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84 更新時間:08-12-31 20:53
敲,敲什麼敲啊!天都沒亮,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敲門的聲音越演越烈,估計我再不開門,那人就要把門敲出個洞來了。
考慮到以後還得住在這裏,要是門破了洞還不得喝西北風?我隻好不情願的從被窩裏爬起來,拉開一條門縫,懶懶的問道:“誰啊?”
不過還沒待我完全睜開眼睛,就被來人抓住手腕往外拖,刺骨寒風四麵八方襲來,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拖著我的,毫無疑問是宅中美女之一,臉上焦慮惶急,仿佛天要塌下來了。
不過,很快我就明白,對她而言,這天真要塌了。
“少主,吐血了。遊夜說你知道。”
黃鶯出穀般好聽的聲音,她隻是拽著我趕路,墨色發絲飛揚,打在我臉上,有點火熱的刺痛。
我就說這個宅子太大了吧……美女也有些懊惱的樣子,越發著急。
她練過武功,拉著我腳下生風的一路狂奔,卻見我磕磕絆絆,不免抱怨道:“你快點!”
大姐,我可沒學過淩波微步啊,雖然我對武功沒什麼大誌向,經過這一遭,就覺得,學些輕功倒也無妨。
不出所料,我被絆著了,坐在地上直喊疼。
美女一看我吊兒郎當的樣子,心裏就不爽,伸出巴掌朝我扇來。
“你做什麼!”
一聲冷喝,製止了她的巴掌“撫摸”我的臉頰。那聲音是從骨子裏透著的森冷,驚得她一個瑟縮。
等我再睜開眼睛時,已是穩穩落在遊夜的懷裏。
遊夜低頭看看我,皺眉問道:“怎麼穿這麼些就出來了?”
我也不回答他,討好的一笑,冰涼的雙手就塞進了他懷裏。也不知遊夜怎麼轉性了,沒有嫌惡的將我從他身上扯掉,反而覺得今天他格外溫暖,懷裏溫度源源不斷的溫暖著我毫無溫度的雙手和瑟瑟發抖的身子。
平時就算天氣再熱,遊夜的身邊總是彌漫寒氣,更別提身上了,終年恒定的低溫。
他一定用了內力。
遊夜的輕功了得,比法拉利快多了,抱著我幾個躍身就來到了沚鳶住的院子裏。隨手扯過掛在沚鳶衣架上的外袍就將我裹了個嚴實,也不顧周圍美女不情願的抗議。
屋子裏擠著很多人,暖和是暖和了,可是空氣卻不流通,我見她們一個個像死了爹娘似的圍著沚鳶,弄得我也看不清現在的情況。隻能,很沒有形象的咆哮道:“不想他早死的就都給我讓開!”
美女們紛紛白我一眼,直到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聆語。”
終於讓開了路,不少人也在靜夜晴的指揮下退到了屋外,總算看到了沚鳶現在的情形。
他麵色慘白,即使在看到我後露出柔色的淺笑,也很容易就看出此刻身體的灰敗勞損。
明明是嚴冬,他的額上卻冒著冷汗,絕世容顏盡失昔日風華,看到他捏緊的手和緊蹙的眉,我就知道,他一定極力忍受著痛苦。
這情形,看著像冰蝶毒發,可又嚴重上許多。
我走過去,幫他擦掉冷汗,自言自語:“冰蝶毒早就解了,為什麼還會吐血?”
見我麵露憂色,沚鳶虛弱的輕笑,緩慢而執著的鬆開緊攥的手,抓住我的,柔聲問道:“來這兒的路上,凍著沒?”然後冰冷的目光瞥向屋內的眾美女,沉聲說道:“誰讓你們去叫聆語的!”
美女們急忙下跪,連說知錯。
我不高興了,掙脫沚鳶的手,兩手捧上他的臉頰,讓他直直的看著我,慍怒道:“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的手比我還涼,還問我凍著沒?沚鳶,若是她們不告訴我,你打算瞞我多久?”
