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霧迷離  風雨紅塵·落雪三部曲之劍在江南煙雨中

章節字數:7999  更新時間:08-12-17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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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記

    曾經的落雪續集之說英雄誰是英雄令人唏噓不已,佳作應有續,重追俠客凜凜風範。桃花開了又謝,十年之後阿木的故事已成為江湖上的傳奇,他懷著破劍與夢想又踏上了煙雨的江南。

    一、船歌

    “細細的雨兒輕輕兒飄,小小的船兒水中搖,搖皺了一池春江水,一船兒魚蝦一船兒笑……”

    正是江南春好,暮雨瀟瀟,船歌聲聲,從輕煙薄霧中傳來,隱約而縹緲。數株桃花閑閑地開著,花瓣紛紛落在水麵,空氣中都似帶著一絲甜香。江岸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身穿青布長衫的落拓中年書生,另一個是看上去七八歲的頑皮孩子。此刻,他正纏著那中年人,苦苦追問道:“那後來呢?後來呢?”

    中年人道:“沒有後來,故事已經結束了。”

    孩子叫了起來:“我不信!你騙我,阿不會死的,他是大俠,大俠怎麼會死?”

    中年人微微一笑,眼望著遠處,那裏,正有一隻被雨絲打濕了翅膀的鷺鳥,低低地飛著。

    孩子喃喃地道:“唉,阿木……我長大了,也要做他那樣的人。”

    中年人看著他,默然無語,眼神中有一絲奇異的閃光。

    桃花開了又謝,轉眼已是十年,江南仍在煙雨中。

    少年看著身後的江水,和青青鬱鬱的山坡,有一絲惆悵,更多的卻是天空海闊的豪情。他的行囊空空,隻有少得可憐的盤纏和娘親手縫製的幾件衣裳,但他一點也不介意,背上有劍,心中有夢想,這就足夠了。

    “總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人們口中傳說的故事!”他暗暗地對自己說。

    風吹起他的衣襟,遠遠傳來熟悉的船歌,象是為他送行。少年忽然轉身,對著那一片空茫大叫道:“江湖,我來了!”

    語聲隨著風聲散了開去,融入了無邊的寂靜之中。

    二、江湖

    江湖。

    江湖子弟江湖老,驀然回首,青絲已成白發,鏡中紅顏,塚中枯骨,年華如水,掩盡風流。

    少年的心中沒有這些憂傷,但他也苦惱:為什麼故事裏江湖人遇上的那些事情,他總是遇不到?

    盤纏已經花光,他開始沿街賣藝,偶爾幫官府捉拿些山賊和蒙麵盜賊,換一些銅板。真奇怪,為什麼江湖上的人都不缺錢呢?他想。

    沒有一見傾肝膽的朋友,沒有相逢為君飲的意氣,有的隻是勢利白眼、炎涼世態、笑裏藏刀、爾虞我詐……這,難道就是夢中那個江湖?少年的心中,蒙一層薄薄的塵埃。

    每當這時,他就會默默地念著一個人的名字:阿木。仿佛這個名字有一種魔力,可以驅走所有的汙濁與不快。

    直到那一天。

    那是那個冬天的第一場雪。天色如鉛,雲層灰暗,紛紛的雪花落下來,又不知所措地被風卷起。街上的行人匆匆往家趕,越來越少。沒有人注意到,街的轉角站著的那個衣衫單薄襤褸,凍得縮成一團的少年。他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冬天的衣裳也早已當掉,唯一剩下的,便是身後那柄不起眼的長劍——而那是他決不會賣掉的東西。

    他躲在人家的屋簷下,北風如刀,吹透了身上被雪打濕的衣服。手腳漸漸變得冰冷,意識也開始模糊。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你怎麼了?”

    抬起頭,是一張清秀的少女的臉。他笑了,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睜開眼來,已經躺在一張溫暖的床上。那少女凝望著他,滿是關切。

    “好些了麼?”她問。“這裏是應天官府,小姐看你可憐,把你救了回來,以後,就在這裏做事吧,好歹也能吃頓飽飯。”

    他想笑,也想哭,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此時此刻,什麼誌向與抱負,也比不上一頓熱騰騰飯菜的誘惑。

    少女微笑:“我叫雨兒,是小姐的貼身丫鬟。你呢?”

