直間感謝醫生,說:“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謝謝醫生啊!”醫生又叮囑方繼業和薛芳說:“你們娃娃出院後體質要慢慢恢複一段時間,你們大人要多注意關心小娃娃,不要叫這麼小的娃娃再受涼感冒了,小娃娃反複受涼感冒急性胸膜炎很容易複發的。”方繼業趕緊說:“我們以後會多注意的。”

    醫生走後方繼業對小文娟嚴肅地說:“你咋個還不回家去補覺呢,你今天耽誤一天上學是情有可原,但是你明天必須去學校上課啊。”儼然一副做爸爸的樣子,小文娟紅著臉低下頭不說話,一副乖巧的樣子叫方繼業心疼。

    方繼業又對薛芳說:“一會兒還是到醫院對麵小飯館去打飯吃,吃完飯趕緊叫文娟回家去睡覺。今天晚上我來守小東,我現在就去輕工局找曾局長。”薛芳隻是“嗯……”了一聲,但暗地裏卻用手慫恿了一下小文娟,那意思是要小文娟送送方繼業。

    小文娟聽話地起身跟著方繼業出了病房,一直把方繼業送到樓梯口,方繼業站在樓梯口對小文娟說:“聽媽媽的話,一會兒吃了飯就回家去睡覺,你現在最不能耽誤的就是讀書學習,以後再也不許說啥子不讀書學習的事情了,你不好好讀書媽媽會很傷心的。”小文娟兩眼怯生生地看著方繼業,點了點頭,小聲說:“我……我會聽話的。”

    方繼業忍不住一把攬住小文娟,說:“文娟,你以後就叫我爸爸……大膽地叫……要你那些同學和所有的人都曉得你有我這樣一個爸爸。”小文娟萬分欣喜地抬起頭來,兩眼含著淚,望著高大雄偉的方繼業,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叫著:“爸……爸爸、爸爸,我有爸爸了……我聽爸爸的話,我會好好念書……”

    等方繼業攆到輕工局的時候,曾局長早走了,唐處長奉曾局長之命出麵接待方繼業。唐處長笑著對方繼業說:“說吧,你找曾局長要說些啥子?”方繼業見唐處長出來擋道,不客氣地對唐處長說:“我找曾局長說事情,跟你沒有關係。”唐處長也不生氣,說:“曾局長曉得你要來找他,叫你有啥子話都跟我說,老頭子去青白江洗衣粉廠了,估計要隔一兩天才回來。”

    方繼業心裏明白,估計老頭子已經曉得了一些風聲,這是在故意躲著他,就對唐處長說:“曾局長故意躲我嗦?”

    唐處長把話挑明了地說:“老頭子一局之長,咋個不躲你呢?你要說的那個事情在局裏還沒有完全弄清楚情況之前,你叫老頭子咋個給你表態,是一口答應了你呢,還是一口說不行?咋個都不合適!你也是個當領導的,你要是遇上這種沒有回旋餘地的事情,也得躲不是?當然了,說白了曾局長也不是故意要躲著你,這是老頭子在給你麵子,退一步大家的回旋餘地不是都出來了嘛。曾局長臨走的時候跟我說,說你是我們輕工局的一麵旗幟,要你和我們隻能給你這麵旗幟增光添彩,哪個都不許往你這麵旗幟上摸黑,隻是組織原則還是必須要有的,那就是實事求是。所以,就要我這個管組織和人事的政治處處長跟你談,還不是要我幫你把事情捋清楚。你呢,一是不要衝動、要冷靜對待。二是要有一說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我呢,一是實事求是、就事論事絕不給你瞎聯係。二是從組織的角度給你正本清源、辯白是非,反正就是殊途同歸,給你老方找到一個最適合的女人做老婆。”

    方繼業這才聽明白唐處長說的話,心裏曉得這是曾局長在替他負責任,是在愛護和保護他,馬上正經起來,說:“那我現在是正式在和組織上說話,我以一個共產黨員的忠誠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事求是的,都是有據可查的。”

    唐處長笑了,抬手先止住他,說:“這樣就好,你先等一下,為了慎重起見,我把組織科倪科長和人事科李科長叫來一起談,你不反對吧?”方繼業正色道:“跟組織上談話我是沒有啥子條件的,我能有啥子意見。”

    等唐處長找來倪科長和李科長後,唐處長要李科長做記錄,方繼業開始從自己為了謀生進成都當學徒開始講述,講師傅家有一個大師姐和他們7個徒弟,自己是被師娘看上後帶進師傅家門的,是師傅收下的最後一個徒弟,而且他們的大師兄就是陳皓遠。方繼業這話一出口,唐處長和倪科長、李科長全都驚訝了,唐處長說:“你說的這個陳皓遠,肯定就是那個成都工人造反派兵團的參謀長陳皓遠,也就是我們供銷處倉庫裏那個臨時工薛芳死去的男人了?”

