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秋卷  第十九章 層冰積雪曾摧殘(下)

章節字數:2913  更新時間:08-12-29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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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層冰積雪曾摧殘(下)

    “貓?”驀然看見四兒抱著的那隻白貓,出來迎接表哥的上官慕蘇眼睛一亮,“哥哥,這貓好可愛!”

    “等等,先讓下人給洗幹淨了。”慕容謙益抬手來製止了慕蘇對貓的愛撫,略有些疲憊地靠上的躺椅,“蘇兒,一個人在府裏可還住得習慣?”

    “難不成表哥你是看蘇兒寂寞難耐,帶了這貓兒回來?”慕蘇笑得大方而美好,玩笑似的行了個禮,“蘇兒這裏謝過表哥!”

    “罷罷罷,你這丫頭,”慕容謙益對這等跳脫性子有些不習慣,略略按住太陽穴歎了口氣,便起了身,“我還有些公務,慕蘇,若是少什麼胭脂水粉的……我也想不起來,罷了,你自己逛逛。”

    “包括鐵琴樓?”慕蘇眼中狡黠之色一閃而過,慕容謙益卻略微正色,一思忖道,“鐵琴樓……若是你想看什麼,對哥哥講吧。”

    慕蘇似乎有些泄氣,但還是點了點頭。慕容家雖然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鐵琴樓是藏書之地,也不是女子可以隨意走進,更何況其中多少古籍善本,慕容謙益不讓慕蘇進去,倒不是他藏私,更主要的倒是他實在擔心這小丫頭給他惹出什麼亂子來。

    慕蘇這小丫頭自然是不行的,可是如果是其他的女人呢?

    ——珞寒,若是你,謙益倒是極願意請了入內一觀的。

    雲徽清現下自然不是在慕容府中,卻也確實已經出了宮,隻不過是在忙著另外的事情,另外的,慕容謙益不知道的事情而已。

    白花花的銀子擱在櫃台上,遮著麵紗的白發女子素手輕點,腕骨上一隻精致的銀釧子看得那掌櫃兩眼發花。

    “夫人,雖然小的家裏確實是不得不賣掉這產業,卻不隻是為了錢財。行醫救人是……”櫃後轉出的中年男子略略推開她放下的銀錢,她卻不待他說完,遞來一張便箋。

    一年之後,那間小小的醫館已經改了名字,叫做素問堂。沉默而不張揚地義診、施藥,卻也會漸漸有達官貴人請去問診。一切都沒有變,依舊是原來的掌櫃,原來的大夫,卻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個醫館就一直那樣沉默而安靜地佇立在軒京的大街旁。

    沒有人知道,這個平凡的小小醫館,已經是換了主人的地方,而那個真正可以做主卻總是放手的神秘女子,正坐在軒京某一位高官府中的廳堂之上,靜靜地品著茶。

    “清聞貴府藏書浩如煙海,不知可否一觀?”

    承儀二年的正月依舊是寒冷的,不比她一年前到來的時候暖和一分一毫,隻是當年朝政最大的議題是國葬,而如今,又回到了最老套也最無法解決的問題——春汛。春汛這種題目她從前便一直是聽過的,慕容謙益從前主持禮部,更何況楊安和還來抱怨過,他確實是也沒少聽過戶部和工部之間就這樣的問題無數次的辯論。

    北州冬季的氣候實在嚴寒,一年四季不要說南州,便是比起東州這樣地方,也要冷上不少。難得此地因為多有積雪山巒而不缺乏河流的滋潤,這若說是利處,便是土壤肥沃,可以種植莊稼,但是春天冰雪一旦融化,上遊支流河水便會迅速增多,千支萬流彙集起來造成下遊河水暴漲,成了春汛之禍。

    說起來,這河工是年年大修月月小修,乃至日日夜夜小打小鬧地修補著,朝朝代代,她也記得自己當政的時候曾經撥過銀子去治理,但是若不是因為成效不著,也不必年年都放在朝會上破壞掉一年的起首。或大或小的絕堤每年都要衝毀數千萬良田,這是擺在所有帝王麵前的難事,不得不做,卻做不利索。

