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城篇  第二十五章 傾君

章節字數:4784  更新時間:09-02-15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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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藍的天空,一絲白雲也無。太陽高照,陽光透過葉片間隙打在我身上,隻覺得通身暖洋洋,十分舒服。我坐在秋千上,腳點著地,輕輕搖蕩。伸出手,纖細瑩白的手掌在陽光下,藍紫色的血脈清晰可見。手心的紋路蜿蜒而深刻,唯獨那條據說是代表愛情的細線卻淺的看不見,似乎……似乎並不存在。輕笑一聲,我放下了手。有風拂來,寬大的梧桐葉子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是一群精靈,悄悄地述說著一個古老而悠遠的傳說。

    距離那場婚禮已經一個月,這一個月來,我都稱病沒有再去過太學院。而我在身體有了一點起色之後,就從皇宮回了家。

    皇上皇後派人送了很多補品來,嫂嫂每天在家裏陪我,哥哥一有空也會回家來吃飯。大家對我的突然得病都沒有多問,而我也沒有解釋。

    宇文皓是每天都要來宰相府報道,他總是跟我說笑。一會兒說今天幫著皇上處理了什麼事情,皇上又怎麼稱讚他;一會兒又說東宮院子裏落葉鋪了一地非常美,好像他那天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一切隻是我的幻而已覺。有時候看他鼓著腮幫子說得口若懸河,我會回之以一笑:“你說那麼多不累嗎?”

    然後他就會咧著嘴,露出白白的牙齒,眼睛裏發著光:“遲丫頭,你笑起來真好看。”我搖搖頭不再說什麼。他忽然托起我的馬尾,輕聲說:“雖然當初覺得這樣不倫不類,但是看你正經梳了發髻,我倒是不習慣了。”我怔怔地看著他漆黑的眼睛,猶豫著想說什麼。可是他目光一轉,又岔開了話題。

    一天,我正窩在屋子裏看書,府裏的小廝前來通傳說有人找我。我想來想去,宇文皓來我家從來都是直接闖的,不是他的話,在宮外我的認識的人……難道是她?

    來到前廳,趙霜雁的笑臉出現在眼前。

    “早就聽說郡主出了宮,一直沒有機會來看郡主,是霜雁的不是。”

    我示意讓她坐下:“姐姐別客氣,叫我小遲吧。”

    她微笑道:“那好,小遲。”

    我們兩個相視一笑。

    “小遲,我今天來是想帶你出門逛逛,不知道…。。”她對著我上下一打量,“不知道你身體康複了沒?”

    想想自己這段日子一直像隻蝸牛似的窩在家裏,哥哥直說我女大十八變,娘也常勸我出去走走。

    於是點頭笑道:“其實我早好了,就是一直懶得出門,再說也沒有姐姐這樣的朋友。正好,今天就讓姐姐帶我出去玩吧。”

    娘聽說我要出門,欣慰一笑,隻囑咐了我不要太晚回來,又給了我不少銀兩。從娘房裏出來,趙霜雁拉著我悄聲說了幾句,我眨眨眼:“為何要換男裝?”她笑而不答,隻說帶我去一個好地方。

    她拿出一包衣服,一邊往自己身上套,一邊催我趕快換上。在房裏換好衣服梳好頭,兩個人才終於出了門。我們沒有坐馬車,慢慢地沿著青石街道散步。

    趙霜雁是個很能侃的人,她一直跟我介紹著那家店的胭脂水粉是全城最好的,哪家店的綾羅綢緞是全城種類最多的。然後話題漸漸跑到她爹的那九個小妾上。

    趙霜雁是正房所生,她母親年輕時也是一位權貴人家的千金。但是因為沒能生下兒子,她爹就一房接著一房地娶姨太太。也許是她爹命中注定沒有兒子,九位姨太太生的女兒都超過一打了,可就是沒有一個兒子。

    趙霜雁的母親在她十歲的時候去世了,但因為她是長女,她爹又沒有兒子,所以在家裏的地位不可撼動。九房姨太太整天因為爭寵把家裏搞得烏煙瘴氣,害得他爹整日不得安寧。

    我看她幸災樂禍的樣子,好像她說的都是別人家的事。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自從我娘死了之後,爹雖然對我不錯,但是看到家裏那麼多花枝招展的女人,我就會很恨他。一年如此,兩年如此,到現在我們父女之間也就隻剩下場麵上的禮儀了。”

    “姐姐……”我握緊了她的手,她嫣然一笑:“所以啊,我從小就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嫁一個能對我一心一意的人。我隻有他一個,而他也隻有我一個。”

    我想起當時在七夕宴上她也說過這句話,然後又想起了……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她忽然反映過來,有點抱歉地看著我:“看我,一跟你說起來就沒完。小遲……那個,我隻是……”

    我搖搖頭:“沒事,姐姐不用刻意避諱些什麼。”轉頭看看四周,粲然一笑:“姐姐,帶我來的是哪兒?我怎麼好像不曾來過?”