    “叫我小木。”他說。他不想用自己的真實名字。我是要做出人頭地的大俠啊,他提醒自己。

    從此,應天官府多了一個掃地澆花的雜役,大家都叫他:小木。

    三、佳人

    小木很怪,不太說話,也不很合群,偶爾會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天上的雲彩,想一些自己才知道的心事。他總背著一柄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劍,卻從來沒有見他使過。大家都笑他,覺得他也許頭腦不清楚。隻有蓮兒常常來看他,給他帶些好吃的,陪他一起坐在石階上,跟他學著唱家鄉的船歌。這時候,才能看見他的笑容。

    應天府的府尹叫司徒雲,劍法在江湖上罕有其匹,據說,即使當年最著名的俠客阿木還活在人間,也不是他的對手。司徒雲沒有兒子,隻有一個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名叫司徒雙雙,大家都盛傳她是一個絕代佳人兒,卻很少有人見過她。

    然而,小木見過。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他正在花園裏澆花,突然腳步細碎,一個人從角門中翩然走出。

    正是黃昏,彩霞滿天,雲景變幻,美不勝收。但是再美麗的景色都比不上那張絕世的容顏,夕陽溫柔地照著,令人屏息的美,遲遲不肯下墜。一霎那,所有的花兒都失去了顏色。

    她穿一件素白衣裳,象水中的仙子一塵不染,輕靈黑眸,眉有些淡,像一抹輕煙橫空掠過,嘴角略翹,有一絲薄薄的笑意,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讓所有見到她的人都自慚形穢,而眼底眉梢的輕愁,又讓人不知該如何疼惜才好。

    小木望著她,目瞪口呆,雨兒跟在她身後,用眼神微笑著向他問候,他卻沒有看到。

    驚鴻一瞥,寂寞無邊。一瞥之間,仿佛醉了前生後世,仿佛魔了千年萬年。這樣的女子,是會讓遊子頓起鄉愁,讓醉客驀然淚下的。然後,她從他身邊走過,沒有看他一眼,就好像他是她園中隨處生長的一株野草

    從那以後,小木變得更加沉默,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雨兒卻一天比一天消瘦了,原先無憂無慮的笑容裏,多了一絲幽怨。

    唉,少年……

    四、武狂

    掃帚在地上唰唰地響,在陽光下揚起薄薄的浮塵,隨著每一縷光線飛舞。又是一個春天。

    很少有人做事像小木那麼專心的,他掃過的地,甚至連最挑剔的許管事都找不出一點毛病來,而他,似乎也滿足於這樣的生活。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名劍門要迎來一位貴客,是南宮世家的二公子南宮俊,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後起之秀,而他,是來向司徒雲求親的。

    小木自然不知道這些事情。他是一個下人雜役,沒有人告訴他,他也不去過問。他隻管做自己份內的事,許管事交待過,今天要格外用心。

    大堂上,南宮俊微笑著,向司徒南恭敬行禮。人如其名,他的確很英俊,劍眉入鬢,風度翩翩,謙恭中又帶了一絲儒雅之氣,當真是一位濁世佳公子。司徒雲不覺撚須微笑,老懷大暢。

    得婿如此,司徒家也可後繼有人了吧?他暗想,對南宮俊也分外殷勤親切。

    突然,一絲若有若無的陰陰笑聲響起,轉眼之間已傳進了大廳,他不由得臉上變色,從椅中站了起來。

    隻見一個鬼魅一般的人影,象是從天而降,進了廳中。一旁的仆役驚恐地叫了起來,以為自己眼花見了鬼,隻有司徒雲和南宮俊這樣的高手才看出,這是一種高深無比的輕功身法。

    那人高高瘦瘦,麵如金紙,斜吊的雙眉帶著一種戾氣和殺氣。司徒雲的臉色在這一刹那變作了死灰,他顫聲道:“你……你沒有死?”