    此次關於春汛的爭論依舊是雲徽清和慕容謙益都已經聽厭煩了的兩個方麵——撥款和方案。

    正如慕容謙益曾經對楊安和說過的那句大俗話,“總是在要錢”——不錯,這樣的工程永遠在要錢。

    而錢財支持上,工部也永遠是在一邊稟報自己修整了多少河堤,一邊責難戶部撥給的銀兩少到可憐;廷上的雲徽清看著那個雖然是工部侍郎卻已經獨當一麵的陸千機站在那裏靜靜沉思的神態,她自己則是繼續聽著戶部,今日是替告病的楊安和來參加朝會表態的一個年輕的戶部侍郎,像她所熟悉的那樣,一邊斥責工部的中飽私囊,一邊對著禦座上的九五之尊哭這國庫的捉襟見肘——這樣的情形,除了在淩越朝女帝大幅削減後宮開支之後略有收斂,其他時候永遠是不會改換絲毫的一套言辭。至於第二,永遠是治理的方法。關於這個到底該堵還是該疏的問題,也不知道是眾臣僚過於聰慧,過於見微知著,還是習慣了上綱上線,總之每一次都很容易就會從河工問題滑向治國之道,而稍稍一注意,就又會成為關於民意之類的老話題——對此,雲徽清和慕容謙益都聽得厭倦。

    下朝之後,也就是方才,他們二人又因為此事略略論了一場,但是多少帝王都沒有解決的事情,他們二人也不過就是議論一下,發現彼此觀點極其相近罷了,除了打算明日再聯名上折子,也就暫時歇下這個話題。

    於是乎,她推過來的便箋上寫著這樣的文字。

    她問他借書?慕容謙益想起曾經對著鐵琴樓,自己的心思,略略有些動容。

    “珞寒,謙益不過是汗牛充棟,隻是怕唐突了。若是珞寒不嫌棄,要查些什麼書籍,盡管來寒舍便是。”縱使心裏藏了隱秘的歡愉,他依舊低了眉峰,緩緩言來。

    雲徽清略略一揚眉,二人起身來,慕容謙益帶她繞過回廊去,也緩緩地穿過整個慕容府。慕容府是世家,也是詩禮傳家,當雲徽清站在慕容府的藏書樓——鐵琴樓下,她抬起頭,帶起一個莫測的眼神。

    林立的書架之間,墨香悠然,她自其間取下一卷泛黃的集子,翻過薄而脆的紙頁,仿佛在撫摸情人的麵容。

    驀然回首,她遞給他一張紙,問道:“女帝傳記如何?”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珞寒,都寫得差不多了,但是開頭……終究是難事。”

    二人同供職於翰林院,雲徽清卻是個閑人,也不插手,也不參與,淡淡地遊離其外,而慕容謙益也不想打擾她,於是就由著她繼續在門下省的事情上糾纏,主持聯席,主筆記錄。

    所謂聯席,事起幾月之前,尚書右仆射慕容謙益與門下侍郎雲徽清二人提議,三省正式開始對詔敕進行聯席會議。聯席解決了三省之間不斷的相互批駁造成的浪費,很快演化為三省長官之間長期的“政事堂”製度,雲徽清對這樣的改動顯然是滿意的,慕容謙益和章策也終於舒了一口氣。

    但是,被掛在秘書監一職上的前任門下侍中餘正平卻總是覺得不舒服,麾下蘇禦史等一幹人等繼續著禦史台的權力,潛移默化地試圖威脅雲徽清的行事。她對於這樣的事情不想花費心機,慕容謙益看得久了,卻覺得這樣的繼續,讓他覺得無法繼續縱容下去。

    “餘正平在府裏開了宴會,要珞寒你我同去。”慕容謙益在她背後靜靜地說道。

    她略一側首,終於還是轉回頭去繼續看手上的書。良久,緩緩坐下,寫給身邊之人一行字。

    “你的師父——們?”慕容謙益看著那張紙條,“要來軒京?”

    沒聽說她還有這樣的江湖身份,也不知道她哪裏來這些牽牽扯扯,慕容謙益沒有問出口的一句話是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雲珞寒居然就要推掉餘正平那老狐狸的宴會?

    雲徽清淡淡頷首,他沒有說出的話語她都在心裏看得一清二楚。

    慕容謙益一笑,將那本集子放在她手中:“那我也就推了。”

    雲徽清抬起頭來,她坐在那裏,本該是讓他俯看的角度,但是藍紫重瞳間驀然一道光華,他卻看不真切。

    一道白影,靜靜恍惚過層層的書架,靈動嬌俏早不似一年前的光景。而書架間一襲如墨輕衫驀然矮下身去,似乎是想要逗弄一番,卻不敢出了聲音。就這樣一個瞬間,那白影一閃而過,而墨色衫子的少女輕輕站起身來。

    浩如煙海的書籍後麵,明亮而無奈的目光望著在那一對男女,神情寂寥漠然的女子靜靜地握住一卷古籍,而那儒雅翩然的男子隻是靜靜望著她的眼睛。

    那墨色衫子的少女看得心中寂寥,終於還是,一語未發。

    (請大家注意上官慕蘇這個小丫頭……溫情戲可跟她很有關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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