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69 更新時間:08-11-01 02:16
被壓住了。
大隱於市,棲身在這家京城還算不錯的客棧,誰知逃了這麼久,終究是躲不過、避不開,被那個人找到,欺上身來,將他的身體死死壓住。
身體不能動,手腳不能動,頭不能動,甚至眼睛也不能動。
鬱淩寒掙了幾掙,還是徒勞無功,張口欲呼,也發不了聲。
眼睛漸漸濕潤,鬱淩寒死命忍住,不使掉落。
自腰間抽出的短刃,在月下泛著凜冽的光,還未及握穩便被他輕輕卸下,一折兩分。
劍,斷了,
情,也斷了。
遠遠地逃離了那個人。
試圖將他完全趕離自己的生命,隻想忘記一切,忘記曾與他朝夕共處、耳鬢廝磨;忘記曾盼著與他地久天長,從此隻影成雙;甚至忘記那個人曾在自己早已了無生望,奄奄一息地閉目待死時,將他拉回人世!
一個人的時候,他再也不敢用劍,生怕一握劍,原本應是溫暖的昔日就會化成重重鎖鏈,將自己牢牢鎖住。
隻怨每逢夜闌人靜初,風雨飄搖,那人點點滴滴就會漫至心間,將肺腑噬咬得千瘡百孔。
隻恨當日貪圖留在那個人身邊得到的小小的、本就不該屬於自己的溫暖,落得今日狼狽不堪。
每想起他一次,就用各種方式將自己懲罰。
他抄典籍,每想起那個人一次就抄寫十卷,那些爛熟於胸的典籍似乎有點用處,但抄來抄去也慢慢失效。
他不停地作畫,傾心專注,隨畫隨丟,卻發現效果微乎其微。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始慢慢學會在眾人麵前談笑風生,不去回憶過去兩個人惺惺相惜的日子;也學會一入夜就蒙頭大睡,不再輾轉反側到天明。
鬱淩寒仍不甘願地掙動,依舊毫無用處,突地眼前那人的眼睛冒出了那種他極為熟悉的凶光,心中一驚,直覺想往後退,雖然明知自己避不開那人。
鬱淩寒全身一震,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捂著自己心跳過速的胸口,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屋內的擺設仍和睡前一樣,不禁籲了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下床打開窗戶看了看,估摸著還有一個多時辰天才會亮,於是回到床上,翻了幾次身。
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在想那個人了,心裏猛地一縮,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幹幹淨淨、徹徹底底的忘記他?才能將他自心中完全驅逐出去?
不由得閉上眼睛,抬手捂住了臉。
慢慢地,天畢竟還是亮了起來,原本安靜的街道人聲、馬車聲漸漸喧嘩,鬱淩寒更加難以入睡,索性起身,梳洗了一下就走出門外。
樓道之上酒味彌漫,還伴有酸腐之味,鬱淩寒不耐地掩口捂鼻,神情厭惡之至。有小二見他出來,忙迎上去:“鬱公子,早!”
鬱淩寒放下手,屏住呼吸,問:“這酒——?”
小二素知鬱淩寒滴酒不沾,且性好潔淨,忙道:“鬱公子,剛剛有客人清晨才歸,怕是喝多了,嘔了些在地上,真是對不住。”
鬱淩寒心道這氣味一時半刻也消散不淨,微微點頭,便不再與小二多話,就出了客棧。
旭陽初升,淡淡鋪遍深深巷道,見樹梢之上抽出點點新綠,鬱淩寒情不禁微笑:去年冬令時節,舊疾複發,大病一場,如今雖未痊愈,但好在算是撿回了命,他知自己病根甚深,也不多求,隻要能這般走動隨心,不會三步兩步就體虛難行,已極是滿足。
忽見一姑娘高高坐在唱台上,身著翠衫,頭上雕花木釵,略施粉黛,顏色自在,悄生生正當碧玉年華,水靈靈新妝二八佳人。
姑娘懷抱琵琶,正是一名賣唱女子。她有意無意朝鬱淩寒望了一眼,莞爾一笑,當真明眸皓齒,顧盼生姿。
鬱淩寒麵上一熱,心道:“這姑娘在此拋頭露麵,當街賣唱,真是明珠蒙塵,頗為可惜。”
再看這姑娘,似乎早已習慣,不以為意,調好調子,開口便唱:
“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
台下早已坐了不少觀眾,此時叫好聲四處響起,掌聲不斷,姑娘聲音幾乎被淹沒,鬱淩寒隻是站著遠觀,並未走到台前,但他既是京城第一才子,又豈是浪得虛名,對姑娘所唱曲目早是熟知,知她唱的下兩句詞正是:
“萬裏何愁南共北,兩心哪論生和死。”
心口忽然被揪得很痛,情場之累,傷人傷心,就這樣逃了萬裏之遙,千日之距,已經這麼遠、這麼久,那個人,為什麼還是如影隨形,不肯稍離?
鬱淩寒腳下虛軟,幾乎站立不住,見那姑娘目光穿過眾人,直直看向他,心跳更甚,轉身疾走,可姑娘後麵兩句唱詞仍是不緊不慢傳到鬱淩寒耳內:
“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
鬱淩寒身形一滯,又向前奔去。
笑話,笑話!
悔付一片真心,說甚兩結連理,寄望三生不見,躲遍四方難避。
隻有再逃得遠些,也許才能,
永、
不、
相、
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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