    那人哈哈大笑,笑聲中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之意。“不錯,你還記得我!二十年前,你為了得到如冰,勾結二龍山上的響馬,劫奪了鏢銀,把我打落崖下,卻萬萬沒有想到,我不但沒有死,還習成了破天四式。今天,我就是要來跟你算這個帳的,把如冰和我女兒還給我!”

    司徒雲麵色陣青陣白,不知是氣憤還是恐懼,渾身都在不停地顫抖。終於嘶聲叫道:“你胡說!”寒光驟起,象是平地卷過一陣狂風,向那人襲去。是炫風破,這一劍突起發難,勢若雷霆,又實屬偷襲,眼看那人的身體就要在劍下分為兩斷。

    就在那一瞬間,那人的身體好像被劍風刮得飄了起來,又好像他本來就是那一陣風,無形無質。司徒雲突覺劍上一沉,那人竟然已經站在了劍尖之上,鐵拳打向他的額頭

    五、出鞘

    就在此時,傳來一聲淒厲的呼喊:“不要傷害我爹爹!”那人一愣,眼光轉向門口,一個白衣如雪的人兒站在門口,容華絕世,令人不敢逼視,麵色卻比衣衫更白,一雙盈盈的眼眸中滿是求懇之色。

    那人如受重擊,叫道:“如冰!”

    南宮俊也呆住了。南宮家的家業一向隻傳長子,他是次子,來求親主要還是希望入贅後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他曾聽說司徒雲的女兒是一個美人,卻沒有想到竟是那麼美,美得可以讓人為她舍棄一切。他當機立斷,趁那人分神之際,喝道:“看劍!”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眼角瞟了一眼那個一身白色的女子,她同樣皙白如玉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淺緋,那眼神中流露出的無法言喻的感激和寬慰令他勇氣大增,,姿勢端凝飄逸,勁力十足,當地一聲,架開了向葉淩雲刺去的那一劍,緊跟著連出天火燎原,把那人逼退。

    那人讚了一聲“好!”從意想不到的方位殺了過來,大開大闔,威猛無比,南宮俊不覺一呆,倉促之間不求傷人,隻圖自保,南宮俊大叫一聲捂著肩頭踉蹌後退,已然受傷,臉上俱是驚恐之色。

    那人哈哈大笑,驀地轉身,瞪著門口的司徒雙雙,道:“如冰,我帶你走!跟我回去,你終究是我的!”

    葉素心大驚之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拚命搖頭。兩行透明的淚滑過那張無瑕的臉,讓人沒來由地有一種心中顫抖的感覺。但廳上的人已經被那人的氣勢所攝,沒有人敢過來。那人伸過蒲扇似的大手,眼看便要抓上她的肩頭。

    突然,一個人攔在了兩人之間,道:“你不能帶她走。”

    他穿著一身青布衣,下人打扮,背上背著一柄古舊的劍,年深日久,那劍柄上纏著的布早已破爛不堪。

    小木。

    那人冷笑,道:“讓開!”絕不理會,一掌掃去,小木跌到了地上,鼻中也滲出血來。但他很快爬起來,依舊倔強地站在那裏,重複著那句話:“你不能帶她走。”

    那人的眉毛豎了起來,喝道:“你是什麼東西?”

    他道:“我是小木。”

    然後,他開始去拔身後的劍。好久未用,那劍似乎是鏽住了,怎麼也拔不出來,廳上已經有人開始竊笑。

    那人道:“給我滾!”一把抓住小木的前襟,想把他扔出門外,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小腹一涼。

    他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就在自己的腹上,赫然插著一柄劍,一柄破爛不堪的劍,劍柄握在那個不起眼的小廝的手上。

    他狂吼一聲,小木立刻象斷了線的風箏直跌了出去,摔在地上,動彈不得。手上,卻依然緊緊抓著那柄劍。

    那人倒下了。再也沒有站起來。

    六、上賓

    小木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是他最快樂的時光。司徒雙雙來看過他三次,跟他說話,謝他救命之恩。她的話在他耳中聽來,簡直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仙樂。雨兒也來,有時候跟著雙雙,有時候自己偷偷地過來,對他卻越來越客氣,不再叫他小木,而是叫他木公子,眼中再沒了當初一起坐在石階上唱歌時的歡樂。

