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靨輪回  緣定三生·情劫

章節字數:10626  更新時間:08-12-16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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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華山是個美麗的地方,花雨紛飛,清靜華美。然而這些,卻都在一個憂鬱的美人兒麵前,黯然失色。她就是我的姐姐——蓮花。她是妖界中最有魅力的女人,可惜卻偏偏愛上了專為人牽紅線自己卻是個無情人月老的。最後隻落得在這洞裏潛心修煉,終日憂愁,千百萬年來從未踏出山半步。而我,是這洞中的公主——藍媚兒。我從小便天資聰慧,美麗動人,花開花落十五載,姐姐含辛茹苦的教導從不敢有一絲怠慢。更由於長年練習攝魂術,舉手投足之間,早已自然地釋放出清麗、嫵媚將男人迷得神魂顛倒,而最終死在我的手上。

    倉州,刮著寒冷的風,吹散了我粉藍色的碎發,拂動我的麵紗。我的麵前正站著一個劍客,手握長劍,目光淩厲。我猜想,他定也是張天師派來“降妖伏魔,為民除害”專屠殺我們妖族弟子的人吧!

    我輕輕挑動了眉,額上印閃動著誘人的光芒,被麵紗遮住的嘴邊蔓延著淡淡的笑意,耳根上的耳環輕輕搖擺,發出古老的聲響。風拂動著我雪白的長發,深藍色的雙眼波瀾起伏,正無比迷惑地望著他。他愣了一下,卻馬上回過神來,臉上隱隱憤怒。

    我還沒施法,就被我迷惑了?我暗笑。他定了定神,忽然使出了一個連牙殺,我還沒來得及閃開,他又使出步月流影殺了我個措手不及。好狠的招啊!想我藍媚兒也不是好惹的。看招!我輕輕轉動右手食指,在他的頭頂上空劃出一個光環,那光環化作一道冰箭,急速射向他,他橫劍一擋,後退三步,我飛速上前,當我靠近他時,湛藍的眸子嫵媚深情地扣住他的雙眼,牽住他的魂魄,然後射出一道無形無影的光波,朝他的身體擊去。愕然間,他雙膝跪地,嘴邊流出了殷紅的鮮血,流淌在潔白的雪地裏。

    雖說攝魂術出,中招者死,然而我並沒有殺死他。我不喜歡殺人,不喜歡雙手沾滿血腥,不喜歡糾纏在恩怨爭鬥中。我正要轉身離去,卻沒想身後猛然遭襲。

    原來是他!要稍不留神,此時的我一定敵不過他這拚命、致命的一招!好有骨氣的人!我不由在心底讚歎。

    “你……”當我緩緩地從他麵前站起來,我看到的是他吃驚眼神,縱然輕蔑的狂笑。她卻不知我已在鬼門關前徘徊一陣了。但我若如此沒有防備,早在很久以前就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了!這次,他被我施了醉酒咒,不得動彈。我不經意地望了他一眼,隻是一眼,卻成了我一生的牽絆。若知道這一眼帶來的痛苦,我寧願先殺死他。

    他濃密的眉毛,仿佛無底深淵般深紫色而堅定的雙眼,直挺的鼻梁,淺褐色的皮膚,好一張俊俏的臉。果真讓人心動。能讓我遇上這麼個俊俏的人,也算是幸運了。我看著他麵色漸漸蒼白,過了一會兒便暈過去了。

    我忽然有點失措,忽然有種想救他的欲望,這一切連我自己的感到驚訝,曾幾何時,我會對敵人,如此荒唐呢?但時間容不得我多考慮,我感覺到他的生命正在急速燃燒。匆忙施法,千絲萬縷之際已將他帶回少華山。

