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69 更新時間：20-11-04 10:09
據燕五的消息，臨香閣是京都內出名的青樓，那個思思姑娘就是裏麵的紅牌之一，他先前因為追查貪墨府內銀錢的賬房去過那裏一次，就是那一次，他看到過思思姑娘。
“你確定她身上所配香囊上的花紋，與這個是同一個？”燕齊問道。
燕五撓了撓頭：“先前見章若畫的時候，覺得十分相似，但這都幾個月過去了，我也不能十分確定。”
燕齊看了眼章柔，想到章柔隻看了幾眼那個紋樣，居然就能記住並畫下來，心中大感意外。
他起身叫人找了套富家公子哥的衣服換上，讓章柔也換了身尋常小廝的衣服，手裏拿著把附庸風雅的扇子，囑咐燕五看好王府，搖搖晃晃的出門，帶著章柔逛青樓去了。
現下天剛擦黑，正是臨香閣上客的時候，章柔跟在燕齊的身後，料想今天這是去辦案，估計不會有什麼機會吃晚飯，於是從自己懷裏掏出早上包好的兩塊餅，一邊走一邊吃。
燕齊聽著身後聲音不對勁，回頭看她：“你幹什麼呢？”
章柔趕緊把嘴裏那塊餅咽下：“王爺，這都晚飯的點兒了，看這樣子一會兒應該是沒功夫吃，要不你也墊點兒？總不按時吃飯容易胃疼。”
燕齊上下打量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沒接章柔的那塊餅。
章柔拿著餅舉了半天，發現燕齊沒有接的意思，便又重新包了起來，塞進懷裏。
他們來到臨香閣，三層的精致小樓外有迎客的小廝迎來送往，十分熱鬧。
章柔前後兩輩子也沒到過這種地方，十分興奮，眼睛裏掩蓋不住的好奇。她緊緊的跟著燕齊，眼見一群衣衫半透的姑娘裹著香風把燕齊團團圍住，自己則被隔在了那股香風之外。
“公子看著眼生，是頭一次來麼？”
“我卻看著公子眼熟，隻覺得像是上輩子見過。”
那些女子各個十分妖嬈，朱唇輕啟，情話像是不要錢似的一筐一筐的往外倒，把章柔聽的一愣一愣的。
燕齊臉色略有些不耐煩，“刷”的一下打開扇子，搖了兩下，抬手撒了一把銀票出去，臨香閣內瞬間安靜下來。
頭上插著大紅花的老鴇見多識廣，不等那些灑在空中的銀票落地，便揮著帕子扭腰擺臀的走了過來。
“好一位風姿綽約的公子爺，今日我們臨香閣可是蓬蓽生輝呢~”
燕齊合上扇子，撇她一眼，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說道：“少廢話，把你樓裏當紅的姑娘全都叫來，爺倒要看看你這臨香閣，跟別處有什麼不同。”
老鴇滿麵紅光，連聲稱是，點頭哈腰的迎著燕齊上了二樓，進了最大的那間雅間。
章柔目瞪口呆的跟在後麵，眼看著剛才還在圍著燕齊不住說情話的漂亮姑娘們，現下全都一個個的趴在地上搶銀票，心情十分複雜。
她也想搶，但又覺得哪裏不對，心想如果自己是那些青樓女子，遇上這麼一位出手闊卓的豪客，那肯定是件好事，但如果自己隻是個尋常路人呢？
她想，如果自己隻是個尋常路人，碰上這麼一個人，迎著自己的臉撒了這麼一大把銀票，又會怎樣呢？
她認真的想了想。
還是一件好事。
生活不易，還是不要跟錢過不去的好。
出門在外，大家都是討生活的人，眾生不易，還是別想那麼多了。
章柔撇去心中雜念，跟在燕齊後麵上了二樓。她這次不再看那些好看的姑娘了，而是看了看臨香閣的裝潢擺設。
樓閣內色調基本上呈粉紅色，所用花紋裝飾也都奔著柔美飄渺的方向去的，樓柱之間層層疊紗，又墜有珠玉墜子，晃動間叮當作響，十分悅耳。
章柔心裏感歎，真不愧是京都出了名的青樓。