又是一陣噬骨般的疼痛襲來,再難掛住清淺從容,一偏頭,吐出一口鮮血,沚鳶已無多少力氣再說話,伏在床上微微喘息。
沚鳶吐血我和遊夜是見多了,但現下在場的美女們可沒見過,不少已經捂嘴啜泣。
歇了好一會兒,似乎不再那麼痛了,沚鳶才坐直身子,緩緩抬手理順我剛才匆匆趕路被寒風吹亂的發絲,那聲音仿佛一下子就會破碎般無力:“不礙事。”
此刻,本靜默無聲靠在門邊的遊夜卻冷聲道:“冰蝶寄居沚鳶體內三年之久,早已繁殖下幼蟲,這幼蟲奇毒無比,融於血脈,不定期發作,讓人痛不欲生,且一次比一次痛楚。”
“夜!”沚鳶哀色的望著遊夜,他沒想到遊夜會全盤脫住。畢竟他們已經瞞著聆語三個多月了。
冰蝶毒解開不久,沚鳶就發現了異樣,所以從來不輕易動武。
遊夜回月居老人住處自然也是去求解藥的,不過隻要得止痛的藥物,每次發作沚鳶就會避開聆語,靠著止痛的藥物挨過來。
可疼痛一次比一次難耐,直到止痛的藥再無用處。遊夜頻繁失蹤就是幫沚鳶去找解藥,就算找不著解藥也要找些能止痛的藥物。
遊夜不顧沚鳶的阻止,聲音越來越清冷:“你還想瞞她多久?”
然後走近床邊,看了看麵無表情的聆語,繼續說道:“現在,隻要你一用武功就會吐血,和昔日冰蝶毒不一樣的是,此次不僅損傷肌理,還會紊亂真氣。輕則昏厥,重則……暴斃。”
眾人聞言大駭,齊齊哀聲說到:“少主,回去吧!”
我緩緩抬起頭,對上遊夜,問道:“先不說會不會痛死,是不是一年內不解同樣會死?”
遊夜肯定的點了點頭,沚鳶見再無阻止的必要,也就任著聆語問個明白,他隻是緊緊的抓著聆語的手。
我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如今我也沒有再好的辦法,緞雪芙蓉要是有用,當日幼蟲也肯定自己出來了。既然沒有出來,那麼顯然就是沒用。必須要找比起緞雪芙蓉更能吸引幼蟲的媒介。
先暗暗從斂氣鐲中要了止痛藥,喂沚鳶吃了下去,他的臉色總算漸漸恢複色彩,看著不是即將離世一樣讓人心驚肉跳。
這時,拉著我趕路的美女衝了進來,雖然她來的晚,不過剛才的一切她可是一個字也沒聽漏。
我這才看清了她的麵容,毫不遜色於靜夜晴,隻是少了一些隱忍的大度和端莊,還是差了靜夜晴一截。
她冷冽的瞥了我一眼,然後急聲對沚鳶說道:“少主!求您回去吧!”
美女們的心思自然是一樣的,都紛紛勸導,不過重複頻率最高的一句話卻是讓我心下一凜:“王一定會給你解藥的!”
我狐疑的看向美女們,皺著眉頭脫口而出:“王?什麼王?皇帝麼?”
不是沒想過沚鳶的身份,從相遇那天起我就猜想過無數次。直到到了三山,住進這個宅子,就隱約覺得答案呼之欲出。
“都是你!”拽我來的美女早就對我不滿,上前憤憤的說道:“帶著少主亂走!要是少主回去,王一定不忍心這麼對少主,王最疼愛的便是少主,少主可是炎淼國……”
“朝歌,住口!”也不知道沚鳶哪來的力氣,喝止了美女繼續控訴。整個屋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少主生氣了。而且這氣生的不小。
朝歌含淚住口,他從沒見過如此生氣的少主,她和靜夜晴還有幾個被選中的侍女,從小就陪著少主,一起玩大,少主最寵的就是她。
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少主這麼生氣,哪怕是慕清華死的時候,少主也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
如今,就為了這麼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少主居然生氣了!!第一次,大聲訓斥了她!