    三日後,我見到他的臉色漸漸紅潤,有將要醒來的征兆。然而,正在此時,姐姐有任務給我了,我不得不丟下他離開少華山,臨走之前我偷偷吩咐我最要好的姐妹軒萱:“萱兒,師姐可能要離開一陣子了。待那……那男子醒來,你要偷偷把他帶走,養好他的傷,保他無患。有事就通知我。”我望著她可愛的臉,不禁有些心疼,走了幾步,又回頭望望她,欲言又止。歎了口氣,還是大步邁出門檻。“藍師姐,有什麼話就說吧!”知道我有話要說?!沒想到被她看得這麼透徹,這小丫頭也要長大了。我怕出口難堪,又忍不住不說,既然已被她看出,也罷,“萱兒,好好照顧他。”其實我原本想說的卻並不是這句話,然而,她卻開口了:“師姐,你是不是……喜歡他。”我不禁一怔,我會愛上他嗎?我是妖,他是人,還是一個要殺我的人。這樣的兩個人,會有結果嗎?然後笑笑,說:“傻,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喜歡他呢?”那時我不知道,這話是違心的。

    原來姐姐是讓我化妝到五台偷取四十年前“人魔之役”時,妖族丟失的心法《惡魔守護》。取物之餘,若能破壞神劍山莊少莊主煦日與大宋朝廷第一高手武狂林世成的掌上明珠——林禎兒的親事,那更好。她還交待我,此事事關重大,危及到整個少華眾弟子的性命安危。若不速速解決,必遭羅真人和張天師的屠殺。

    少華山裏武功數我最好,萬千弟子,我的容貌最為出色,在神劍山莊,隻要不顯露武功,是很難被覺察出有絲毫妖氣的。況且,姐姐從小就對我嚴格。這樣的任務,舍我其誰?

    雖說隻是“更好”,可姐姐言下之意很明顯,不但要取回心法,還要讓那個神劍山莊少莊主愛上我,真是個可憐的人兒。我應允了,因為我沒有權力反抗,她畢竟是我姐姐。

    於是,我褪去一身衣物,換上素雅的白色長裙,將長發染成了亮澤的黑色。取下麵紗,我在鏡前打量自己。好久沒有見過這張臉了,如今更加白嫩紅潤,美麗動人,也難怪勾魂攝魄,牽動人心。隻是不知何時,眼中多了絲憂鬱,多了份牽掛。

    經過十天的準備,我假裝暈倒在神劍山莊腳,半個時辰之後,我感覺到有一個少年發現了我,慌張地將我抱起,急忙往山上送。他把我放到一張床上,此時進來兩個人,稱他煦日師兄,我暗笑,原來他就是煦日。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兩位師弟這是要去哪兒?”有個蒼厚有力的聲音自我耳邊傳來,這應該是煦日了。

    “煦日師兄,我們正……”其中一個剛說了幾句,又停了下來,安靜了幾秒,我感覺到有人在嘀咕什麼,聲音太弱,話語不清,隱約之間隻聽到“試劍亭”三個字。而試劍亭,正是神劍山莊的議事之地,要到那兒去,便一切都非同尋常。莫非……莊裏出了什麼大事?我正想著,忽然聽到煦日驚異地說:“……這麼快?!姐姐還沒……”然後是一聲長長的虛歎。

    屋內靜了許久。

    有人說:“那……我們先走了,師兄好好保重。”應該是向煦日道別的人。無語。隻聽見有人邁出門檻的聲音。

    一陣寒風吹進來,刺激了我的喉嚨。我微微咳嗽起來,眉心緊鎖,看起來嬌弱,讓人心疼。他似乎是聽到我的聲音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姑娘,你醒了?哪裏不舒服嗎?”那聲音清脆、爽朗,煞是好聽。我微微睜開眼睛,忽然如觸電一般,心底如滔滔大海般波濤洶湧。是他!竟然是他!北俱一役,少華一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見到他,而且,他還是……還是我的目標!不知怎麼的,想到這兒,心抽了一下,很痛。但他的傷好了,看來此時,師妹也該回到少華了吧。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想得入神,忘了他正在身旁。我連忙掩飾道:“沒事,沒事……”