    這天傍晚,司徒雲來到他的房裏,滿臉是慈祥的微笑。小木想向他行禮,他卻製止了,自顧自地說了一番話。

    “木少俠原來是真人不露相,本人怠慢了,恕罪恕罪。”

    “以後就住在司徒府,本門一定會視你為座上嘉賓,有什麼不滿意的盡管對我說。”

    “我隻有雙雙這一個女兒,老來未免寂寞。少俠在此,我當以子侄相待。”

    就這樣,小木不用再掃地了,他現在的名字,叫柳少俠。

    他無法忘記自己曾經殺了一個人。之前的事情,他進去得晚,沒有聽見,隻是偶爾會呆呆地想:那個在他劍下消逝了的生命,是否也曾有過纏綿或悲傷的故事?是否也曾有人為他等待,為他憔悴?他看劍,劍無語

    但他不後悔,雙雙,他在心中默默地念這個名字,然後就會有一種溫暖的甜蜜,這滋味值得他用所有的一切換取。他的性命可以為她舍棄,為她出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他隻望永遠這樣,伴在她的身側,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就這樣過一生,便是最大的奢望。

    她卻再也沒來過。

    司徒雲沒有食言,待他不錯,奉如上賓,隻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他看著他的眼神飄忽不定,象是想要掩藏什麼。終於有一天,司徒雲向他吐露了心中的憂慮。

    “我當真是引狼入室,那南宮俊,唉!原來南宮世家早存了吞並我司徒家的念頭,此次假借聯姻,就是為了入主司徒家。我已垂垂老矣,原不足慮;隻可惜雙雙我待她如掌上明珠,卻要落入這等小人的手中。我雖心有不甘,無奈已經許婚。明日,南宮俊就要來下聘禮,到那時,木已成舟,再也無法改變了。”

    一滴混濁的老淚落了下來。他抬起頭,望著小木,眼神中有祈求,也有希冀。小木默不出聲,凝視著遠方,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劍柄。突然,他頭也不回,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司徒雲望著他的背影,麵上閃過一抹喜色。

    七、拔劍

    南宮俊坐在轎中,穿著紅色的吉服,滿臉閃著春風得意的光彩。那仙子一般的人兒,不久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他是那麼幸福,一個成功的男人該有的一切,他都將擁有,到那時,不知有多少人會豔羨南宮二公子的福氣。山路悠悠,他的心情,也隨著這轎子微微起伏,愜意極了。

    突然,轎子停住了,他心中狐疑,掀開了轎簾,就看見前麵站著一個奇怪的少年,背著一柄奇怪的破劍,眼中閃著奇怪的火焰。

    他認識這個人,這柄劍。

    他看著他,笑了。

    “木兄別來無恙?”

    回答他的是清晰而冰冷的聲音:“拔劍。”

    他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小木凝視著他,慢慢地、斬釘截鐵地說道:“拔你的劍。”然後,抬頭朝天,再不向他望一眼。

    沒有人敢在南宮二公子的麵前用這麼狂妄的語氣說話,南宮俊的臉色變成鐵青,手伸向了腰間的寶劍。

    “看在嶽丈的份上我不想傷你,你是他家的下人。不過,總得給你一個教訓。”他說道。世家子弟要有世家子弟的風度,他想。

    小木一言不發,凝視著他,那目光不知為何讓他覺得一種凜冽的寒意,額上卻冒出了汗珠。這看上去不起眼的少年此時此刻身影竟象是一座山,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見鬼了。”他暗暗罵了一句,然後拔劍。

    小木緩緩地、緩緩地也拔出了他的劍,南宮家的人登時發出一陣哄笑。那劍鏽跡斑斑,暗黑色,象是早已朽壞,與其說是劍,倒不如說是廢銅爛鐵。南宮俊也笑了,還故意說了一句:“果然是寶劍。”四周的笑聲立刻變得肆無忌憚。