    方繼業一本正經地說:“絕對是,我是不會給組織上編故事的,我的大師姐楊繼美和其他幾個師兄,還有現在西城區革委會副主任陳大柱和區委副書記王根生兩位領導同誌都可以作證。”

    方繼業接著又說:“其實陳皓遠這個人以前還是很不錯的,要說他有變化和我們對他越來越不了解,是從解放後區委組織上選拔培養幹部的那個時候開始的。”

    方繼業接著把陳皓遠是咋個經不住組織上的考驗,以及後來又是咋個離開製衣廠的情況跟唐處長他們細細的說了一番。

    最後他說:“我們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陳皓遠,我們都覺得是他沒臉再見師傅和我們大家,有人說他回了他自己的老家金堂縣,有後又有人在南門外看見過他。以後文化大革命開始,區委副書記王根生和薛院長被陷害,薛院長被害死,大師姐、陳大柱和我同時被造反派有的放矢的整治。我們分析過都有可能是因為陳皓遠太想進步,在前途上受挫,跟陳大柱和王根生兩個區委和區政府的幹部結下了梁子,利用文化大革命亂的時機挾私報複所致,要不然那些造反派整治我們的時候,他們手裏的那些黑材料就不會有那麼詳盡和具體,簡直就是處處點在穴道上。尤其是薛院長被開封串聯來的紅衛兵批鬥和禍害死就更蹊蹺了,那些開封來的紅衛兵咋個就會那麼輕車熟路地直接找到了兒童福利院,找到了薛院長了呢?這中間不是很熟悉的人指路點穴道才怪了呢!再說說薛芳是薛院長在成都剛解放的時候,親自在西門城牆邊收容的孤兒和小叫花子,那個時候我跟薛院長一起去參加了收容孤兒們,薛芳當時都不曉得自己叫啥子名字和是那裏來的。是薛院長給她現起的名字,還跟了薛院長的姓,記錄表都是我幫著填寫的。我還幫著給剛剛成立的兒童福利院裏的孤兒量身子做新衣裳,所以那個時候我就認識了薛院長和薛芳,以後我又經常去兒童福利院算是做義工吧。後來薛芳被薛院長認作幹女兒,我1957年從部隊轉業回成都後,基本上每隔半個月就要去一次兒童福利院,我跟薛芳兩個人都是哥哥和妹妹相稱。薛院長在被開封來的紅衛兵禍害的時候,薛芳是第一個衝上去想保護身懷有孕的薛院長,薛院長死後是她和兒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員一起含淚安葬了薛院長,後來又想方設法地保護薛院長和王根生的兒子小北方,甚至在文化大革命中最艱難的時候薛芳還保護過一批老幹部。所以我說薛芳是不可能背叛薛院長,更不可能主動地和造反派頭目陳皓遠結婚的,因為她心裏是仇視那些無法無天做盡壞事的造反派,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她就是被陳皓遠和”人心壞”一夥造反派給陷害和欺騙了的。之前我和廠裏的同誌一起去過曾局長家裏,我們聽曾局長家的保姆說過陳皓遠天天打罵折磨和虐待薛芳。我呢,基本上也算是個孤兒,說到底我和薛芳本是同根生的兩個苦命人,我們陰錯陽差地失去聯係好多年了,現在我遇上她了,看到她一個人拖著兩個還小的娃娃,我還能坐視不管看到她繼續過那種沒人管沒人幫和被人誤解的艱難日子嗎?是,兩個娃娃是陳皓遠的,薛芳說她是被迫的,陳皓遠想要個兒子,從來就沒有把薛芳當人來對待,隻把她當作生育工具。連薛芳自己想起被陳皓遠虐待和欺辱,都情不自禁地罵兩個娃娃是孽障孽種,娃娃是無辜的啊!再說陳皓遠再咋個背了良心的壞,做盡了遭天打五雷轟的壞事情,他畢竟還是我的大師兄。他做的那些別的啥子事情我是管不了,但他給薛芳和兩個娃娃造成的傷害,我是有責任可以來替他贖罪和補償的,我要幫著薛芳把兩個娃娃好好培養大,培養成對國家有用的人。這話我已經給薛芳說了,她也同意我跟她在一起。這些都是我要給組織上說的話,句句實話,沒有半點翹假(謊話),都是有據可查的!”

    唐處長聽完方繼業說完,感慨地對倪科長和李科長說:“今天我們可是真正見識了方處長的坦誠和為人,要不是我們代表組織上這麼鄭重其事地跟方處長了解情況,他說這些咋個聽都像是個故事。要這麼說來,現在就不光是方處長要找個合適的女人結婚了,接下來我們必須要做一件事情,那個是要弄清楚薛芳受迫害的真相,正本清源、辯白是非,還薛芳一個女人的清白。按理說薛芳原本的單位是西城區民政係統,但是人家在我們輕工局供銷處倉庫裏做了五六年的臨時工,我們是有責任幫她去找西城區民政係統,並且協助他們單位給薛芳弄清楚事實真相,替她平反昭雪。那個陳皓遠死之前好像是西城區民政局革委會主任,跟”人心壞”狼狽為奸幹了不少的壞事,”人心壞”現在關在監獄裏,我們也可以去會會他,看他有啥子要交代的。”

    方繼業起身緊緊地握住唐處長的手,說:“唐處長代表組織說的太對了,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和薛芳真要好好感謝組織!”

