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48 更新時間：20-10-28 16:16
張悌賢樂嗬嗬地由著自家二子扶著上了炕，坐定後便囑咐自己老婆子道：“笑笙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去廚房與兒媳一起做幾道好菜，好讓我們爺兒幾個好好說說話！”
張劉氏心中雖不願卻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便去了廚房。
等張家大伯母離開，張笑笙這才坐到炕邊上，先是詢問了一番長輩的身體情況，然後又向對方一番告罪。
張悌賢聽得連連點頭，心中老懷安慰之餘更多的是替已去世的弟弟高興。一想到自己兄弟三十多歲才得一子，且這一子自幼恃才傲物不將旁人放在眼中，即使多方教導也沒能讓其改變一二。
如今自家兄弟駕鶴西去，本想對這唯一的侄子多加照拂，卻不料對方非但不領情還絲毫不敬自己這個長輩，不但甚少登門還口出惡言，一番作為確實讓自己心痛不已，自此後也不再抱任何希望。
卻不想今日竟然等到了對方親自登門道歉，隻見對方語含哽噎神情之中盡是悔恨。張悌賢無比欣慰道：“笙兒能自己想通就再好不過了！你雖讀聖賢書，卻也要懂得這凡世間的人情往來。世人哪個不是這凡塵間一塵埃，萬事多思多想多看，與人為善便是大喜了！”
“大伯教訓的是！往日都是侄兒愚蠢不懂得大伯對我的一片關愛之情，狂妄無知惹得大伯生氣，侄兒真是萬分羞愧！如今父親故去，日後還要大伯多多教導侄兒才是！”說著起身跪倒在地。
張家大伯急忙示意張笑年扶起自己堂弟，慈愛道：“你父親臨終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我是你的親大伯，於你父親無異！隻要你願意聽，我自然願意看顧於你！我們張家是這村上唯一一戶代代都出舉人的人家，也是唯一一戶得享朝廷免除稅負的人家。可惜雖是輩輩都出舉人卻始終無一人能考取功名，光耀我張家門楣！如今到了你們這一代，更是子孫凋零，你大哥與你二哥也隻是一介秀才，再想有寸進也難！現下也隻你一人有此實力博取一番。男兒立於世間當頂天立地，一身學識應為民造福，也算不枉數十載寒窗苦讀！”
張笑笙聽完這席話心裏不免有些沒底，可眼下若不應下，這一趟怕是白來了，想明白後除了連連應是也不再多說其他，隻是安靜地垂首一旁靜聽。
張家大伯見這個往日自己說不上兩句便開口反駁的侄子今日如此乖順，心中大喜。細思之後朝張笑年叮囑道：“一會吃過飯讓你娘與你嫂子一起給你弟弟裝上一袋白麵一袋白米，昨日張屠夫提來的肉也與你弟弟割上一塊！”
然後望向張笑笙，“眼下已入冬，家中也無鮮菜，倒是土豆白菜不少，還有一些學生交來的束脩，也讓你伯母給你裝上一些！”
來一趟拿這麼多東西這讓張笑笙有些羞愧，急忙起身推辭。
“米麵侄兒便收了，隻是那肉與束脩說什麼侄兒也不能安心領受，還請大伯收回！說實話，侄兒今日前來，一來是因為侄兒年幼無知，不知大伯一片慈愛之心口出妄言，特來向大伯請罪！這二來…是因為家中沒了吃食，想…想向大伯借點米麵聊以度日，等開春後侄兒便謀個生計，到時再一並歸還！”
聽到此處，張家大伯一臉奇怪地看向二子，見張笑年眼神躲閃心下便也明白了。定然是自己的老妻嫌棄這個侄子，現在更覺得對方是個拖累，才私底下扣下了自己讓送給侄子的糧食，逼得這孩子一身傲骨也不得不低頭認錯以換得溫飽。
想到此心裏不免悲傷，當著侄子的麵也不好多說，隻是既然自己老伴扣下了米麵，那其他東西定然也是沒有送過去。如今看來怕是米油鹽都得給送過去一些才是，隻這一次，日後要想再送怕是也難了。張家大伯心裏難過，麵上卻笑嗬嗬地擺了擺手，對一旁的張笑年道：“你現在就去告訴你娘我的意思，你在一旁盯著。若是有誤，為父定不饒你。”
張笑年不敢有違父命，立刻起身去辦。
等屋門關上，張家大伯朝張笑笙招了招手將人喚到身旁，從腰間的荷包內盡數掏出幾塊碎銀悄摸著塞到張笑笙手中，見張笑笙要推拒，急忙用眼神示意對方趕緊收好，這才語重心長道：“孩子，你也不要怪你大伯母，為母者都是一心為著自己孩子的！你打小命苦無母，我與你父親便把你一心捧在手心裏細心疼愛，原本想著人心本該都如此，卻忘記了人性利己自私的一麵！大伯老了，照顧得了你一時卻照顧不了你一世，倚高才而玩世，背後須防射影之蟲；飾厚貌以欺人，麵前恐有照膽之鏡。往後的日子你要好自為之！這銀子是大伯私底下攢的，本想等你成親之時給你打上一套家具的，如今…提前給你以防你急用！”
張笑笙聽到這裏心裏是真的被老者這一番舉動給溫暖到了！
想到上一世少年時的孤苦、成年後的各方算計，世人的冷言冷語早已讓自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和厚顏無恥。睜著眼睛說瞎話，前一刻還是哥們兄弟，下一刻就可以背後插刀，唯一的一次心軟與多情還害的自己身死。
雖然做過很多壞事，卻也是那個世界的生存法則，畢竟要吃飯要有尊嚴的活著。原想著這一世最多不去算計旁人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卻不想竟然得到了上一世求都求不來的親情與牽掛。
“大伯，我…我…”張笑笙眼中潮濕，喉間酸澀，幾番哽咽之後也沒能說出心中所想。
張家大伯慈愛地輕輕拍打著張笑笙的脊背，如同父親一般給與懷中孩子溫暖。
直到張笑年挑起門簾，張家大伯才示意張笑笙坐到了一旁。一頓飯吃得輕鬆又倍感溫馨，至少張笑笙心裏十分快活。等到別過長輩出了門，天空已經整個暗了下來。
張笑年將門口的米麵袋子交到張笑笙手中，自己拎起另外一隻麻袋和一隻醬色瓷壇子，淡淡道：“父親叮囑我送你回去，我們走吧！”說完率先出了大門。
張笑笙這已經活第二次了，自然看得出這位二堂哥不喜自己。壓下心頭莫名地失落抬腳跟了上去，一路上除了遇見一個背著柴火、算不上健碩的男人之外，並沒有遇見其他熟人。張笑笙跟在身後沒話找話的與對方攀談了一路，可惜張笑年連一個”嗯”都欠奉。
這樣的自說自話一直到了自家門口才結束，張笑年停下腳步將東西方到一旁，不等張笑笙出聲便道：“張笑笙，我希望你從今以後不要再去我家了！這次送的米麵油、以及蔬菜足夠你吃到過完冬天。你已經年滿十七歲，雖然叔叔去世但你也已成年，往後要走什麼樣的路全在你。我父親已經老了，他還有我們家的事情需要操心！”說完準備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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