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05 更新時間：08-11-25 17:30
莫澤川覺得自己的胸口很悶，想要喝水。於是他直起了腰板，卻看到直起腰板的並不是自己。
他仿佛看到了從自己的身體上，分離出了另外一個身影。
是一個幼童的身影。
他看到一個大約6歲大的小男孩，像幽靈一般從自己身體上站了起來。
他穿著有些泛黃的白色長衣，褲子和襪子上都是密集的補丁。褲腿被整齊地折好，簡樸的皮鞋擦得幹幹淨淨，似乎是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貧窮。小男孩擦了擦眼睛，似乎是剛從夢中驚醒。他爬下床，想要去喝水。
莫澤川看到自己視線之中，出現了熟悉的房間。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一個縫隙，光芒立刻從縫隙外滲透進來，將漆黑的房間一點一點地照亮。
“什麼？！是我們家的澤嗎！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是被選中的……”
“可是今天摩可家族的人已經來過了……他們說……如果我們不讓他們帶走澤的話，他們……他們就……”
“他們會怎麼樣？難道你想讓他們帶走澤嗎？！澤可是我們莫家唯一的後代啊！你要那些變態的科學家，把他帶到那個恐怖的島嶼上，當做小白鼠做實驗嗎？！”
“我也不想啊！可是你也知道現在公司不景氣，如果我拒絕他們的話……他們……他們就不會借錢給我們……我們公司就會破產啊！”
媽媽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爭吵聲漸漸消失。
借著灰暗的燈光，莫澤川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爸爸，他將頭埋在兩腿之間，沮喪地捏緊了拳頭。而母親的頭發蓬亂著，臉色慘白得有些恐怖。她有些神經質地轉過頭來，視線穿過微微打開的房門，吃驚地看著莫澤川。
“澤……你怎麼醒了？！”
媽媽趕緊換上一臉和藹的笑容，但還是無法掩飾眉眼之間的慌張。爸爸也驚訝地抬起頭，看到躲在門後的莫澤川，一種悲傷的神情湧上他的麵容。
“澤……你聽到了什麼……不是……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不是……”爸爸焦急地揮動手臂，一副竭力想要辯駁的樣子，這讓母親更加厭惡了。
“你現在掩飾有什麼用！還不都是你這個沒用的！要不是因為你搞什麼投資，現在我們莫家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絕對不會允許你拿澤去抵債的！那個變態的試驗，會把澤折磨成什麼樣子啊！我絕對不允許！”
“你這是婦人之仁！！”爸爸重重地拍了下沙發，站了起來，橫眉冷眼地瞪著媽媽，“要是家族破產了，我們一定會被黑道的人追殺一輩子！能讓我們安然生活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吵架聲像是午夜耳邊飛行的飛機一般，嗡嗡地包圍著年幼莫澤川的耳朵。
年幼的莫澤川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睜開眼睛，嘴角微微上揚，一抹淡淡的微笑浮現在他的嘴角。
“我隻是覺得有點渴。”
他溫柔的聲音在房間之中回響著，仿佛從天而降的天籟一般，讓父母的爭吵再度停止。
莫澤川微笑著，笑容如一抹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他眉眼之間的輪廓清秀，仿佛他就是一個從山水畫之中走出來的清秀少年。年幼的他舉手投足間，都是那樣得體而自然。
“我喝點水就去繼續睡覺了。”莫澤川乖乖地衝著母親笑了笑，“媽媽不用擔心澤，澤會照顧好自己的。”
纖長的睫毛在他眼角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那個笑容是那樣地不符合他的年齡，顯得漂亮而精致，仿佛窗外那皎潔的月色，是讓人一看就會放心，不由綻放出信賴的笑容。
莫澤川微笑著若無其事地轉身，關上了門。
門外是如死般的寂靜。少頃，傳來媽媽小聲的哽咽，爸爸重重拍桌子的聲音，撥打電話的聲音，以及漫長的寂靜……
而此刻已經長大的莫澤川似乎什麼都聽不到了，他看到那個瘦小的小男生，緩緩地關上門。他的手停留在把手處，最後沉重地放了下來。
他轉身靠著厚厚的門板，身體沿著門一點一點地滑了下來，最後癱在地麵上。
那個年幼的小男孩聽到爸爸和摩可家族的談判聲，聽到爸爸說：“我們家的莫澤就是懂事，聽話……你們在島上要好好待他啊……”
年幼的小男孩長長地吸了口氣，嘴角邊陽光般的微笑一點一點地被抽去。他低頭將臉埋在雙手之間……
黑色的陰影一點一點地將他包圍。他那瘦小的身影在空曠而漆黑的房間之中，顯得那樣的渺小，那樣的瘦弱，那樣的無助。
那一刻，莫澤川仿佛聽到了小男孩故意壓低聲音的小聲地哭泣聲。
他閉上眼睛，撇過頭去。
在內心無垠的黑暗世界之中，他聽到正在小聲哭泣著的人，是他自己。
記憶的深處仿佛是一條明晃晃的隧道，列車緩緩地在無盡的黑暗中行駛著。那些沉重的回憶，便如風暴一般，排山倒海地向他洶湧而來。
他想起來了，他終於全部都想起來了。
那年發生的一切，那座半月形的璀璨島嶼，那群年幼無知的孩子，那些拿著針頭的可怕科學家，那些像是野獸一般的巨大運轉中的儀器，那些硝煙，那些爆炸……在他的記憶深處，他看到的是傾頹的山林，是地震過後躁動不安的石頭，是潮濕的森林，是地表裂開後呈現的一個又一個無盡的深淵……是在大風大雨過後，從深淵的上端伸出的那雙手。
“抓住我！”
莫澤川看到在記憶深處，她向他伸出的那雙小手。
稚嫩而瘦弱的小手，試圖將他拉出無垠的黑暗。
抓住我。
當初就是這樣簡單而短小的話語，將他從萬丈的深淵之中拉起，一度將他從無垠的黑暗之中連根拔起。
抓住我。
你曾經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把我從黑暗的穀底之中拉起。
抓住我。
是你帶給我炫目的陽光，讓我看到一個炫目的世界。
抓住我……
可是，我要怎麼告訴你，當初告訴你自己叫“澤”的小男孩，他不是天狗澤，他是莫澤川？就是這樣一個相同的名字，讓你的視線永遠地落在了別處，試圖抓緊的，再也不是我的手。
告訴我，現在的我到底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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