    “姑娘怎麼,昏倒在山腳?”似乎是見我好些,他也開始詢問我的情況了。

    “不瞞公子,我本是蘇城大戶人家的女兒,一個月前……一個月前我們家的宅院被燒毀,連父母也……也慘遭殺身之禍。我僥幸……僥幸逃了出來。前幾天……又被人搶了包袱,他們把我打昏……然後,然後就到這兒來了。”我一邊低聲抽泣,一邊說著這個用來麻醉敵人的悲慘“身世”,一邊慶幸我那天因為蒙了麵紗,而今沒有被他認出。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個可憐的姑娘。”他似乎也有意要將我留下,隻是眼睛裏閃動著由於的光芒。看到這個樣子,我是不得不使出我的絕招了。

    “請教公子大名?”我嬌媚地明知故問,眼裏萬種風情,溫柔如水。

    “在下……煦日。”他淡然答道。我煞是奇怪,這男人還真克製得那麼好?遲鈍了一陣,才決定要換種戰術了。

    “煦日……日公子。小女子茹淡凝,感謝公子救命之恩,弱小女子有幸能活到在見公子之時,定當報答公子深恩。”我輕柔地念著早就準備好的“台詞”,加上茹淡凝,使我很滿意的名字,她學會用嬌弱來迷惑煦日的心智。

    這一招果然有效,我看他眼底一動,抬起頭望著我,緩緩吐出幾個字:“你——留——下——來!”語氣霸道卻溫柔。不經意時,四目相對,心底猛然一顫,忽然覺得很對不起他。無由的,嗬嗬,很怪異的感覺。我癡癡地笑著,笑自己,真怪,真傻。

    時間飛逝,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對神劍山莊的感情漸漸深厚。習慣成為一種依賴,留戀這裏就猶如留戀自己的家。

    來到方寸的一個月後,方村長老的屋子忽然著火了。我天生就屬水性妖族,最怕火,我被嗆得暈了過去。感覺周圍好熱,可是四肢都動彈不得,忽然,有個人將我抱起,衝出火場,我朦朧之間看到那個熟悉的輪廓,我隻輕喚了一聲:“煦……”就昏過去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坐在我床邊,睡著了……那一刻,我覺得我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沉醉在愛情中的女人,常常這樣想吧!我就知道,軒萱沒有說錯,我隻是一直在逃避,早在倉州相見的那一天,自己就已經深深為他癡迷、沉醉。

    隻是,糊塗的我忘記了:我愛上的是我的敵人。沉醉在愛情中的我幾乎忘記了我來這裏的目的,忘記了我的任務。

    而悲劇是從軒萱來找我開始的……

    “藍師姐,藍……藍師姐,不好了,主人……主人……出……出事了!”那天我在神劍山莊之巔看美麗的日出,軒萱倉皇跑來,喘著大氣,說話斷斷續續。“怎麼了?怎麼了?好好說。”聽她說師傅有事兒,我的心也無法安寧。“主人……主人她……她……嗚嗚嗚……”她說著說這就趴在我肩膀上哭起來了。我急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倉促而急躁地追問:“萱兒,你給我好好說,姐姐,姐姐她怎麼了?”大概是發現了我情緒的猛烈變化,才暫時壓製住哭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幽幽地說:“主人在十天前,遭張天師和羅真人襲擊,致命身亡。少華眾弟子極力反抗,而如今,就隻剩下你我二人了。”說著,她有哭起來了。

    我愣了!竟然因為我的一己私利,而毀滅了少華!我是罪人,我是少華的千古罪人啊!我的心像掉進了冰窟一樣寒冷,身體顫抖的厲害,靈魂像跌到了最深的地獄裏麵,粉身碎骨,萬劫不複。縱使這樣,也無法彌補我所犯下的錯誤啊!軒萱看到我的臉色,我想一定是很可怕的。於是,她又由小聲抽泣轉為放聲大哭。她幼小的身軀躺在我的懷裏,眼淚浸濕了我的胸口,讓我感覺涼嗖嗖的。然而,此時,又有什麼,是比我的心還要寒冷呢?

