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87 更新時間：09-06-24 18:57
宛鶯與小雪一起回到韓府時，天色已轉為深藍色，韓府早已經用過晚膳，宛鶯便叫小雪到廚房去找些米粥裹腹。二人在宛鶯的閨房裏邊聊天邊喝粥，吃完晚膳後小雪就收拾殘羹回去休息了。
宛鶯在床上躺著，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最近接連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她失眠很久，隻是現在她學會了隱藏。
天色已全暗，下人們也已經就寢。黑色天空中星光點點，一彎下弦月印在黑幕之中，回廊暗無生息。
宛鶯順著回廊走著，漫無目的，前麵有一拱門，是通向別院的。她想了想，又往回走。遠處傳來一輕聲歎息，她聽得出來，是她爹爹。她又向那拱門走去，遠遠地看著他孤獨的背影顯出些老態。她有點傷感，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有在意。
韓員外站在望月台上卻望著遠處的樹影不斷歎息，宛鶯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
“爹，還沒睡嗎？”
韓員外太過專注，竟然沒有發現女兒在他身後。
“鶯兒，你才回來？”
“早回來了，晚飯吃得太飽了，所以出來走走。”她很吃驚自己第一次說慌竟可以脫口而出。
韓員外微微一笑，向宛鶯伸出手來：“過來，讓爹看看你。”
月色並不明朗，他隻看到一臉輪廓和一雙閃亮的眼睛，它們依然那麼美麗動人。韓員外看著她，撫她的頭發，心裏有了點欣慰，那眼神告訴他，她的女兒挺過來了。
“爹有什麼心事？”
“呃……”韓員外思付著要不要告訴她，是否又會是個打擊，可是這事也瞞不了多久：“你幹爹已經辭官離開了寧河縣，今日已經有新的知縣到任。趙兄弟隻托人捎來一封信說想去雲遊四海，也許今後無緣再見。”
幹爹自從文奕葬禮之後便未再見過任何人，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不肯出來。而今文奕走了，幹爹也走了，她身邊的親人越來越少，宛鶯感覺自己的眼淚又要湧出來。
不行！她不能再懦弱下去，她說過要堅強！她強忍著不讓它們再肆虐下去。
“爹爹，幹爹一定會過得很好！爹爹放心吧！隻要他還在世，一定會有再見的一天。”宛鶯安慰道。
韓員外聽了宛鶯的話非常吃驚，感覺女兒突然懂事了不少。
他緊緊抱住宛鶯說道：“爹爹相信他一定會過得很好！”
那一夜，宛鶯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仿佛夢見自己又回到了智齒年華，幹爹笑呤呤地向她走來，輕撫著她的頭發，和藹而慈祥；
仿佛奕哥哥還拿著書籍學著幹爹念書的調調，逗得她前抑後合，直不起腰，而他調皮地眨一下眼睛後也跟她一起大笑淋漓；
仿佛爹爹與幹爹一起在別院或杯茶賞魚，或弈棋笑言，或拓拔江山，而她總在一旁似懂非懂地聽著；
仿佛陽光樹影中、陽光下、河溏邊，總有個少年與她相背相依，細語綿長。
她緩緩睜開雙眼，好像是渾渾噩噩十三年來的第一次蘇醒。
天色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白亮，房間昏暗空洞中影射進來窗外的淡淡亮光，此時的亮光無法照到天花板上，使之如黑洞般遙遠。
奕哥哥走了，幹爹也走了，身邊的驚變接踵而來又是那麼突然，猶如悶棍將她一次次敲醒，讓她一次次心碎。她知道，那個天真無憂、不經世事的宛鶯已是過往，現今的宛鶯已無法如往昔般單純，未來的路還要走下去，所幸的是，身邊還有那麼多疼愛自己的人，與其讓他們一起痛苦，不如將痛苦封存起來，自己默默承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雪走進房來，看了一眼宛鶯發呆的樣子暗自搖頭。
