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19 更新時間：09-08-04 19:26
番外纖塵未然
梅園的櫻花樹又開始落花瓣了，我坐在樹上遙遙看著遠方，視線越過圍牆順著一條平坦的道路延伸著……
花褪殘紅青杏小。
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裏秋千牆外道。
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
多情卻被無情惱。
多情總被無情惱啊……
“少爺，你快下來啊。”青冥在樹下叫喚著讓我下去，若是靈君怕是會爬上樹陪我坐著一起看風景，可歎他跟了我這麼久了，卻還不如靈君懂我。靈君是孩子脾性，卻善解人意懂得以心待人，他的好在細微處，他的溫柔在骨子裏不外露……
靈君愛我，我知道。想到這裏我不禁有些得意的笑出來了……
早就知道那孩子是小舅舅的特意安排，我暗中觀察了，每次都能發現他的可愛。這樣一個孩子像一隻小老虎，他張牙舞爪齜牙咧嘴的樣子分外靈動，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天生就是用來想到壞主意時綻放光芒的，那張笑臉總是眉眼帶著笑，生動的讓我移不開眼。
於是我選了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與他相遇，隻希望他是我合適的人……
當我衝樹梢上落下，我看見他放光的眼裏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字：“驚豔！”
傻瓜，你是山林中不韻世事的小老虎，固然驕縱銳利，自命不凡，可是懵懂的山霸王怎比得上獵人的狡猾，我隻需一個微笑，一個眼神就能輕易拿下你，讓你這隻小虎神魂顛倒乖乖躺在我懷裏做貓……
你疼惜我，疼惜到愛我，你為我的經曆打報不平，你說“未染未染，纖毫不染”時我總是由衷的幸福，因為我快樂於在你心中的那個我原來是如此的純淨完美。
在我險些被侵犯後你終於露出啦利爪，不惜作奸犯科下藥挑撥，用上卑劣的手段。可我不覺得你做的不好，你很棒很厲害，隻要達到目的手段隻是次要。你肯為了我弄髒自己的手，你一定愛慘了我對吧？我高興極了……也害怕極了，因為你在愧疚，你很難過……想起第一次與你歡好，你一遍又一遍的說‘我是幹淨的’時，我有多難過。小傻瓜，你當然是幹淨的，肮髒的卑劣的應該是我才對……你怕弄髒我，卻不知這也正是我所怕的。我突然覺得擔憂了，當你再說‘未染未染，纖毫未染’時，我隻感到恐慌，在你含情的眉眼下落荒而逃。靈君你心中的那個我太幹淨，太高潔，太善良，太完美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並不是你想的那般好，你還會不會愛我？
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於是我決定，我要做你心中的那個未染。那些計劃陰謀，我通通放棄，我一遍遍催眠自己‘我是未染，纖毫未染的未染，我是靈君的未染’。可是真相總是會解開，我看著你對我從傷心到絕望到憎恨……
是我毀了你，是我毀了我自己……
原來滿是汙泥的我永遠不可能被清洗幹淨。，那靈動的小虎永遠不會屬於我。我曾想若是能留住你，我寧可你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可是不行，你應該在山林間縱橫奔躍，塵世情愛隻會成為你的枷鎖，想將你鎖在身邊隻會讓虎爪四肢退化，甚至死亡……如果是這樣，我放你走……
嗬嗬，這算不算是在自我折磨？明明很愛很愛對方，卻寧願心痛的死掉也選擇放手，然後轉身離開，任眼淚隨意放肆……
“少爺，少爺，懷玉王爺已經等候多時了！”
青冥在樹下催促道。我再一次留戀的看了看遠方，幹脆的一個翻身，躍下了樹梢。忽然又想起了靈君，他曾興奮的說：“未染你好棒！雖然不會武功，可是不管是爬樹還是爬牆都很厲害啊！”他那時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會閃光的寶石。想著他心都變得柔軟了起來。
靈君，你回來吧，我想你了……
******
“未染遲來一步，讓王爺久等了。”翩翩走向大廳，我垂首拱手，禮數周全。雖然同是王爺身份，可我這異姓王爺比起天家的龍血龍脈還是差很遠。
懷玉王爺是當今聖上的長子可惜並非嫡出，自從皇後被打入冷宮，皇上的身體就一年不如一年了，這皇位終歸要傳給兒子，可皇後的幼子失蹤，而且聽聞不是皇種看這光景是來拉攏我的吧？