    這時,我忽然聽到了繁雜的聲音從我們周圍傳來。近了,更近了。是殺聲喊聲渾成一片!當他們圍著我和軒萱,我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比汙水還要混濁不清。

    我聽到他們在叫,很不統一,但是表達著同一種意思,“她們是女妖啊……少華的妖精……殺了她們……怎麼會混進神劍山莊……殺了她們……”

    我輕蔑地望著這群不知好歹的人,他們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然而,不隻是天意弄人,還是早已注定,明明無意卻不經意地撲捉到煦日的眼神:沉重,悲傷,懊悔與憐愛。我不明白他那眼神包含的種種意思,但我卻知道,我們被揭穿已定和他有關。因為,在這裏,隻有他認得軒萱。我的心很痛,然後是恨。是他,是他毀了我們少華。是他害死了我們萬千姐妹。縱使是妖精,也是有感情的啊!

    但是我很驚異的是,這仇恨又在一瞬間就被瓦解了。原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他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一切隻是我一廂情願,而他,沒有義務保護我和我的親人。我慘淡地一笑,麵臨大敵,我不得不在瞬間恢複了冰冷。

    平複了激動,我雙手合並,口中念咒。忽然,一個藍色的光束在我和軒萱的身邊圍成了結界。我望著軒萱,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溫柔地命令她:“軒萱,走!”她的眼裏泛著淚水,眉心緊縮,狠狠地咬著薄薄的下唇。忽然,她笑了,如此諷刺,卻更像是譏笑。為何?為何一切都變得詭異而不真實?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見她手持匕首深深紮進自己的小腹。我愣住了。

    “萱兒!”天地間傳來我的哭喊聲。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萱兒,你不要死啊!我這世界上就隻剩下你一個親人了。軒萱!”我抱著她哭泣嘶喊。“藍……師姐……”她的呼吸很散漫,有點急促,漸漸微弱起來,不知道為何,我從她的眼裏看到的是歉意,“我……對……對不起你,姐……讓我……最後叫……叫你……一聲……一聲……姐。我對……不……起……你!”話音剛落,那隻握住我的手瞬間無力地垂了下去,她的臉色漸漸蒼白下來。

    我無法明白她話裏的含義。然而此時,我看到樹上的花枯萎了。我抱著她,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就如我的妹妹一樣啊!風,輕輕吹來,拂過我的臉,卻未能撫平我心裏的傷。我將她平放在一塊大石頭上,緩緩地站起身來。

    那群人微微往後退,隻有他——煦日,依舊紋絲不動。當我第一眼見到他時,便是為他的堅定所動。而今日,他要為他的堅定付出代價!

    我恨!我恨!我恨他!我恨所有的人!我恨不得天翻地覆,生靈塗炭!隻要……隻要少華重生!縱然已經不再成為可能。但,我要——他們一個都活不成!我的眼裏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天地已被我燒成一片荒土。

    我看他眉心一皺,仿佛,仿佛那烈火燒進了他的心裏,燒著他眼底的寒冷,燒得他痛不欲生!

    我的心不由一陣揪痛,轉身之間,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出來,徹底澆滅了我的溫暖,喚起了我身體裏的寒冷。悲涼的氣息包圍著我,幾乎讓我窒息。

    我,是愛他的。即使有恨,我,還是愛他的。但這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或的確如此呢?然而,這是必須了結的愛戀。因為,我已經為了自己而傷害別人太多太多,幾乎自私得不能再自私了。我不要再錯下去,不要再沉溺於他的世界裏不能自拔。

    此時的我,更應該堅強起來。我拭去臉上的淚水,平複了一下悲痛的心情。緩緩地轉過身去,人們臉上浮現了驚異與恐懼,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

    我死死地盯著煦日,而他的臉上由始至終都是平靜的,安逸的。忽然,我冷笑一聲。打開結界,也許,我已經無法再讓他們多活一分鍾了。哪怕我是多麼不願意,哪怕我的心在絞痛。

    可是,我要為少華山的姐妹們報仇啊!