小雪打開窗戶，房間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又從衣櫃中取出衣物，打算為宛鶯整理梳妝。選了套衣服後，坐到床頭，小雪輕聲問道：“小姐，起床了嗎？”
宛鶯坐起身向她揚眉一笑，不知道這故作輕鬆的表情能否讓小雪放下心來，她一陣心虛，低下頭穿起衣物。穿整好衣物，又開始洗漱。她邊洗臉邊問道：“小雪姐姐，我想學騎馬。有誰能教我？”
“奴婢倒會騎馬，可老爺會同意嗎？”小雪應道，同時為宛鶯整理床褥，“或者我們可以學些別的？比如老爺的繡品坊裏就有很多可以學。”
是啊，爹爹又怎麼會同意呢？他生平出門不是做轎子就是坐馬車，他又怎會知道馬上馳騁的歡悅。可是她——
“我隻想學騎馬。如果爹爹不同意，就不要讓他知道。”宛鶯顯得有點倔強，一如自小的任性，“不過我從來沒見你騎過，你真的會嗎？”想起以前奕哥哥帶她騎馬出遊時，小雪從未跟隨過，以至於宛鶯一直以為小雪不會騎馬。
“奴婢的爹爹是鏢師，做的是行馬走鏢的生意，從小他就想讓奴婢學習武藝，為了以後可以幫助家業，自然從小要學習馭馬之術了。你看奴婢功夫就知道奴婢騎馬的技術了。”小雪睨了宛鶯一眼，自豪地說道。
宛鶯對於小雪的功夫自然不會懷疑，而且韓家也真的沒有其他人會騎馬，所以她也隻能半信半疑，將小雪這“死馬”當成“活馬”來用。
“那就這麼定了，從今天開始，你教我騎馬。”宛鶯立即衝向衣櫃，將裏麵的衣服掏了個遍，可是全都是小家碧玉的廣袖羅衫，沒有一件適合在馬上馳騁。她突然靈機一動說道：“小雪姐姐，我就比你矮一些些，借你的衣服穿成嗎？”說完便拉起她的手向她的房間跑去。
小雪沒好氣地跟著宛鶯，說道：“小姐，真拿你沒辦法，身為大家閨秀非要學什麼騎馬，老爺知道了一定又說是奴婢把你帶壞了。”
小姐出門永遠都隻坐轎子，宛鶯自然也明白。就算學些女紅，也比學騎馬來得實用些，正跑到走廊處，宛鶯忽爾停下腳步，背對著小雪輕聲說道：“因為奕哥哥曾經答應教我騎馬，小雪姐姐能幫我嗎？”
宛鶯一直都背對著小姐，她低下頭來，不知道小雪會怎麼想，反正這是奕哥哥的心願，也是自己的心願。
“好！我答應你！”小雪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不過我們先去用膳吧，沒力氣怎麼學馭馬之術。”
趁著用早膳的時間，宛鶯向周管家打聽了一下爹爹、二娘和娘親的行蹤，原來韓員外一早就與慕容軒會麵議事去了，金礦的第一撥金子已可交收國庫，難怪昨日會遇到慕容軒。大娘和娘親也幫著爹爹去料理繡品坊，最近發生的變故，耽擱了不少生意，現今都聚到一起，忙得不得了，家裏的幾個家丁也被抽調了過去，所以沒有人能管到她們。她們二人聽得內心一陣竊喜。
用過早膳後，小雪就將自己的衣物取出，給宛鶯換上，竟然發現她們的褲身已經一樣長短，隻是小雪上身的衣服還長了些，這樣就很容易解決，隻要在腰上束根腰帶便可。小雪還幫宛鶯束了個高高的發辮，前額飄散著些不受約束的劉海，與平時的柔美嬌巧相比，如今清秀颯爽的樣貌，猶如稚氣未脫的英姿少年，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她們又去橫風鏢局找了兩匹馬，一匹大馬，一匹小馬駒。小雪堅持認為宛鶯第一次騎馬，隻能騎小馬駒。隻是小馬駒上沒有馬鞍，小雪花了大半個時辰才找到稍稍可適的尺寸，為了安全，小姐把那馬鞍綁得緊緊的，手法倒也有模有樣。找好了馬，帶了些幹糧和水，再把小馬栓在大馬的後麵，兩人一同騎著大馬向鳳凰山方向緩行而去。
看著小雪騎馬的架式，宛鶯心裏放心了不少。正如小雪所言，她的確是那種自小便會騎馬的人。又想到以前文奕帶她騎馬出行的時候，小雪從不提及，定是給他們製造獨處的機會，又想到當初隻有自己不明白奕哥哥的心意，忍不住傷感起來，宛鶯努力控製著淚水，緊緊抱住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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