商懷玉正在喝茶，忽而耳邊傳來少年溫潤誘人的嗓音，一抬頭就被那光彩奪目的美貌少年給恍惚了眼。少年一身白衣若出塵的仙，恭順謙和的彎著腰拱著手，那絲滑如瀑布般光亮的長發因為他的動作傾瀉而下，被長發遮住的臉蛋露出一片雪白，長長的羽婕在微微顫動，好不誘人。
“王爺？”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我抬起臉。
商懷玉倒吸一口氣。那是怎樣美麗的一張臉，如花一般的眉眼，還帶著少年特有的懵懂可愛，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像天上璀璨的星，深深的黑色幾乎要將他的靈魂吸去……
我一抬頭見著商懷玉的神情就全明白了，那癡迷的臉，帶著欲望的眼神著實讓人厭惡。想起靈君看我也是一臉癡迷的樣子，可他清澈的眼眸總不會讓我覺得是在被人用視線猥褻著。而麵前這人……我微微皺了皺眉。
商懷玉像是從夢中被驚醒，大笑著掩飾道：“哈哈哈哈，賢弟讓為兄好等啊！不過能見到賢弟這般美麗的人兒，等再久也值得啊……”
賢弟？我在心裏唾棄著，實在不喜歡與這類人太親近，可麵上還是一幅風輕雲淡的樣子。
“王爺過獎了。”
“還叫我王爺……”脈脈含情的眼看著我就像再看勾欄裏一個即將屬於他的女人。
“商王爺……”
“叫我懷玉。我母妃早逝也叫過皇後娘娘一聲皇額娘，這樣算起來我們還是兄弟呢。未染，我真的沒想到會有你這樣謫仙般的弟弟……”商懷玉盯著我的臉竟然失態的緊緊握住我的手。
“王……懷玉，你旅途勞頓，我給你安排房間早些休息吧。”
我想甩開他的手，可他越握越緊我用力也抽不出，估計是看夠了我的窘態，商懷玉終於放開了手，我迅速的縮回手，有些氣惱的瞪他……可在商懷玉眼中，那羞憤的一眼美麗的不可方物，不知是氣的還是激得有些微微泛紅的臉頰在白皙到透明的肌膚的映襯下更是可口誘人。
“我放開你便是，別傷了自己……”忍不住貼近那人，在他可愛瑩潤的耳邊吐氣，弄得他一身激顫，自己的欲望竟有抬頭的趨勢。
我忍耐著那人的肆意輕薄。
兄弟？這關係拉的實在可笑，當年皇上盛怒時可沒人敢說是我的兄弟。
思緒忽然回到五歲那年不堪回首的噩夢裏。
那年宮廷變亂，思慧皇後被懷疑與其親弟弟司馬曜合奸，被打入冷宮，年僅三歲的皇子不知所蹤，司馬一族被以外戚專權的名目滿門抄斬，一夕之間京城風起雲湧。
父親為了保住馮氏不受波及，竟然賜給了母親三尺白綾，母親笑著接下來。像往常一樣哄我入睡，然後獨自一人捧著白綾去了梅園。她是想死在那裏，梅園的那棵櫻花樹下，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在深夜她離去的那一刻淚流滿麵。
我衝到梅園，卻看到父親激動地撲上去扯斷白綾，緊緊摟住母親大哭。
我那善良溫柔的娘親竟還在輕聲的安慰他。突然父親推來了母親，背對著我讓我看不出他的表情，隻聽見他用冷冰冰的聲音說：“月兒，我親手殺了你吧。”
話音剛落，一道寒光在月光下一閃而過，鋒利的匕首深深的埋進母親的腹間。
“你這……又是何苦……”
晶瑩的淚水從母親美麗的臉頰上滑落，同時滑落的還有她癱軟的身子。
父親呆呆的站著，竟沒有接住她，任由母親倒在泥土中就離開了……
我踉蹌的撲倒在母親身邊，摟住她毫無生氣的身子，像失去母獸的小獸一般哀鳴著。（小受？拍飛！你這個破壞氣氛的家夥！）母親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為什要這樣對她？他本來是笑著離開我的我，為什麼要親手補上一刀？為什麼最後還要惹她哭？
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獨自抱著母親的屍身在寂寥的梅園裏哭了整整一天，淚水似乎都被哭幹了再也流不出，我紅腫著眼睛呆坐著，原來大悲真的會無淚。撕心裂肺的痛無法宣泄的苦悶卻很會逼得人發瘋。
沒有人來管母親。司馬家失勢，母親沒了靠山，父親要殺她，竟沒有人替她收屍。
我咬咬牙，用手掘起身邊的泥土。
娘，小染知道您喜歡這裏，小染就讓您睡在這個園子裏好不好？您不是愛他嗎？那就在這陪著他吧，就讓您看看他會有怎樣的結局！
手很痛，是一種麻木的鈍痛。都說十指連心，我的指尖已血肉模糊，指甲早已斷裂，混著泥土和鮮血。我撐著疲憊的身子挖掘著，仿佛要把自己的恨，狠狠地撓在這馮府的血肉上。
不知挖了多久，天上飄起了小雨，泥土變得鬆軟，我跪在爛泥樣的地裏，親手為母親掘墳。
那一年我才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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