    她一抿嘴,神秘地說:“待會兒就知道了。”

    走到一家三層高的木樓前,門口牌匾上寫著“傾君坊”,再看看門口站著幾個衣著豔麗的年輕女子,這……這不會是傳說中的青樓吧?趙霜雁要帶我來的是青樓?

    趙霜雁看我站著不動,推推我:“走啊。”我哭笑不得,小聲說:“姐姐,這不是青樓嗎?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她楞了一下,然後笑不可仰,半天湊過來說:“好妹妹,姐姐帶你去見識見識,免得你連這芷城裏最大的歌舞坊都不知道。”原來不是青樓?聽這名字——傾君坊,不讓人想歪都難啊。

    我們大著步子走上台階,還沒進門,一個四十上下的婦人上前來招呼:“二位公子裏麵請。”

    趙霜雁很老道地一擺手:“帶我們去最好的包間。”

    “喲,這位公子,今兒個您來的真不巧。傾君坊裏雪字號的包間都被人包下了,現在還剩風字號八間,雲字號五間,還有雨字號三間,公子您要哪一間啊?”

    我聽得滿頭迷糊,什麼風字號,雲字號的,這歌舞坊還有這麼多講究嗎?

    “那就雨字號吧。”趙霜雁冷聲說道,儼然是這裏的熟客。

    那婦人帶著我們向內走去,我才看清原來屋子裏麵的構造另有乾坤。這幢木樓裏麵非常龐大,外麵看著隻有三層的建築,到裏麵才發現原來實際是五層。地麵上三層,地下還有兩層。進門是大堂,大堂左側設有一架樓梯,樓梯呈“回”字形,曲折向下貫通整幢建築。

    我們跟著那婦人順著樓梯向上走,我透過樓梯的間隙低頭往下看去。不經對這樓的建造者深感佩服,這跟現代的大型購物廣場的回旋樓梯真是異曲同工。

    “到了。”那婦人嬉笑著為我們推開了二樓臨街的一間房。趙霜雁吩咐上一些酒菜,然後掏出了一張銀票給她,那婦人喜笑顏開,掩上門出去。

    我坐在椅子上細細打量,這間房的布置也是獨具匠心。看的出來左右兩側的牆都是打通的,隻是用一排竹門隔開。竹牆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菊花,而且屋子裏也有淡淡的菊花香。

    “傾君坊有四等包間,分別是風、雲、雨、雪。雪字號排在首位,不同樓層設了不同包間,雪字號包間在最頂層,風字號在最底層。中間的大堂是迎客通道,每一等包間都有其代表的花。比如我們的雨字號是菊,雪字號是梅,風字號是蘭,雲字號是荷。每一等包間的價格都是不同,而且能觀看的歌舞表演也不同。”

    這時,門又被打開。那婦人帶著幾個小丫鬟上了幾碟酒菜,招呼了我們幾句退了出去。

    趙霜雁看我好奇地左顧右盼,忍俊不禁。隔了一會,才開始繼續介紹:“這傾君坊原是成澤侯——羅君昊所建,算起來快有三十年了。羅家世代研習機關暗術,而且是北刖唯一一個世代沿襲爵位的家族。關於這一點,世人眾說紛紜。有人說在北刖建國初期,羅家人立了大功,當時的始祖皇帝就封了一個世襲的爵位給羅家。

    到了羅君昊的時候,羅家是九代單傳。可惜的是,羅君昊是一個十足的情癡。據說他愛上了一個外族女子,可是羅老侯爺不同意這門婚事。羅君昊無奈,就建了這傾君坊作為那名女子的棲身之所。羅君昊因為她,一直不肯再娶別的女子,把羅老侯爺氣的一命歸西。

    羅君昊繼承了爵位之後,當然是毫不猶豫地娶了那名外族之女。可是那名外族之女嫁給他數年,卻一無所出。為了傳宗接代,羅君昊想盡了辦法,求了不少偏方靈藥。

    終於在成婚的第八年,也就是十二年前,生下了一女,取名羅流螢。可惜他的妻子卻因難產香消玉殞。羅君昊從此意誌消沉,閉門不出。兩年後,羅家不知為何起了一場大火,羅君昊在那場大火中銷聲匿跡,隻留下了兩歲的女兒。

    羅家在那場大火後一蹶不振,可憐他兩歲的女兒舉目無親,無人照料。好在羅君昊早年的時候收養過一義子,名叫顧尋楠。顧尋楠四歲時,羅君昊就將他送致別處拜師學藝。在得知此事後,年僅八歲的他毅然拜別恩師,回到羅家照顧羅流螢,從此他二人可謂是相依為命。

    顧尋楠年僅八歲,當然不能收服羅家那些老頑固。羅家的產業也就被分刮離析,漸漸衰退。隻有這傾君樓是屬於羅流螢母親的,所以還在顧尋楠的名下。”

    趙霜雁看著我長大了的嘴,低頭喝了口水,衝我挑眉一笑:“怎麼?聽傻了?”