    我使出逆天小無相功。瞬間,大地在振動,岩石鬆動,動物倉皇逃跑,樹木被拔地而起。我麵前裂開一條地縫。忽然,血光衝天。一把劍快速從地麵升起,飛落到我的手中。我的嘴角浮現出一絲陰險而淒涼的笑。

    周圍幾乎是一片寂靜,隻聽見急促的呼吸聲。我把劍放於胸前,念動咒語,它緩緩上升。人們瞪大了眼睛,大喊:“妖女要施法術了,大家快殺了她!”我輕蔑地一笑,就憑他們?

    他們還未能靠近我時,劍發出刺眼的光芒。眨眼間,我的周圍隻剩一些屍骨殘骸,幸存的人都紛紛逃跑。我沒有阻止。我說過,我不愛殺人。隻是,如今,還未有人能給我安靜。我感覺我的周圍還有一個人,無法識別他的表情。我抬頭望去,原來是煦日。在那之前,我忘了,也隻有煦日能這樣堅定地站在我麵前。

    “你想報仇?憑你嗎?”我冷冷地問道,語氣充滿了譏笑與諷刺,麵無表情,然而,誰也不知此時我內心的掙紮,仿佛是永不超生的靈魂最黑暗的地獄裏忍受著無窮的痛。“淡凝,是你嗎?”他納納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萬萬沒想到他會這樣問,酸澀劃過鼻尖,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傳遍全身。我低著頭,眼睛裏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我渾身都在顫抖,逼迫眼淚堅強地留在心底。

    “淡凝……媚兒,藍媚兒……”他在我的耳邊喚我的名字。我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是,聽見他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悠長而悲涼。他兩隻手緊緊擁住我的肩,我好想好想撲進他的懷裏,痛哭一場,可是我不能。

    今天,有他的聲音,他的溫暖,足夠,足夠了。哪怕是一秒鍾,就一秒鍾,已經足夠。我在他的麵前,凝望他溫柔的眸子,奢侈地享受著他給予的幸福。多一刻,再多一刻!然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重重地落在我的左臉。我用手捂著臉,他忽然無情而冰冷,厭惡地罵道:“害人的妖精!”

    我木木地站在那兒,看著他消失在夕陽溫和的光線中,那一切都是虛幻,我撫摸著滾燙的左臉,一切卻又那麼真實。但是,在幾分鍾前,我們不是還在夕陽下享受著幸福麼?為什麼一切會變化得如此之快?

    那個瞬間,我終於知道我是多麼愚蠢。同時也在那個瞬間,仿佛有人用刀子在我的心上一道一道地劃,留下一個又一個鮮豔而深邃的傷疤,很痛很痛,痛得麻木,痛得不知道怎麼愛,怎麼恨,怎麼去感覺。

    花,落了。這世界上,真的就剩下我一個人孤獨地活著了。怪我,怪我。

    回到少華山,已是一片廢墟,鮮血流了一地,後山萬千墳墓,想必是軒萱葬的。這麼多,她一定很累,現在,她可以休息了……不敢再想,害怕再流淚了,我真得很辛苦,也很累了。

    我跪在姐姐的墳前守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才離開。

    我回到卞京的這一天,遠遠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卞京喜氣洋洋,我忽然想起,今天,該是煦日的婚禮。

    我似乎身體已經不受我的控製了,心也不再。我極力控製自己停在廣場前,遠遠地望著他們:他們接受著每一個人的道喜,透過薄薄的頭紗可以看到新娘是很漂亮的,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很幸福,每一個人都很快樂,除了我。可是,為什麼我不快樂呢?這個問題問得很愚蠢,可是我真的不會回答。

    因為愛,還需要理由嗎?愛,真的不需要理由嗎?離開了卞京,因為我真的不再適合呆下去。

    不知不覺,又走到神劍山莊山腳來了。我邁出了一步,又立刻退回來了。那個地方,不是我的家。我欲離開,再呆下去也無意。忽然聽到山上的爭吵與廝殺聲,我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眼前的一切,使我目瞪口呆。

    姐姐還有師姐妹們都安然無恙地在這兒,當然,除了軒萱,她的死是我親眼目睹,而又親手埋葬的。他們對待我的眼神同樣是驚異的,大概是沒想到我還會來。

    姐姐的臉紅了,支支吾吾地對我說:“媚兒……你……我們……煦日他……神劍山莊……我們……其實不是……”她像是要解釋什麼,又像是在問什麼,隻是我都不在意,我隻要知道,她們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會出現在這兒?

