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97 更新時間：08-12-08 19:03
《月似年華》
1、
年華一出了機場，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坐在出租車上，她呆呆看著手上提著的一盒冰皮月餅，從香港帶回來的。芒果味，葉陶最喜歡的。
一絲不安與懷疑，慢慢湧上心頭，竟惹得莫名的寒意。
而這些奇怪的情緒，是從她下機後和葉陶打的那個電話開始的。
她感覺到，當葉陶聽到她提前回來時，沒有多大驚喜，甚至是有些慌張。
“陶，我回來了。”
“呃……年年，你怎麼回來了？！”
怎麼回來了……
他充滿磁性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傳進她耳朵裏，即使他努力保持著平靜，但是兩個人相處了這麼久，哪怕一點點不自然，她都會察覺到。
那顆雀躍的心，突然就沒了興致，沉了下去。
年華突然沉默，葉陶試探著問道：“你在那呢，年年，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啦，我哄你的。我現在還在香港呢，公司的工作還沒弄好。今年又沒辦法和你一起過中秋了。”年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這麼多年來，她很少對葉陶說謊。
年華分明感覺到了手機那邊輕輕舒了口氣，“也是，我們也幾年沒在一起過中秋了。”葉陶似乎想緩解兩個人之間奇怪的情緒，又輕輕說：“年年，我很想你。”
年華嘴邊浮起無力的笑容，說道：“我也想你，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可是年華的心，已經開始亂了。
直到電話裏傳來忙音，啪的一聲，她蓋上手機。
2、
電梯緩緩上升。
九樓B座，這個她跟熟悉的就跟自己家一樣的地方，這個藏著無數甜蜜回憶的地方。現在離它越來越近，年華卻越來越忐忑。
葉陶在家麼？見到她，是會狂喜得將她抱起來旋轉？還是滿臉驚愕，然後為她的小欺騙而惱怒？
她心裏無數個設想在翻騰，每一個都那麼不確定，讓她像迷路的小孩，找不到方向感。
叮——電梯到了。
葉陶家的門是關著的。她從包裏掏出鑰匙，卻在鑰匙孔前停住了。
深吸一口氣，掃除腦中的猶豫，將鑰匙插進孔裏旋轉。哢嚓一聲，門開了。
門剛打開一條縫，她還沒進門，卻聽到屋子裏傳出爭吵聲。
葉陶的，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
年華愣住了。
“為什麼剛才你不跟她提分手？！你還想拖多久？！”陌生女人的聲音，滿含憤怒，不甘。
“哪能說斷就斷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是葉陶。
“我不管！我受夠了這種不見天日的感情了！你不跟她分，我就跟你分！”女人咄咄逼人。
“小然，你不要這樣……我會解決的……”葉陶哄著那個叫小然的女人。
年華腦子裏倏地一片空白，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握住門把的手在微微顫抖，那張精致的臉上卻沒有表情。
看來，她沒有進去的必要了。
鬆開門把，她轉身離開。
3、
“去哪？”出租車司機問第三次，年華才猛地回過神來。
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眼淚化開了臉上的化妝品，現在的她，竟是如此狼狽不堪。
報了自己的住址，年華便不再說話，蜷縮在後座上，看著窗外快速閃過的街景，陷入了恍惚之中。
心裏那種感覺，是痛楚麼？為什麼想到的，卻都是以前的美好。
原來人的思想和內心並不是一致的。
十年的感情，就這樣散了麼。
無數場景閃過她的腦海——第一天走進大學時葉陶熱心地幫她提行李，那時兩人都一樣青春洋溢。畢業後葉陶找不到工作，兩個人窩在葉陶租來的小屋裏，她麻利地幫他打掃做飯，不斷為他打氣加油。葉陶第一次拿到工資，兩個人去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館，一消磨就是一個下午……
兩個人，兩個人。記憶裏的一切，都是成雙成對。
從此以後，身邊卻是缺了一個人。
就這樣散了麼。
仰起臉，任由眼淚靜靜地淌。
是不是愛情總是敵不過時間，再深愛對方總會被歲月衝淡心中的愛戀？
她曾經這樣問過葉陶，卻被葉陶緊緊抱住，咬著耳朵以示懲罰，他叫她：“傻瓜。”聲音裏是濃濃的寵溺。
她曾經以為，月會變缺，天會變黑，而她和葉陶的愛，永遠不會變。
原來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4、
年華決定離開一段時間。
這個城市沒有了愛，連空氣都冰冷起來。
她定了傍晚的飛機票，決定飛往遠方的H市，那裏有她最好的朋友諾諾。
細細收拾了行李之後，拿起桌上的冰皮月餅盒。華麗的鐵盒上標著明確的保質期，這麼上好的一盒月餅，保質的時間也隻是區區三個月而已。
月餅的香糯甜蜜，就像一段感情。可惜外表再完整價格再昂貴，過了保質期，就會開始腐爛。
將月餅放進冰箱裏，年華拖著行李，鎖門，下樓。
到了機場，葉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年華看著手機響了好久，終於緩緩按下接聽鍵。
葉陶在那邊著急地說著：“年年，年年！你上午是不是回來了？！我在門上看到你的鑰匙……”
“年年，你不要誤會……”
“年年，我最愛的還是你啊！我愛的始終隻有你一個！”
“年年，你在哪？我錯了，我錯了行嗎……”
年華靜靜聽葉陶說著，最後淡淡地開口：“陶，我走了。”
“你要走？！你要去哪啊？！你先別走啊，年年，聽我解釋！”葉陶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有些語無倫次。
“我房子裏的冰箱裏，有你喜歡的冰皮月餅。你有空過去拿吧。久了，就過期了。”緩緩將手機從耳邊拿了下來，葉陶還在急急地說著什麼，那聲音卻已經越來越遠了。
大拇指按下關機鍵，才發現整隻手都在輕顫著，不由控製。
年華想或許葉陶還是愛著她的。
可愛一遭受背叛，就不可遏止地過期了。
一旦過期，就失了原來的滋味，再無從下口。
葉陶是不知道這個道理的，他不知道有些東西，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年華，都無法挽留。
昂頭走向登機口，年華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起來，不斷有清澈的液體湧出眼眶，滑過臉頰，生生地疼。
年華發誓再不為這段感情哭泣。
5、
年華在飛機上睡得很沉，最後是溫柔的空姐輕輕叫醒了她，告訴她飛機15分鍾後降落H市。
年華望向小小的窗口，外麵是漆黑的夜空，動人的月亮不知何時已懸掛在夜幕之中。看看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皎潔明亮的月光盈滿她的眼睛，那麼清澈透明。
年華發現她從沒有如此靠近月亮。
中秋將近，天空的那輪明月，不仔細分辨，已是圓如銀盆。
可是肉眼所看的，永遠隻是片麵。那月看著再圓，總還是有些地方欠缺。
它由缺轉圓，再由圓轉缺，循環反複，帶給人們陰晴圓缺。
她發現她自己，此時那麼像這輪惹人愛憐的月亮。
心曾經被愛盈滿，滿到幸福都溢了出來。然後破了一個口子，幸福就突然之間流失不見，化為幻影。
但她相信，這顆心，總會有再變圓滿的一天。
會有那麼一天的。
會有的。
年華靜靜靠在座椅上，看著明月，一直蒼白地緊繃著的臉終於化開一絲微笑，在月光的映照下，是那麼地溫柔美麗。
即使月圓人缺，隻要年華似月。
穿破雲層，總有醉人光華，籠罩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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