    唐處長笑著說:“你們感謝組織的話另說,我們要你感謝我們就是必須請我們好好喝一台你的喜酒,啥子隨禮的事情就免了哈,我們人到了就是對你們兩個青梅竹馬的有情人最大的祝賀了!”

    方繼業趕緊說:“那是自然的!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我要跟組織上說清楚,就是那天說房子的事情我現在必須要爭取了,按照我正處級應該是三室一廳吧?”

    倪科長和李科長麵麵相覷,唐處長一本正經地說:“房子的事情你想得美,你那天不是說你不要了嘛,男子漢大丈夫說話駟馬難追,現在局裏好多人都望著那房子,得過局革委會辦公會。你現在申請還是可以的,成不成要看你的評分排隊是咋個樣子的,不過你的情況好像是住不上那種三室一廳。”

    “那我按評分排隊要小一點的也可以,反正局裏必須要給我們房子,就算是兩室一廳也要比薛芳現在住的那兩間小平房寬敞啊。”方繼業著急地說。

    倪科長和李科長都笑了,倪科長嘴快,說:“方處長你不要在我們三室一廳裏爭房子啊,我們都已經查過你的檔案和給你打過分了,你正處級20年以上工齡,在部隊上立過二等一次,三等功兩次,1960年和1963年市級勞動模範各一次,總分數比新上任的劉副局長還高好多,你要挑房子就在那六套四室一廳裏去挑。你要真退一步住三室一廳的房子,那我們這些當科長的就有人要退一步到兩室一廳裏去了,我們廣大革命群眾是要對你有意見的啊!”

    唐處長指著倪科長和李科長說:“都是房子害人,利益麵前說真話了嘛,把今天談話的記錄給老方簽字。”

    倪科長還不服氣,笑著說:“本來就是這樣的嘛,我說的都是實話,在這個關鍵時候方處長就該和你唐處長爭一下,哪個又不想進一步呢?”

    下午,方繼業從輕工局回來,再次來到了醫院裏,對薛芳說了自己在局裏和組織上說的那些話,並且叮囑薛芳說:“也許過幾天局裏有領導要找你談話,了解你是咋個被陳皓遠和”人心壞”那夥造反派禍害和欺騙的,你一定要照實說。千萬不要害怕,你就當過去開憶苦思甜大會那樣,控訴陳皓遠和”人心壞”那一夥造反派的罪行,有我在你後麵支持你!”

    薛芳心裏有些吃不準,擔心地說:“那我們的事情你給組織上說了嘛?”方繼業說:“咋個沒有說呢,就是我跟組織上說清楚了,組織上才要把你和陳皓遠的事情調查清楚,給你平反昭雪,還你一個清白。另外房子的事情我也說了,局裏起碼會給我們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到時候兩個娃娃各住一間,我們兩個住一間。”

    薛芳看著方繼業羞捏地笑了,兩眼含淚說:“那我們一家三個都沾你的光了。”方繼業說薛芳:“還你們我們的,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啊。”薛芳低頭“嗯……”了一聲。

    方繼業催促薛芳趕緊回家,說小文娟還一個人在家,醫院裏有他一個人在守著小東就夠了。之後,他又小聲對薛芳說:“我已經要文娟叫我爸爸了,你不反對吧?”

    薛芳輕輕地用手肘杵了一下他,說:“看把你急的,娟兒回來就跟我說了,還傷傷心心哭了一場,娟兒說她終於夢想成真了,終於有了一個最親的爸爸。娟兒還說她要好好聽爸爸的話,把書念好,將來長大了才有本事,有了本事才能好好孝敬爸爸。還說我以後不許在罵她和弟弟是孽障和孽種了,因為她和弟弟現在都有了爸爸的娃兒了,有爸爸的娃娃就不是啥子孽障和孽種……”薛芳說到最後自己都說不下去了,伏在方繼業的肩上抽泣起來。

    方繼業撫弄著薛芳的肩膀,說:“文娟是個最懂事的女娃娃,她說這些都是對的,你也是啊,一個當媽的哪有罵自己娃娃是孽障和孽種的啊,以後是不許再這樣了啊?”

    薛芳抽泣著應道:“嗯……我曉得了,我以前都錯了……還不都是被那個陳皓遠禍害的啊……”

    方繼業再次催促薛芳說:“你趕緊回家去,給文娟弄點好吃的,你們晚上早點睡覺,明天一早你來接我的班。”

    薛芳聽話地“嗯……”了一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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