    “姐姐……”我瞪大了眼睛,臉上不知是恨還是驚。

    姐姐忽然低下頭,不敢望我,“媚兒,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想知道,迫不及待。

    “媚兒,我對不起你。”

    “姐姐……”

    她沒有說話,其實很明白我的意思,她忘了一眼劍俠,隻見他點了點頭,姐姐才轉過頭來,話未出口,我卻看到她的眼睛裏有晶瑩的東西在翻滾。

    “唉……”她歎了一口氣,才幽幽開口了:“這事兒要從二十年前‘人魔之役過後講起……那時,來了個令人心醉的女子,羅真人的女兒——雨霜。然而,在人魔之役一戰中,有一位大功臣,名叫神龍。皇帝見雨霜生得玲瓏剔透,美麗動人,便將她許給了神龍。誰知,她抗旨不從,隨後被打入天牢。有一個年輕俊俏的公子韓月自她來後便對她心有好感,得知她有難,就來天牢劫走了她。兩人逃出塞外去,互有好感,暗生情愫,便結為夫妻。沒想到,在不久以後,兩人就被兵將綁回天上。後來……”姐姐一邊講著,以便偷偷拿袖口抹眼淚。而我等不了了,急切地問:“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兩人在殿上許下諾言,除非天毀地滅,否則兩人的愛戀至死方休。皇帝與皇後聽後勃然大怒,令張天師將兩人打入輪回,一個成妖,一個成人,生生世世,永不得善終。二十年後的今天,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但是你知道嗎?隻要有一世他們可以在一起,那他們的詛咒就會被解除了!真的!”

    我忽然感覺從未有過的恐懼向心頭襲來,我故作平靜地試探著:“什麼意思?”聲音卻忍不住在顫抖。師傅眼眶紅了,忍住淚,納納地開口道:“韓月和雨霜的每一世,都是張天師和閻王安排得折磨他們的劇情。媚兒,你明白了嗎?”

    姐姐一番語重心長,我似乎突然領悟了什麼,突然明白了什麼,然而心底卻出奇的如一潭死水般平靜,我問道:“我便是雨霜,煦日便是韓月。對嗎?師傅。”姐姐心疼地看著我憔悴的臉,沒有說話。我知道,她舍不得我受到傷害。

    而冥冥之中,答案已經揭曉。

    我笑了,很平靜地笑了。應該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我忽然想起,師傅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於是,我問她:“師傅,那少華一劫又是怎麼回事兒?軒萱為什麼會死?為什麼你會和眾師姐妹在這裏?”

    莫非姐姐也是安排我命運的人嗎?可為什麼素來與人界勢不兩立的她,會幫助張天師來排版我的故事呢?這個想法在我心中一閃而過。我很害怕我猜中,我害怕麵對,害怕從小撫養我長大的姐姐原來是造成我悲慘命運的一分子……

    “媚兒,別問了。”見姐姐不語,站在她身旁的水靈開口阻止我。看來,我這個師姐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其中之一人啦!