    小木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是專心地看著自己的劍尖,仿佛世界上除了它再無別物。笑聲不知何故,逐漸小了下去。

    南宮俊終於沉不住氣了,喝道:“小子看劍!”閃電一般直取中宮。小木閃避的動作顯得極為拙劣,象是被這一招驚住了,隻是略向右讓了一讓,那劍噗地一聲,刺進了他的左肩。

    南宮俊臉上綻開了微笑,又恢複了原先瀟灑自若的模樣。就在這時,他看見小木也笑了一笑。

    笑有很多種,有一種笑,意味著死亡。

    南宮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柄鏽劍突然之間閃出了耀眼的光華,象流星閃過,象曇花飄落,那一瞬間的光芒眩麗不可方物,讓人癡迷其間,流連著、歡喜著,忘記了一切——或者,死亡的本身,也是這樣美麗著的吧?

    一劍光華。

    隻許一人見。

    南宮俊看見了,然後,他就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空了一塊,沒有了著落。周圍的喧囂慢慢地、慢慢地離他遠去,象是夢中的景象,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天藍藍的,好像就在他的麵前,離他很近很近,仿佛伸手便可觸摸到。

    南宮俊仰麵倒下,眼睛睜得大大的,麵上神色平靜而滿足。他的胸口刺穿了一個大洞,血流在地上,劍握在小木的手上。

    人群發一聲喊,一瞬間便散去了,有的人是連滾帶爬地逃走的。

    八、暗夜

    夜色如墨。

    司徒雙雙站在花園裏,靜極清極,像一尊雕像。月色灑在她無瑕的臉上,勾出淡淡的銀色輪廓,像是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冷光。

    小木走進來,站在她身後,那背影窈窕修長,夜風並不寒冷,小木卻很想為她披上一件衣裳。

    “你來了。”她說。霍地回頭,小木看見了一張淒然欲絕的臉。

    “你殺了他,也就殺了我。”

    刹那間小木覺得腳下出現了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張開了一張嘴,象是要將他吞噬進去。司徒雙雙就在他的麵前,可是,那感覺卻仿佛是天涯一般遙遠,難以企及。

    “我和南宮俊其實在已相戀,他這次來提親也是我叫他來的。”

    “我不怪你,其實司徒雲不是我爹,我爹是那個被你殺死的怪人,二十年前他為了霸占我娘,設計陷害我爹,在我十四歲時他就早占有了我,他不許我行走江湖,踏出家門半步;不許我結交朋友,凡是跟我說話的男子,他都會恨之入骨,容不得任何一個男子把我從他身邊帶走。他知道我喜歡上了南宮俊,他知道南宮世家他惹不起,就想方設法要除掉他,所以才找到了你。”

    雙雙沉默了,望著小木,卻好像並沒有看見他——也許,在她的眼中他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你快走吧,你殺了他,南宮世家的人不會放過你;司徒雲害怕你泄露他的秘密,他也要殺了你。你救過我,我不想你有什麼不測。走得遠遠的,帶上雨兒,她才是真心對你的人。”

    她悄然無聲地從他身邊走過,像一個影子,像一個漸行漸遠的夢境。小木突然覺得,很想大笑一場,但他已經沒有了力氣,疲倦到什麼都不能再想。

    夜圍攏過來,黑暗吞噬了他的影子。

    九、雨兒

    司徒雲緊皺著眉頭,道:“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小木本是我府中的仆役,平日看來倒也老實,誰知他膽大包天,暗戀著小姐,還使詭計殺了二公子!唉,我本以為半生有靠,得了一位佳婿,沒想到竟是英年夭折,死於小人之手,怎不叫人痛斷肝腸!”