她跟著燕齊進了雅間，再看雅間，與外麵裝飾又有不同，整體色調沒有那麼曖昧，反而清新淡雅，房內陳設也十分脫俗。章柔也看不出那些個珊瑚古玩字畫到底價值幾許，反正就是覺得，挺和諧，好看。
燕齊坐在圓桌前，桌上已擺好了各色酒菜。老鴇衝燕齊福了福身子，擊掌三下，便見三位美人如雲一般緩緩走了進來。
那三位美人齊刷刷站成一排，同朝燕齊行禮，說：“見過公子。”
章柔讚歎，連聲音都這麼好聽。
她一個個看過去，真是環肥燕瘦應有盡有，竟產生了一種自己在閱覽後宮佳人的錯覺。
燕齊用扇子敲敲桌麵，章柔立刻醒來，低頭哈腰的前去斟酒。
老鴇笑吟吟的說：“公子您看，這三位，就是我們臨香閣最美最好的姑娘了。思思，憐憐，愛愛，來見過公子。”
章柔一個悶笑，差點噎住自己。
燕齊不著痕跡的撇她一眼，章柔放下酒壺，後退一步立正站好。
燕齊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拿著酒杯晃了晃，放下說：“倒是，確實不錯。”
他站起來，走到思思，憐憐，愛愛跟前，一個一個看過去，然後在思思跟前停下，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就你來陪本公子，喝酒吧。”
老鴇識趣的很，弓著腰道聲：“是。”衝那憐憐，愛愛擺了擺手，趕緊出門了。
門外的小廝將門關上，也跟著走了。燕齊半摟著思思的腰，在她脖頸間聞了聞，說：“溫香軟玉，姑娘香囊裏配的什麼香，這般好聞。”
思思含羞帶媚的軟倒在燕齊懷裏：“公子說笑了，隻是些尋常香料，奴家也隻是多加了些蘭草。”
“哦？”燕齊牽起思思的手，摩挲她的手指：“給爺看看。”
思思道聲：“是。”從腰間解下香囊，遞給燕齊。
燕齊拿起香囊仔細端詳，又拋給章柔。
章柔略有一絲臉紅，手忙腳亂的接過，看了看，說了句：“確實一樣。”趕緊把香囊整齊的擺在桌上，叉著手站回原位。
思思十分不解，看了看燕齊。
燕齊一改剛才那副紈絝的作態，將扇子撂在桌麵上，在房內的太師椅上坐下。他敲敲椅子的扶手，問：“你可認識方太醫？”
思思臉色大變，握緊手裏的帕子，勉強笑道：“公子在說什麼，奴家不明白。”
燕齊抬了抬手，章柔見狀從懷裏掏出了那雙護膝，挨著那香囊，一起擺在桌麵上。
思思駭的一下子跪了下去：“公子，那方太醫從前救過奴家，奴家隻是感懷在心，做雙護膝以示感激而已啊。”
“哦？”燕齊翹起二郎腿，說：“方太醫在宮中專事貴人小主，你一個青樓女子，是怎麼跟他有瓜葛的？“
思思眼圈紅紅的，帶著哭腔說道：“那時，奴家還不是樓內的紅牌，得了病媽媽不耐煩治，想讓奴家自生自滅，奴家偷偷給看樓的小廝塞了銀子，自己跑去醫館抓藥，這才碰到了方太醫。”
“繼續說。”
思思用手帕擦擦眼角：“奴家被醫館的大夫瞧出來出身青樓，被趕了出去，方太醫正巧路過，便問了幾句。他說，世間女子皆艱難，不該再被如此作踐。他為奴家搭了脈，還買了藥送於奴家，奴家的身子這才好了起來。”
“所以，你送了方太醫這雙護膝？”
“是。”
燕齊又問：“中秋前一日，他有沒有來找過你。”
思思身子僵住，肩膀微抖，跪在那裏看著楚楚可憐，她不敢看燕齊，眼神閃躲著說：“沒，沒有。”
燕齊俯身過去，捏住她的下巴，盯住她的眼睛，說：“方太醫犯了死罪，滿城的捕快都在追捕他，現下隻有本公子可以救他，你最好說實話。”
思思眼中的淚珠滾滾的往下流，顫抖著雙唇道：“奴，奴家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公子。”