沚鳶驚惶的拉緊聆語的手,他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聆語麵上毫無異樣的表情,隻是淡淡的,不笑,不怒,也不嬉鬧。那是她認真時才有的表情,那是她每次感懷的看著天空,或者回憶起往事才有的鄭重。
“炎淼國?少主?”我定定的望向沚鳶,想從他那裏知道真相,他親口告訴我一切。
沚鳶垂下頭,低聲說道:“你們都先出去。”
終於屋裏隻剩下我和沚鳶,遊夜站在門口,守著不讓任何人進來。我和沚鳶,真的需要好好的,徹底的,攤牌了。
“還記得我們最初的相遇麼?”沚鳶衝我溫柔一笑,拉我在他身邊坐下。
我點點頭,問道:“致遠鎮?”本來是確定的事情,此刻我卻不再那麼確信。我們都有所保留,不排除一開始一切就是一個完美的陷阱。尤其我麵對的是深不可測的沚鳶。
果然,沚鳶搖頭,撫上我的發絲:“該是籬月國朝堂。”
嗬!好啊,果然不止那麼單純,那雙攝人心魂的淺海綠眸子,我怎麼可能忘得了,隻是……
看出了我的疑慮,沚鳶拿出一張人皮麵具:“這麵具全世不超過三張,炎淼國有一張,我的師傅月居老人也有一張給了我,還有一張在蒼晴國皇宮。”
這下明白了,我垂著眼簾問道:“你到底是誰?我能相信你是沚鳶麼?沚鳶,我真的看不透你,你太深了。”
沚鳶一顫,連忙雙雙握住我的手,臉上難耐痛色。
嗬,他問我是誰?所有的信任,都不複存在了嗎……
“我是暮沚鳶,一路上,我待你就如待遊夜一般的真誠。”
沚鳶的語氣如此堅定,可是,我還能相信他嗎?
籬月國朝堂相遇,致遠鎮結伴,清文城相隨,以及洛月相依。這一切如今我都不敢全相信。
不否認,自己成長的經曆,不允許我在知道他對我隱瞞如此之久後,還全心全意,毫無條件的相信他。
我抽出手,再次鄭重的問了一遍:“你,是誰?”
沚鳶的雙手頹然放下,眸光黯淡,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艱難的閉上眼,吸氣說道:“炎淼國,少主。籬月國,盟轅皇帝。”
嘲諷的說完前麵兩項,沚鳶一瞬間睜開眼睛,滿溢的柔情,繼續說道:“絕世妖孽,暮沚鳶。”
絕世妖孽……哈,哈……好一個絕世妖孽,暮沚鳶!
聆語的嘴角終於掛上了笑容,可為何看著是那麼的疏離,淡漠。讓他心痛的笑容。
在心裏冷笑了許久,我才淡淡的開口說道:“沚鳶,我對你說過麼?假如有一日,你為王為帝,我一定會離開。”縱使那日說的極為小聲,我也相信沚鳶肯定聽到了。
果然,他點點頭。
我又是嘲諷搖頭一笑:“不對,你曾經,就是皇帝。”
這一句,仿佛宣判了他的死刑,沚鳶猛然抬頭,摟緊聆語。
“可是我現在不是啊!以後也不會是!聆語,我答應過你,和遊夜陪著你遊曆四方。”
我也不急著推開他,卻仍舊不帶絲毫感情的冷絕的看著他。如今一切都告訴我,我不能再留下去,即便他無意要當炎淼王,可看他父親的態度,就不會輕易讓他放棄儲位,逍遙自在。
即使是一個可能,我也不允許自己和這個異世粘絲帶掛,牽連不清。
我沒有忘記我是誰,我的過去是什麼,我真正要找的是誰,真正要經曆的人生在哪裏。一刻,都不曾忘記過。
如今,該斷了。
他是炎淼國的少主,未來的炎淼王。
這個理由足夠了,足夠讓我舍棄一切雜念,斷然離開。
不用再費心找離開的理由了,不是很好麼?
可是,
為什麼心這麼痛?
叫囂著不要。
叫囂著我的殘忍。
狠狠咬了一口下唇,疼痛清晰的讓我壓抑下心底的異樣。開口的語氣仍是讓人心寒的疏淡。
“三個月,已經過了。沚鳶,回去吧,回到你該在的地方。何況……”我推開沚鳶,起身“你這毒,不能拖。”
說完,欲叫遊夜進來。
也不知沚鳶哪來的力氣,一把將我箍進懷裏,他埋在我肩窩,灼灼的熱氣,刺痛我的肌膚。
他喑啞而低狂邪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為何要一直瞞著你!我就是知道你會如此狠絕的離開我。”
然後,慘然的低笑道:“聆語啊,我又怎麼不知你的性子,是從骨子裏透著的淡漠。”
捏緊的拳昭示著我無聲的怒意。
是的,我淡漠,既然你早就知道,何必留我在身邊。依你的性子,毀滅一個國家都不會眨一下眼,何況是放我走?
到頭來,到底是誰先招惹誰?
“沚鳶,回去吧!你本就不該遇見我。我也有我的底線,你知道的。你若是強留,我也無話可說。可是,你的底線又何止如此?這就注定我們不能坦然相待,捫心自問,你又真的知道我是誰?所以,放手吧。”
隻覺他身子一震,身後的軀體漸漸冷下。
沚鳶終是無力的放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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