    南宮英一身素衣,抱拳道:“此事自然與司徒大人無關,但舍弟絕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南宮家已經傳下號令,但見此人,格殺勿論,還望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司徒雲撚須道:“這是應該的,葉家上下,任憑南宮大公子調遣。”

    忽聽門外當地一聲,象是茶杯落地的聲音。葉淩雲眉頭一皺,探頭望去,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

    雨兒驚慌地奔跑著,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隻知道一定要找到小木,告訴他快逃,有人要殺他。她的鞋已經跑丟了,兩隻腳被荊棘割出了血,地上滿是殷紅的腳印,但是她一點也不覺得。夜色越來越深,她幾乎已經絕望了,卻仍然不停地跑著、跑著,仿佛除此之外便無其他的事情可做。

    突然,她聽見寂靜的夜裏,有人在唱著一首歌,船歌:

    “細細的雨兒輕輕兒飄,小小的船兒水中搖,搖皺了一池春江水,一船兒魚蝦一船兒笑……”

    就在那一刹那,她倒了下來,心中軟軟地,滿臉都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小木細心地包起她腳上的傷口,她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布,心中隻希望時間就此停了下來,再也不要繼續。

    但是該來的總會要來。遠遠的樹林裏閃著火把的光,越來越逼近了。她猛地推開他,叫道:“木公子,別管我了,你快逃吧!”

    小木搖頭,道:“不。”他的眼睛盯著她,突然說了一句她聽不懂的話:“你知道嗎?我正在想,要是換了阿木大俠,他會怎麼做?”

    然後他施施然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了。雨兒從未見他那麼笑過,她永生永世都記得那笑容,笑得舒心又快意,仿佛最燦爛的陽光正照在他的臉上,又象是春風吹過,冰雪消融,化作了滔滔江河。

    “不要叫我木公子,”他說,“叫我小木。”

    雨兒依稀記得,這是他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十、光華

    司徒雲的臉在火把的映照下陰晴不定。

    一定要搶在南宮家的人之前找到這小子,他想,不然保不住他會在臨死前說出點什麼來。

    “給我搜!”他大聲叫道。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笑。他定睛望去,一個人靠在樹上,嘴裏閑閑地咬著一根草,正望著他微笑。

    小木!

    一片驚呼之聲。司徒雲突然心中一震,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連忙震懾心神,喝道:“都給我上,殺了他!”

    司徒家的弟子聚攏了過來,火把照耀下,劍尖閃著寒光,不是一點、兩點,而是成片成簇,慢慢地向靠在樹上那人逼近,立刻便要將他撕成碎片,永不複生。沒有人說話,靜夜中的殺機暗得可怕而凶險。司徒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就在這時,如同一個最絢麗奇幻的夢,劍叢中亮起了一片難以言喻的光芒,突兀又自然,像是自有天地以來便有它的存在,又象是混沌初開劈破鴻蒙的那一種願望,橫空而過,無比的瀟灑,無盡的悠然,拈花一笑中,已是千年風雷過。

    驚呼四起,更多的人卻來不及驚呼。

    這一劍的光華,沒有人可以想象。

    司徒雲是逃走的。他從來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逃走,一輩子都沒有想到。但當他見到那一劍之後,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仿佛是被震碎了魂魄,那一劍,是魔。他甚至都沒有去看一眼小柳和自己弟子的死活,就匆匆忙忙地逃走了,他跑了很遠很遠,站下來,然後大口大口的喘氣。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軟弱的像是一根羽毛,什麼都不想做,隻想痛哭。

    天邊,閃過一片血紅。空氣中有焦糊的味道。

    幾個月後,江湖上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應天府尹司徒家,在一個晚上消失了。經曆那一場大劫的弟子,有一個已經瘋了,整天哭哭笑笑地念叨著“劍光、劍光”,而名劍山莊則在同一天毀於一場大火。司徒大人也葬身於火海中,據說,他原本是可以逃生的,為了救自己的女兒才又衝了進去,此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也有人說,那場火本來就是司徒小姐自己放的。

    沒有人提到小木,這個人也從江湖上消失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曾來過?

    細雨。船歌。江南。中年人和孩子。

    “為什麼他是大俠?”

    “因為,他不怕死。”

    “我也不怕死,我可以做大俠嗎?”

    “不能。”

    “為什麼?”

    “因為,這世上,早已沒有你夢中的江湖。”

    一劍光華。

    劍在何處?

    看江南瀟瀟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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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要寫同人的坑了~暫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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