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35 更新時間：13-02-27 11:47
夜靜靜的，香案上一隻三足小銅獸鼎燃著安神香，房內的氣息讓人昏昏欲睡，段亦隆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他靠著宣軟的天青色立枕，保養極好的雙手從點綴竹葉的絲製衣袖中露出，交疊著覆在腰間湖水藍碎色紋理的錦被上，麵色虛白，平日裏精明過人的眼神讓人眼瞅著一陣陣的恍惚。
“老爺，老爺。”站在床側的管家何春小心的喚了兩聲。
“嗯。”聽到自家老爺應了一聲，何春抬手抹抹腦門的虛汗。
“今日卜公公來可有什麼吩咐？”段亦隆打起精神問道。
“沒，沒有。都是小的多嘴，”何春一低頭，先認錯，“昨日往宮裏送絲線，碰上安公公，他問起老爺來，是小的多嘴說的。”何春抬頭看看段亦隆，見他臉上沒什麼怒色，又試探道：“老爺，明日您就請個大夫吧，您這樣茶飯不思的好幾日了，就是鐵打得身體也受不了啊，小的瞧了，都……”何春的聲音帶了點哽咽，還拭了拭眼角。
段亦隆凝神盯了他半刻，說道：“何春，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何春愣了一下，馬上道：“老爺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沒讀過什麼書，小的隻知道若沒有老爺，小的還是那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臭乞丐，若沒有老爺，小的就沒有今日的體麵，”說到這裏，何春“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老爺就是小的的再生爹娘。”
何春就差感激的痛哭流涕了，不過他這幾句話說得倒也誠心實意，雖然他瞧著比段亦隆老上許多，但是對他的話段老板還是挺受用的，薄薄的唇角露出些許笑意，精神也似好了許多。
段亦隆微抬手示意他起來，說道：“我這病不是普通大夫能治的。”
“卜公公說可以請宮中的太醫給老爺診治。”何春忙出言。
“唉，”段亦隆歎著氣搖搖頭，“老爺我是中了毒。”
“啊，”何春驚得張大嘴巴，不由望望四周，房內燭火明亮，窗外有來回巡視的家丁，何春咽口唾沫，有點結巴道：“怎，怎麼會？那老，老爺您，您沒事吧？是什麼人？”
段亦隆見他驚白的麵色上俱是對自己的擔心，心下更覺得他的忠心不假，便略略說了那夜之事。
何春當了這麼多年的段府管家，也不是白做的，聽完段亦隆的話馬上就曉得該怎麼做，隻見他上前一步，一躬身，堅定的說道：“老爺，您放心，小的明日便去沐月樓，就算是做牛做馬也要為老爺討回解藥。”
段亦隆突然發覺何春那張往日裏對自己諂媚到居心不良的麵孔今夜看去是多麼的忠心耿耿，不由伸手一握他的手，眼中含了些濕潤，道：“何春，老爺這次就靠你了。”
段亦隆的手雖是一觸亦離，但這一舉動卻是讓何春受寵若驚。
這位段老板生得麵目周正，文質儒雅，又極具商業天份，深諳為商之道，懂得官商互利，剛過而立之年便壟斷了東晨國的絲綢行業，但是這樣一個外表光鮮的人心底卻是陰暗，而把那些陰暗付諸行動的就是這位管家何春，因而段亦隆每每看到他就不由生厭。但是這位何管家對他卻崇拜至敬仰，心想著一定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才遇到這樣有財又有才的主子，每每來見他，都舍不得放過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當然何春也不是傻子，他能感覺到段亦隆對他的厭惡，但他認為那是自己出身卑微，自是不能與老爺靠得太近，像今晚站於床側自己已覺歡喜，而剛剛主子那隻素白光滑的手卻近在眼前，何春覺得自己的心在“撲撲撲”的跳個不停。
“小，小，小的……”說話都沒剛才順溜。
“好了，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是，是，小的告退。”
段亦隆看著他離開，安心的閉上眼睛，浮在眼前的不再是有人用刀一刀刀的剝他的皮，一塊塊的切他的肉，而是一雙淡藍色澄澈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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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老大，求您了，讓我們去看看他。”
“不可，沒有主人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視。”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入牢中時天羽便聽到了外麵的說話聲。