燕齊笑了笑，鬆開手說：“那看來本公子錯怪姑娘了。”
思思攤坐在地上，咬住嘴唇，不發一言。
燕齊讓章柔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條斯理的分三口喝完，直等的那思思姑娘開始問自己：“敢問公子，還有別的事麼？”
燕齊才道：“你下去吧。”
思思連忙站了起來，連俯身行禮也沒有，開門快步走了。
過了片刻，燕一翻窗而入，朝燕齊行禮：“公子，那思思姑娘披著鬥篷，離開臨香閣了。”
燕齊點頭：“跟住她，若找到方太醫，帶他來見。”
燕一道聲“是”，飛身而出。
燕齊看看章柔，指著那桌子酒菜說：“不是餓了麼？吃吧。”
章柔猶豫了一下，問：“青樓的飯菜裏，會不會有春藥啊？”
燕齊失聲笑出來：“你連這個也知道？”
章柔“嘿嘿”一笑：“我看書裏是這麼寫的。”
燕齊歎氣搖頭，站起身走過去，在圓桌前坐下。他拍拍旁邊的凳子，說：“吃吧。”
章柔這才坐下，美滋滋的給燕齊盛了一碗雞湯：“這麼久沒吃東西得先喝一碗湯潤一下。”然後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她端著碗，一飲而盡，夾了條雞腿大口的啃了起來。
燕齊看她吃的香甜，也覺得胃口變好了。他喝了兩口湯，看章柔吃的著急皺眉道：“吃慢點，沒人和你搶，當心噎著。”
章柔一邊吃一邊點頭，又抓起一塊荷葉餅，夾一筷子扣肉合在裏麵，放在燕齊盤子裏：“你也吃。”
燕齊看著盤子裏的扣肉，心想在這京都出名的青樓裏，一不嫖姑娘，二不喝酒，隻盯著飯菜的，恐怕隻有這一桌了。
他心裏覺得好笑，又覺得十分有意思。門外鶯聲燕語，又有男女歡好的聲音透過門縫傳播進來，然而章柔吃飯的專注勁兒，好像天塌下來都打擾不了一樣。
燕齊突然覺得，這臨香閣，也變得有些可愛了。
章柔毫無自知，她餓的久了，此時又不是在王府，可以不用那麼拘謹，是以吃的是暢快淋漓，桌子上的菜全都被她吃了個遍。
燕一回來的很快，他拎著方太醫從窗子外翻進來的時候，章柔正在吃第二條雞腿。
章柔看燕一進來，知道要辦正事了，放下雞腿就要站起來。燕齊按住她，用下巴示意她繼續吃，自己過去太師椅那邊，向方太醫問話。
“你可知道我是誰？”
方太醫跪在那裏，瑟瑟發抖。他哆嗦著抬眼看了看燕齊，臉一下子白了：“見，見過齊親王。”
燕齊有些意外：“你見過本王？”
方太醫以頭拄地：“去年歲宴，下官在太醫院當值，去武英殿送醒酒藥時，遠遠瞧見過王爺。”
燕齊點頭：“記性倒是不錯，那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本王是為何而來的吧。”
方太醫身形抖如篩糠，沒有回話。
燕齊示意燕一倒茶，翹起了二郎腿：“皇上的乳娘，常嬤嬤死了，你為何要逃？”
方太醫縮成一團，依舊沒有回話。
“常嬤嬤生前跟你說了什麼？”
方太醫還是沒有回話。
燕齊冷笑道：“思思姑娘生的十分貌美，你說，她若入了大牢，會變成什麼樣子？”
方太醫瞬間抬頭，驚慌失措的叫道：“不管她的事！”
燕齊喝一口茶：“這得看你。”
方太醫僵住，楞了片刻，猶如斷了線的木偶似的坐了下去。他看到桌子上並排放著的香囊和護膝，同色的緞子上雙雙繡著並蒂蓮。
方太醫嘴巴幾開幾合，結巴了兩句，便垂下了頭：“我，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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