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29 更新時間:09-03-18 23:33
不出所料,本來疾行的二人在看到此地還有另一個人存在時同時勒住了馬匹,有些驚疑且暗含殺機的眼神向我而來。
隨意掃了一眼,已經可以大致區分二人的關係。
前麵的人大約十七八的樣子,衣著華貴但有些淩亂,應當是多日趕路所致。但即使是風塵仆仆也這樣不了他精致的容貌,唇紅齒白,依稀帶有少年人的青澀。他的發絲是最潔淨的銀白色,眼眸是同色的白,隻在瞳仁邊緣有細細的銀,晶瑩無比,的確漂亮。
他身後的人則普通的多,白色的頭發和眼睛中都帶有一點灰色,應當是血統不純的緣故。我所感受的殺機便是從他身上散發的,想來,這應當是前麵那個少年的侍衛了。
對他們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估計,我揪起正在草叢裏玩得不亦樂乎,毛色從最初亮閃閃的白變成灰溜溜的雪,腳尖輕點,向他們相反的方向而去。
"兄台可否稍等?"
清亮的聲音仿佛冬雪初融的清泉,勃勃富有生機,顯然是那少年。不理會他的挽留,我繼續腳下的路,心中肯定他必定會想方設法留我下來。
從他們如此匆忙趕路,甚至在這許多人認為凶險異常也同樣不變的情況看來,定然有什麼原由迫使他們趕回,而且後麵的侍衛如此狼狽,不難看出他們的歸途中還有不少的阻攔,這樣的話,當我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出現在他們回家的路上而且行蹤古怪時,很正常的想法便是留之,或殺之。但顯然,神光六部的人都有些精神潔癖,在我尚未表現出明顯的敵意時不願貿然動手。同樣的,若我執意離開,後果便有待商榷了。
"兄台,在下是飲泉仰止,聽聞我國與霍圖這幾日開戰正欲趕回,奈何途中阻攔太多。看您身手不凡,可否請您護送一路,在下感激不盡。"
不愧是生於王室的人,這一番話,說得可圈可點,既表明了身份,可以恐嚇來人,語氣誠懇,可感化來人,末了說明來意,不僅可以把懷疑對象設法放到身邊觀察,就是對方拒絕,也可以變相從中了解到底是友非敵。
我尚沉吟,仰止再次開口。"兄台不必過於擔心,此一路多是有驚無險,隻是我擔心最後兩日會有變故才起相邀之心,若您答應,來日我必允您一事,可否?"謙恭有禮,似乎推脫也不在情理。
我點點頭。"好,我送你一路,不過不必兩日,一日方可。你和身邊的那位先休息,兩個時辰後出發吧。"
"可是,已近天黑。主子,夜間趕路不妥。不如。。。。。。"仰止身邊的侍衛開口建議,我也不解釋,就看這個仰止要如何處理了。
"木,將馬先找個地方拴著吧,就地休息兩個時辰。"轉而對我,"兄台如何稱呼?"
"。。。。。。冥,你可以叫我冥。"有些遲疑的說出這個名字,然後想到以前這樣叫我的師傅。雖然在一起的時候總想著脫離,但真正離開了,卻總是不自覺的留戀。
或許我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該渴望那奢侈的自由吧。
但那樣絕美不似凡俗的人,真的會這樣容易死去?
