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6 更新時間：20-11-08 20:09
“風雨途中識郎麵，多蒙借傘共舟船，紅樓交頸，春無限......”
戲子在台上悠悠踱步，揮手拂袖。有一人獨坐台下頭排最中心的位置，眼裏滿是他的星星，無絲毫環境荒涼。
賞他鑲於那套華貴的戲服中，看著總覺得有些空落落的。麵染粉墨，是他最熟悉的花旦無疑了，璀璨地在破敗不堪的舞台上盡顯堂皇。雖是男子，五官立體，清秀，也是美得過歲月的。
程晞的麵龐映在他的眼中不知有多少個日夜。各種各樣的情緒在他麵前全都暴露無遺，生氣的，喜悅的，還有很多很多唯他才知道的思緒。
可這次帶給他的感覺不同於之前任何一種。像是在...惜別？真是難得。想到這，他有些愕然：“他這麼多年就沒有什麼至親的人啊，不會孤單嗎？還有，我到底跟他一起待了多久了？”
有些問題是不容我們去細想的。
台上戲子的腳步邁得極慢，如輕點於鴻毛之上，展開了翅膀，生怕踩塌了天空之城上的雲霓，輕快邁進而緩緩邁回。
“這跟躲我的時候就沒差別嘛”台下人不禁嗤笑，微微向上挑起的嘴角，恰巧撞上了驕陽的匆匆奔走。光，打在了他的臉上，緩緩向下移動欲與時間重合。他的笑是很甜的柔和，甜而不膩，足以讓人臉紅心跳。
戲人著的青衫有些長，輕掃在了地上，卻不擔心被它纏繞而絆倒，因為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溫柔好像怎樣也無法忘卻，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皆是如此。
程晞以蘭花指細細搓撚著人間的淡淡紅塵，似水一般的透亮安撫了某人起起伏伏的思緒，仿佛耳邊再次響起盤鈴聲的清脆，從破舊的窗向外望去，風雪依然稀疏，寒至沁骨，埋怨秋天早已白了發尾，棄我們遠去的狠心。
他的聲音柔亮婉轉，勾人心弦，像是由天使衝出重重雲彩傳達給人間的讚許。惹得草綠，惹得花開，風起舞弄翩翩。雙眸如雨後從綠葉縫隙中破出的光那樣幹淨又熠熠爍爍，水波蕩蕩，框柱台下人久久不舍放開，“我是不是很自私？”程晞深知戲人演繹時分心是重罪，卻隻因為那個人是景瑜他無法不去在意。
這都是程晞在唱戲時才會出現的令人目不轉睛的光景。
戲終落幕，他走到台簷蹲下，莞爾。兩人看著彼此出神都沒有說話。戲子的眼尾不知為何有些泛紅，有些艱難地說：“曲終人散，你...該走了”景瑜隻輕輕點頭，些時道：“小晞有進步哦，我走了也要記得認真練習千萬不能懈怠了，等我回來後就檢查成果，好嘛？”景瑜難得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還被他看見了。“小晞又該笑我了...”他心裏暗想，眼裏有了些笑意，卻無奈被活活擋在了淚痕之下。君不見，花落草衰。
這戲台是一所學校保留下來的，年紀很大了。長期隱沒在四周的廢墟之中，積了厚塵，唯有頭排中心的位置還淨，是被打掃過的樣子。本該與四周一同荒廢的舞台這次也算有了些用處，待到再次歸隱暗處，寂靜而又彷徨。
“———”
夜色珊闌，未若柳絮因風起，撲火的飛蛾還簇在燈下打著旋和某個人的寂寞。拉黑箱的人走得極慢，是箱重？又似乎不是。
看在雪地上點點淡出的深深淺淺腳印拖在他的身後，這才驚覺他在這個小破地方留下了他的半顆心和所有的注意，腳印在昏暗的燈下慢慢盛滿冷寂和微微光點。
他明白即使沒有人送行也是必須得走的，手機裏依舊沒有看見他的信息，誰讓那個口是心非的人這次真的不來了呢？等待的時候再拿出手機“哎，他現在到底在幹什麼？消息都不給我發了啊。”他的失落全寫了在臉上，沮喪。
一個小巷子裏，靜。沒有了蟲兒的鳴奏曲，空曠了的天空沒有鳥兒。有家人半夜時分燈還開著。那裏麵程晞蜷臥在被子中，隻露出小小的一顆頭，悄然睜開了雙眼，他的眼角還帶著淺淺的紅色，“這個傻逼又是悄悄地走了，知不知道我會擔心啊？”他對著身旁的空落喃喃自語。他走的時候把東西全都收走了，收走了他的所有物件，但是唯有影子是無法收走的。現在看起來程晞又是一個人窩在這小屋子裏了。
沒過多久，小巷裏猛地衝出一個人影，麵上滿是焦慮“他什麼時候的飛機都沒跟我說，會不會趕不上？”他還是決定奔向那個讓他著急的那人。
該登機了，還是沒有等到他的問詢。景瑜在催促聲中驀然回首，望見玻璃外滿是雪花紛飛，卻並不讓人感到寒冷的小城市。
想起剛來時的種種抱怨，如今竟覺著不錯。連牆後忽而躲藏起的衣角都讓人心生暖意，僅憑此便足以抵擋所有的不善和世俗亂語。“這還不是來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他是舍不得讓我一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的。”
“感謝遇見，さようなら（再見）”他頷首低語，不敢再回眸。牆後那人蹲下身來，不經意間又紅了眼尾，顯出無盡的疲憊。
程晞緩緩起身，走到機場窗邊用手隔空輕撫窗外那架準備起飛的飛機，勾畫輪廓，隨著它的飛行軌跡攀岩，他想與他一起走。“你還沒有跟我說再見，怎麼能走呢？！”窗邊的人低聲訴著苦，也不知道是對誰。他還是沒能管住自己，隻埋頭嗚咽著......