    “水靈師姐,告訴我。”我不再問姐姐,慢慢把目光移到她漲紅了的臉上。隻是,她始終都沒有開口。看來不會有人說了。

    我正要離去,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喊出聲來:“是羅真人。”我驚愕,這件事兒竟然跟這個家夥扯上關係!我回頭望去,原來是羅真人。想不到,他也會開口,“藍媚兒,你姐姐不願意說,就讓我來告訴你。”我沒有做任何表示,他卻繼續說下去:“當年雨霜被打下妖界之時,投身少華山。皇帝找到月老,命他說服你姐姐與張天師一起來完成雨霜和韓月這一世的故事。月老接下任務後,便找到你姐姐長談,一番苦勸終無效,最後答應她,隻要完成了任務,便……便答應為她做一件事。你姐姐自然是歡喜,便應允下來。至於……你說的軒萱,我不知道,不過,我想她應該就是皇後娘娘身邊的醉萱公主了。噢,亦是你前世——雨霜的親妹妹。她為什麼會到凡間來應該是為了監視你們。對於她的死……也許是因為愛上了煦日,做不出對他不利的事情,另一方麵又怕辜負了皇後娘娘的厚愛和傷害了你,不得已,隻好以一死逃避塵世。”

    聽完羅真人的話,我的心頓時涼了一大截。我想起來,當時我救下了煦日,是讓她為煦日養傷的,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歎了一口氣,然後憤怒地看著她——我的姐姐,她還配做我的姐姐嗎?

    “媚兒,我對不起你。”我看到了她的眼裏,是懊悔,是哀怨。但是,事以至此,她就算用一萬個對不起,又能彌補些什麼呢?

    “為什麼?師傅?你怎麼能這麼自私?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到底是為什麼?就為了那隻死猴子?你怎麼可以……姐姐,你真令我失望……我恨你……我恨你呀……姐姐……”我撕心裂肺地喊著,聲音越來越急,然後越來越小,最後轉為小聲地抽泣。

    我的親人在一瞬間全部離我而去,留我一人在世間。一瞬間,所有的東西又都回來了。我還來不及迎接他們歸來,在下一個瞬間,他們又全都背叛了我。哈哈!真可笑!我是世界第一大傻瓜!

    原來我的一切,就是這樣被他們安排著的,沒有發言權和自由權。但是,我會反抗,我要改變!我相信我可以的!

    我瘋狂地跑著,雨在下,我恨不得水將我淋個透,好讓我徹底清醒。我多麼希望這隻是一個惡夢,起來之後,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是,發生了的,就是發生了,再也不可能改變。而在雨中,我忽然覺得我不應該怪姐姐的,因為她愛月老,正如我愛煦日,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

    我遊蕩至長安,忽然感覺到脖子上涼颼颼的,隻聽耳邊有人說道:“不許動。”

    我看了看周圍,不知不覺間我在月老祠前了。有很多人,四周站滿了剛剛入城的強盜。有兩個人,穿著紅色的衣服站在人群裏,顯得特別耀眼。我知道,一定是林禎兒和煦日。不過,他們真的很般配……

    我抑製住心中的酸澀,隻得把眼淚往肚子裏咽。算了,既然他們在一起是快樂的,那就好。

    此時,我不禁又動了惻隱之心。於是,我跟身邊那兩個人說:“放了新娘新郎。”聲音堅定而響亮,驚動了在場所有人。

    隻見一個看似領班的人向我走來,調戲地說:“喲!小姑娘挺漂亮,怎麼出口猖狂呀!你叫我放了他們?誰來償他們的命?我怎麼跟頭兒交待呀!”

    嗬!原來要保人命呀!這就好辦了。

    “我。”看著我認真的眼神,一絲驚訝在他的眼裏浮現,隨後隱沒。

    “小姑娘,你是一命,而他們倆。況且,你的命也掌握在我的手裏。”

    “你不放了他們的話,我在此自刎。”

    “你……我隻能放走一個!”他很生氣,但很無奈。

    “那……加上這個呢?”說著,我拿出一塊千年古玉,在他麵前晃動,誘惑著他。天知道,這可是我十四歲那年冒著生命危險打敗鳳凰之王取來的。

    “這個……那……呃……你真的肯為他們死?”他猶豫著,心裏很不得一把把玉搶過來。

    我望了望煦日,他的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悲傷,他和禎兒凝視著我,眼裏湧滿了淚水,好像在說:“不要,千萬不要。”