我,不會相信。
月開始上升,懸於樹梢,仿佛隻是棲於梢頭。
四周很沉寂,是我熟悉的黑暗,唯一不熟悉的是月色的皎潔。
暗夜的領域是任何光都突破不了的,當然包括月光。有多少年了,不見光的日子,暗夜被神唾棄的日子,數不清了吧。即使年月可以估計,人心忍受的寂寞卻不是可以估算得了的。
"吱~~"隔著手套,感覺有微微的噬咬感,低頭,發現是自從我答應同路後就失蹤的雪。此刻它咬的部位傳來星點刺痛,讓我不得不感歎,果真聖獸,畢竟一般的刀槍都是難以透過我這雙手套分毫的。
"吱吱~~"好象不滿意我的走神,雪下口更重了些,然後蓬鬆的大尾巴一甩,徑自向一邊跑去。
我看看仍在"熟睡"的兩人,想了下,提步跟了上去。
隔不遠的距離,聞到血的氣味,不重,隻是一點,但足以讓我察覺,更逃不過聖獸靈敏的鼻子。
走近些看到是一個同樣白衣的男子,麵朝下躺著,身體似乎因為痛苦不停地在地上扭動,如果不是我對顏色的敏感,肯定看不出這肮髒的外衣最初是怎樣光鮮的白色。
還沒有了解對方的來曆和意圖,即使他現在看似狼狽不堪,我也不會好心地過去幫一把手,況且,就我所知不多的關於神光六部的術法,這個人,應當是背負了某種詛咒,現在正接受詛咒的懲罰。
這樣的人,一般是背叛了某個人或某種信念後被反噬的結果,除非他肯回頭,否則無解。但看看這人現在的樣子,即使他肯悔改,也沒辦法去找替他解咒的人了吧。
雪一點也不怕的在這個人的身邊竄來竄去,間而伸出舌頭舔一下他的臉頰。
男子的意識似乎有了些回複,艱難的抬頭聚焦。
當他的眼睛對準我時,意外地發現他一瞬間的狂喜,"韶,韶。。。。。。你來了。。。。。。你終於。。。。。。"
男子喃喃,然後細密的血絲從嘴角劃落,同師傅那時一樣的美麗誘人。
看來這本來是個相當俊朗且有魅力的人了,眸子被欣喜點亮的時刻,就連月光都一時失了顏色。但下一刻,他慘白的臉便暴露了他處境的艱難。
瞳孔渙散,看來已經被幻術控製陷入夢境了,不過他看到的"韶"是誰,他的愛人?那樣高興而愧疚的矛盾語氣,是被他背叛的人的可能性更大吧。
沒有興趣去安慰一個要死的人,充其量通往暗夜的路上多一個亡魂,我站在原地冷眼看這個回光返照的人最後的生機,就像焰火熄滅前最後的絢麗。
"對。。。。。。不起,韶。。。。。。韶。。。。。。"斷斷續續的話,一字一句仿佛用生命述說,每吐出一個詞,嘴角的血奔湧得就越發激烈。我看到他眼角的濕潤,在滿頭的汗漬中一點也不顯眼,但隻是這一點熒光,讓心頭突然一跳,有一種陌生的淒涼。
這個人一直在說對不起,但沒有說過一句請求原諒的話,因為不能原諒還是他已失去獲得原諒的資格?這應當是刻骨的愛吧,為什麼會讓人痛苦了,如果痛苦,他應當斬斷的吧。
當然,如果他可以的話。
男子口型的變化越來越遲緩,最後凝固成一個字,"。。。。。。愛。。。。。。"然後一瞬間灼灼的目光消散,成為我慣見的麻木呆板的眼睛,死亡後的眼睛。
死者的身體開始熒熒發光--當然這光也隻有暗夜的人可以看見,然後一個深灰色的球從他的心口處浮起,有些不舍的離開身體,向著霧籠的方向飄去。
看來這並非一個邪惡的靈魂,否則會是黑色,但同樣非白,則說明他身前做過不少壞事,即使非他所願。最後那樣濃重的灰則說明他的靈魂因悔恨和愧疚而分外沉重,看來當他途經斷崖時,不會那麼順利的往生,這樣的結局,不知對他而言是否算是救贖。
"吱~~"不耐的聲音,看來我今晚已經因為走神而得罪這隻聖獸三次了,不過它到底是什麼事叫我過來,隻為觀摩一個人的死然後為以後的結局墊底麼,應當不是這麼無聊吧。
好象周圍的月光一下子暗淡了十倍,我有些驚異地看著雪從那人的失身中找到一個白色的石頭,不過這麼耀眼的光芒,還有那種柔和的氣息,肯定不是凡品。
想一想這種氣息和仰止的似乎有點相象,應當是同源吧,但它出現在這裏代表。。。。。。從仰止急忙往回趕的樣子可以看出,他離家的時候並沒有遭遇而今的變故,那有什麼理由可以讓飲泉王室的人外出且隱秘地隻帶一個侍從。如果是不想聲張的話,隻能說他們丟了某個東西或者要追查某個人,但偏偏不能對外泄露,必須找到但又不能公諸於世,隻能說那有關於王室的尊嚴或者--國家的興亡。
微挑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我想我已經知道,這個仰止--或者說飲泉的某位王子,接受了怎樣的命令了。
隻是,我微皺眉,這種奇怪的熟稔感,到底是哪兒來的,這並僅僅緣於和仰止氣息的相似,我確定。那又是為什麼,心底突然有那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分開很久後的重逢,帶來莫名的欣喜。
算了,反正第一個目標是飲泉,如果順利的話,不僅這個,很多東西都應當可以有些線索吧。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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