    我擦擦下巴上的口水:“可不是,我以為在聽故事呢。我以前怎麼從沒聽說過?”

    她不屑地一撇嘴:“郡主整日待在宮裏頭,這外麵發生什麼事,當然不清楚。”

    我搖搖頭:“那姐姐知道的也太清楚了,說得好像是親眼所見似的。”

    她點點我的額頭:“傻妹妹,這是街知巷聞的事兒。你要是往那些說書地兒走上一遭,沒準就能聽見一個比我說得更詳細的版本呢。”

    我咂舌,自己果然是孤陋寡聞啊。不過倒也不能怪我,我到這裏算算也就九年,十年前的事情我當然是無從得知了。

    “那個羅君昊後來就一直沒出現嗎?”

    “沒有,有人說他是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了,也有人說他遠走他鄉,離開了這個傷心地,具體是怎麼樣,沒有人知道。”

    “一個堂堂的侯爺失蹤,這麼大的事兒,皇上沒有追查嗎?”

    “怎麼沒有,隻是那一年正好趕上先皇——就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北刖的第二十七位君王——宇文明宸的十年生祭。宮裏頭一直……”

    “等等。”我猛然打斷她,“你說北刖的上一位君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

    “是啊。”她不以為然地點點頭,“小遲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啊。

    “說起來,那位皇帝登基沒到一年就病死了,而且還是死在蒼郡的離宮裏。因為他沒有留下任何子嗣,所以皇位就由他的皇兄,就是當今皇上宇文明嘉繼承。”

    她看我又是聽得目瞪口呆,拿起筷子輕輕敲了一下我的頭:“別想了,都是過去的事情。我也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難免以訛傳訛。信不得的,你就當聽故事吧。”

    我皺著眉點點頭,可不就像是聽故事?

    “小遲,快看,好戲要上演了。”

    我側頭一看,那兩排竹牆開始慢慢往兩邊移動,而包間的門也隨之緩緩打開。“吱吱咋咋”的機關聲音一直響個不停,前後包間被連同,像是一個大會場。而那些竹牆緩緩向著用樓梯構成的那個四方空間移動。接著隻見那些竹牆像是有了生命似的,一個接著一個躺倒,像是一副多米諾骨牌。

    平躺的竹牆互相鏈接,在那個四方空間裏拚接成了一個平台,隻留了中間大約半徑兩米的不規則區域。然後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個不規則區域裏漸漸升起一個木質舞台,一個身穿白色紗衣的女子抱著一把古琴站在上麵。

    “精彩。”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趙霜雁啼笑皆非:“我的好妹妹,這表演還沒開始,你就叫好,未免早了一點吧?”

    我嘿嘿一笑:“我是為這機關叫好。”

    “看不出來,小遲還是羅君昊的知己啊?可惜人家很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還欲再說幾句,一陣熟悉的音調傳來,接著隻聽那個女子娓娓唱道:

    “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

    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

    緣字訣幾番輪回你鎖眉哭紅顏喚不回

    縱然青史已經成灰我愛不滅

    繁華如三千東流水

    我隻取一瓢愛了解隻戀你化身的蝶

    你發如雪淒美了離別我焚香感動了誰

    邀明月讓回憶皎潔愛在月光下完美

    你發如雪紛飛了眼淚我等待蒼老了誰

    紅塵醉微醺的歲月我用無悔刻永世愛你的碑

    啦兒啦啦兒啦啦兒啦兒啊啦兒啦啦兒啦啦兒啦兒啊

    銅鏡映無邪紮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這是?這……”我看著趙霜雁的笑眼,心頭劇顫,她怎麼會?難道她也是來自那個世界?

    “怎麼樣?這是傾君坊新來的姑娘,叫青衣,上台隻唱留年郡主的曲,可博得了不少彩頭呢!”

    啊?我有點回不過神來,原來是這樣。《發如雪》我倒是唱過,不過她唱這首歌可比我合適。高音處的處理婉轉自然,一點都沒有拖遝之感。

    “她明明穿白衣,怎麼叫青衣呢?”我打趣地說,看著她嫵媚的笑臉,“怎麼瞧著倒像是哪兒見過的?”

    “真的嗎?小遲不妨去問問,沒準還真是舊識呢。”

    我搖搖頭:“就像姐姐剛才說的,我整日待在宮裏,哪有機會去結識別的人啊。”

    趙霜雁不置可否:“傾君坊裏自從有了她,生意可好了不少。傾君坊還為她改了規矩,喏,你往上看看。”

    我斜著頭,往樓梯間隙往上看去;“沒什麼啊?”

    她假意白了我一眼:“每個樓層原本的歌舞都是自有其舞台的。現在你看看,雪字號跟雨字號是不是看的同是她一個人?”

    我再仔細一看,果然,頂樓上的樓梯口並沒有竹牆拚接的平台。

    “咦?那個就是包下雪字號包間的人嗎?”

    “哪一個?”我聞聲低下頭,看到幾雙黑色皂鞋正穩步從頂層樓梯上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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