    若他這隻是怕日後背負著違背良心的罪惡感,我寧願他幸福。而他的幸福,就是禎兒。想到這裏,我緩緩地吐出幾個字:“我願意。”

    於是,那領班揮了揮手,示意放他們走。直到我看著他們走遠,那塊古玉才落到了領班的手中。那塊古玉在他手裏,被摸了又摸,擦了又擦,真叫人惡心!我轉過身去,回到人群裏。

    心理默默地念著:“煦日,祝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念著念著,眼裏淚水漣漣,心很痛。我默默地閉上眼,等待死亡來了結我。其實,生死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隻聽得“淡凝!”,我猛地睜開眼睛,一個紅色的身影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揮劍向我這裏衝過來,連路已經殺死了好幾個強盜。

    是煦日!他……不是走了嗎?怎麼會……

    他衝到我的麵前,深情地凝望著我,急促地說:“淡凝,快跟我走!”我點了點頭,此時見他身後已經有幾個持刀人向他砍來。我大喊一聲:“小心!”他回頭那一刹那,我終於射出天羅地網,將他們網住。這時,另一批人又向我們衝來。煦日見狀,拉起我,衝出了人群。一直逃到了野豬林前,眼看他們就要追過來,我施出在幼時學到的隱身,然後在林中起來。

    我探出頭去,等那些人走遠了,我才顯出身來,長長噓了一口氣。

    “淡凝。”從我耳邊傳來一聲呼喚,我才想起煦日在我身旁。“為什麼來救我?”我表麵平靜,其實心底那一潭死水,早已悄悄地、緩緩地蕩漾開來。“淡凝,我喜歡你。”說著,他握著我的手,眼裏流露著真實的感動。“我不是淡凝。”我抽回手,不敢望他,怕他愛的是以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女。良久,我聽到他的呼喚從耳伴傳來,“媚兒。”

    我笑了,淚水大滴大滴地湧出來,倒進他的懷裏,幸福如波浪向我翻滾而來。“煦。”我輕喚他的名字。第一次,我喚他的名字了。

    這時,我忽然想起公主,我問他:“那禎兒怎麼辦?”想不到他笑了,笑得好生燦爛,笑得我又好氣又好笑。緩了緩,他對我說:“禎兒根本就不愛我,我也不愛她,我們隻是遵從了皇上的意思。剛剛,我把她送走了。現在,她應該跟自己心愛的人在哪個不知名的小島幸福地生活。”我露出了笑容,“那真好。”

    “那我們呢?”他忽然冒出那麼一句話,使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看到他臉上詭異的笑。我羞澀地說:“我跟你走。”在他一愣之時,我笑倒在他的懷裏。

    這年的冬天,我們在倉州看雪。他忽然對我說:“媚兒,我喜歡你。”其實我也一樣,但我隻是說:“我知道。”“媚兒,其實,我一直都愛你。”不等我開口,他就接話,他知道我此時的驚異,“隻是我一直以為你殺了我的爹,所以……不過後來才知道是有小人從中挑撥,搬弄是非。”我終於明白了,他對我無情,卻有著無法割舍的溫柔……

    “所以,你這樣傷害我?”“你恨我嗎?媚兒?”我看著他,緩了許久,我不恨他,我不能再失去他,“煦,我愛你……”說著,我緊緊抱著他,忘記了看他眼裏的淚水。“煦,我不是妖精了。”“真的嗎?”他驚喜地望著我。“嗯。”我點點頭,再次投入他的懷抱。

    其實,我沒有告訴他,當我在雨中遊走的那一刻,就已經變成了一個人了,是姐姐,我要感謝她,感謝她讓我做一個平凡人。這也是為什麼,我在被劫的時候沒有反抗,其實是我沒有能力反抗,因為我的法力已經在漸漸消失。

    所以,今年的冬天,是美麗的。而從今以後的每一個春夏秋冬,會更加美麗,因為,有他在我的身邊。

    煦,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了,哪怕是萬劫不複,永不超生!不過我知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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