他走了，真的走了。
過了好久程晞從光下明晃晃的機場大門走出來，神色還沒能恢複如常。“這次一定要快點回來，要不我怕你忘了檢查你給我留的作業啊”他想。微抬了頭，手附在星星的上麵，盡力追逐他的軌跡。
視線又模糊了。
回去的路上，他順著景瑜去的路往回走，踏上每一格光斑，仿佛身旁就有他陪伴著一同悠然漫步。程晞閃過一個特別不切實際的念頭“我想把他渡過的光景全都收入囊中，藏起來，僅我可見的那種。”說是不切實際，卻有特別特別多的不存在期待。
“完了啊，還不知道他有多久才能回來呢，我就...就想他了。要是過很久很久他都不回來，會怎麼樣呢？”他心中暗生出無名的擔心。
“我不會去管你以前如何，以後如何，這些我們都可以一起去麵對。這一刻如果你答應了我的請求，我就會無條件的信任你和全心全意地對你好。相對的，你不能再躲我了...我害怕被你躲過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這是他對程晞小可愛說過的話，小可愛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時景瑜的眼神堅定不移，容下了整片星空，分明有流星劃過。
他被這璀璨迷惑著點了頭，穩穩跌入了他為他所設下的陷阱。曾想過要脫身，現今卻是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景瑜說這次他們還會相見，就是可能時間會有點久，但...他不忍心拋下他的星星，所以他一定會再次找到他。
程晞相信他會的，堅信。
風與雨與雪皆是無情之物，刮過他的臉，一道又一道。他順了件薄外套就匆匆趕了出門，現在加上風雪交加更是冷得緊。放在以前雖然身上是冷的，可心裏卻很暖，許是因為那根本沒什麼用的“暖手”罷了。
程晞不想回去，那間小屋落到了無絲毫人間煙火的冰窟裏，回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沒有人在他半夜回去的時候還在等他，也沒有人為他做那些工藝麻煩的甜點，更沒有人願意與他練練台步、對對戲了，很不習慣。
忽然有點後悔讓景瑜把他的房子租出去。
吱呀叫的門打開了，鑰匙狠狠墜地在了鞋櫃上，它有點委屈。程晞顧不上換衣服，衝進臥室抱住景瑜僅剩的縷縷氣息，如將那些氣息揉進身體裏一樣的力度，點點的冷卻了。
太陽哪會管人間的悲歡離合，照舊渲染了漫天的白雲，這是新的一天的晨曦。
晨曦，程晞。
“嗯...不要喊我，我要再睡五分鍾...”無人應答。程晞一下清醒了，就連那五分鍾都睡不著了，不是景瑜在喊他，他已經走了。
再一看，叫他的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有些煩躁。
那人從某方麵說也是堅定，不接就一直打，“接接接！我接！”他小聲罵了一句，煩躁。
“喂！誰啊？大清早跟人打電話是缺媽呢？”可以說是相當煩躁了。
“小晞”熟悉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程晞有點蒙，可他的內心分明被這聲音洗滌過一番似的通透。煩躁什麼的，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是你，抱歉了啊。還有，你怎麼突然換手機號了？”現在的口氣可謂溫柔進了某人的心裏，比剛接起來不知道耐心了多少。以景瑜來看，小晞這樣半夢半醒的狀態別提有多可愛了。
“哈哈哈，你這個脾氣還改不掉。對我，你不用講抱歉這種詞的，至於手機號嘛......老頭可能要查我的辦理地址，我怕他查到你，就換了一個。”
“你下飛機了嗎？還能給我打電話”
“沒有，飛機中途出了些問題就找了近處停機了，我現在一家賓館住著，想著這個時間該叫你起床了就打了過來”
“真不愧是你啊，隔這麼遠都想著摧殘我”
“這可是你誤會我了，社團這幾天不是還忙著嗎，再加上你昨天一整個下午都跟我一起的，完全沒有好好對戲，你說你該不該早起？”
“嗯嗯，社長說得對，教育得好，我要好好反省~”
———
程晞這個電話掛地很難，好不容易出了門就接到社友的信息說演出提前了三天。雖然時間少了很多，可他卻感覺演出一定可以完美拿下。
因為，血條已經不知在何時回滿了。
他非常清楚，現在要做到就是要以最好的自己，最好的姿態去迎接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重逢。渺茫卻期盼著，願萬事勝意。
早餐鐵定是沒人幫他準備的了，現在又退回到能吃就行這一步，對於他一個這麼挑剔的人來說是真的很不容易了。
跟團員們商討完終於可以回家了，從社團出來時門口沒有人來接他，隻有一把雨傘靠在牆，邊孤零零的，一旁的水滴倚著滿牆的爬山虎“噠，噠......”都不是在等他的樣子。
也許兩人還在異處各自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可他們的心卻不顧任何阻攔，早早地交彙到了一起。
作者閑話：
第一段“風雨...”這個是白娘子裏麵的一段詞
“程晞以蘭花指...”這個化用了雙笙的歌（牽絲戲）可以去聽聽原曲，吹爆雙笙！
“曲終人散...”這個我不記得是哪裏的了（當時腦子裏一下蹦出來就寫上去了）
“未若柳絮因風起”是《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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