“我今天就要離開了，求您了，哪怕隻是一眼。”天言，他要去哪裏？
“天羽傷勢未愈不適合探望。”豆老大態度堅決。
“魅護法，您幫我們求求情。”是天慧，他一向聰慧，求不動豆老大，知道找上官梅幫忙。
“魅護法……”看來他們都圍住了上官梅。
“豆老大，”竟然是上官赤，他也來了，“你就通容下，主人若是怪罪，我上官赤來承擔。”
“豆老大，他們隻是看看天羽，不會防礙他養傷的。”上官梅很是溫柔的請求。
“這……”天羽聽得出豆老大動搖了，也是，兩大護法向他求情，怎麼也要賣個人情。“好吧，不過，你們不能都進去。”
“天言，天淩，你們倆過去吧。”
“魅護法，我也要去。”是天墨。
沒聽到豆老大反對，石門開啟，天羽看到了不遠處上官赤兄妹和同在蓮穀中受訓的魂影，碰到他們飽含同情的眼神，天羽突然有種被探監的感覺，心裏竟有說不出的別扭，幸好探視的人心情急切，豆老大動作也夠迅速，牢門很快關閉，天言，天淩和天墨便圍坐在了天羽身邊。
幾日來，除了豆老大，少有人來，天羽雖是喜靜，但總是一個人，難免寂寞，今日這狹小的空間一下進來三個人，天羽很是高興，仍顯蒼白的麵頰上染了兩團紅暈。
“好久不見了，你們可好？”見三人隻是默默地坐著，天羽先開口問道。
“我們都很好，”天淩微微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溢滿關切，“天羽，下次不要這樣了，傷還疼嗎？”
“你們都知道了？”
“嗯，”天言抬起頭，眼圈跟著一紅，“天羽，對不起。”
“天言，你別哭呀，”天羽忙勸道，不知為什麼，特別怕他哭，也許看著一個清秀的小男生流眼淚，總是讓人不忍心，“我沒事，真得沒事。”
“哼，希望你下次做傻事的時候想想有多少人為你傷心。”天墨的話酸溜溜的。
“肖刻的事……”也不知道他們知道多少。
“我不怪你。”天言和天淩同時說道，又互看一眼，天淩道：“魅護法都告訴我們了。”
“噢，天言，剛剛你說要離開，去哪兒？”
“我……”
“主人讓他離開魂影宮。”
天羽一愣，便即了然，也是，東方月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沒有取他的性命，已是格外開恩，想必他也知曉了在蓮穀自己說得那些話，對他，自己早就該忘記。
看天羽的眸中浮出憂傷，天淩沒好氣的小聲道：“你不說話沒有當你是啞巴。”
“我……哼！”天墨狠狠的瞪了天羽一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天羽明顯感覺到他的目光中不僅是怒，還有敵意。
“天言，離開後你打算去哪兒，去找他嗎？”
“不，天地之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
“要不你去找天玄？”天羽摸過玉佩瞅了一眼，又搖搖頭，天玄對他一向看不順眼，“還是算了，”不待天言回答，天羽就先否定了，“哦，對，你去駱氏山莊找駱喬鷹，他為人不錯，一定會善待你的。”
“他？”三人不由同時問，對駱喬鷹早有耳聞，為人俠義，在江湖中口碑極好，隻是不知天羽怎會和他相識，再說他怎會平白無故的收留天言。
“你就說是……”天羽看到他們眼中明晃晃的疑問，剛要說是藍靈拜托他的，又覺不妥，眼光一瞟，天羽心中一喜，拿起乾坤玉就塞到天言手中，道，“把這個交給他。”
“這……”天言看著掌中黑白色的玉石既感激，又疑惑。
“天言，你就聽天羽的吧，你一個人我們都不放心。”
“謝謝。”天言攥緊手掌，眼中有了淚光，“這次一別，不知何時會再見？”
“有機會我會去找你的，你自己多保重。”
“你也是。”天言上前擁住了天羽。
“天羽，該上藥了。”豆老大在催了。
四人站起身，天羽開動石門，天淩握住他的手，有些不舍，“天羽，我們走了，你放心，天言我會去送。”
“嗯，”看著他們就要走出去，天羽忽然想到什麼，又喚道：“天淩。”
“天墨，你先陪天言去收拾東西。”天淩退了一步，天墨盡管不願也隻能先走。
“你那裏還有魅護法配製的丹藥嗎？”天羽低聲問，天淩摸了下腰間，點點頭，“你幫我送到瑞蚨綢茬段老板的府上。”天淩自是疑惑，但是天羽來不及解釋，豆老大已到近前，隻是送去拜托的眼神，天淩點下頭，快步離開。
“你和他說了什麼？”豆老大警覺道。
“沒什麼，天言要走了，我要他幫我送送。”
“就這些？”顯然是不信。
“嗯，我和他一向交好，現在又不能送他，”看豆老大注視著開啟牢門的機關，天羽忙道：“這門我雖能打開，但我哪敢出去呀，不說主人那裏，就是你也饒不了我。”這最後一句說得絕對是實話。
“哼，知道就好。”
“老大，我的傷基本上好了，再用無情，是不是有些浪費呀？”聽不到回答，天羽也隻是想扯開話題。
“嘶，求你，輕點。”
“老大，疼。”
…………
在這間牢房，麵對豆老大，天羽早學會了乖巧，隻不過他的話對豆老大來說從來都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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