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十年一覺白雲夢

章節字數:4981  更新時間:09-01-02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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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雕梁畫棟的屋頂,就自嘲地想,“我不會是穿越了吧?”

    可惜我這個人一向是個烏鴉嘴,八年前,當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女人懷裏時,我就不得不承認我或許是真的穿越了。因為我發現,那個女人有一雙深紅色的眼瞳,深紅色的長發,一如殷紅的血,殷紅的玫瑰。

    那時我驚詫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再當我看看自己的手,嬰兒的手,粉嫩嫩的,肥嘟嘟的,嚇得我立刻失去了意識。在我陷入黑暗前,我看見一張俊美如天神的臉,冰冷而漠然的神情,周身仿佛散發著冷冽如冰雪的清輝。他墨色的長發觸到我的麵龐,柔軟如綢緞,我終是又陷入長眠。

    盡管四年前,當我再次醒來時不想睜開眼,但我很快發現這是沒有意義的,再看看自己的手,已是孩童的手,蒼白而瘦弱。時間真是種奇妙的東西,當你以為可以掌握它的時候,它總是能向你證明它翻雲覆雨的力量。

    所幸,我向來是個淡然的人,於是很快接受了現實,下床走出了房間。這個孩子似乎三四歲左右,沒找的鏡子,隻能看出她完全不似這個年齡的孩子應有的圓潤,而是蒼白瘦弱得可怕,隻有墨色的長發像吸收了她所有的生命力般,烏黑光澤如墨玉,柔軟順滑如上好的緞子。

    天空澄澈如雪水,白雲繚繞,清朗的風中帶有淡淡的海水的味道,就像我來的那個地方。九天之上似乎傳來一聲清越的鳴叫,我尋聲望去,一隻美羽如火焰,一隻如金燦燦的陽光,兩隻尾羽長如孔雀的大鳥比翼而飛,猶如雄鳳雌凰。它們身後跟隨著一隻青色的小鳥也在歡悅地啼鳴,三隻鳥從海上來,盤旋我頭頂的天空上,舞姿優雅,神態慈愛而高傲,鳴唱著仿佛從遠古傳來的歌謠,冥冥中如梵音。

    胸口隨著曲調仿佛燃了起來,一團赤紅的火焰破胸而出,鮮豔而熾熱,鄴火紅蓮般舒展開嫣紅的花瓣,轉瞬間又如飄零著碎了一地,星星點點如墜落的花火熱烈的飛舞,幼小的雛鳥在灰燼中虛弱地掙紮。

    隨之,遠處高塔上一聲淒厲的嘶鳴劃破長空,一隻火紅的神鳥直墮九天,一個深紅長發的人影從遠處的高塔上墜下來。

    她殷紅的眼眸深深地望著我,那雙絕美的眸子裏埋藏了太多,我看不清,也看不懂。那一瞬間,我隻覺得她仿佛看透了我的命運,那深深的一眼中似乎沉澱了太多我不忍卒讀的東西,關於我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她死了,伴著墮天的火鳳,從插入雲端的晨昏塔上墜落,如凋零的深紅的玫瑰。

    一切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我終是又失去了意識。黑暗中她深紅微卷的長發如海藻般滋滋蔓延,在冰冷的海水中彌漫出詭異姿態,漸漸纏上了我的咽喉,難以呼吸。

    我後來才知道,她是我的母親——赤瑤,朱雀聖女,最高貴的的公主,流淌著純正而高貴的血液的朱雀神的後裔,她深紅的長發和深紅的眼眸,無以不是她高貴血統的證明。絕美如斯的女子,我的母親,她死在了我的麵前,如花開荼蘼時悄然碎裂,無聲無息,隻是那個眼神,那雙眼眸,讓我對這個陌生的女子難以釋懷。

    我重生之時便看到死亡,這是不是上天給我的詛咒呢?或許我注定冰冷孤獨,不配擁有親情這種聽起來很溫暖的東西。

    後來我無意間這樣告訴雲清白——我哥哥——那個清俊的不帶一絲煙塵的男子,我第一次醒來時見到的那個俊美如天神,烏發如綢緞的男子。

    “親人這種東西,聽起來……太溫暖了,我這種人,不配擁有。”

    他沉默的看著我,“芙兒,那不是你的錯。”

    他的聲音總是低沉而溫柔的,一如他總是對我溫柔而寵溺地笑著,很淡很淺的笑容,誰知淺笑是深顰。

    我曾不無認真地對他說:“哥,如果難過的話就不要笑了。”

    他隻是溫柔地輕撫我的長發,將小小的我攬在懷裏,什麼也沒有說。那樣清冷的身影,也有著溫暖的懷抱,溫柔的氣息。白總是溫柔的,溫柔的修長的手,溫柔的清淺的笑,溫柔的如同雪白櫻花般的淒美的氣息,這讓我不禁懷疑,我第一次醒來時見到的那個冷冽倨傲如冰雪的人誰。

    但我並不在乎這個問題,因為無論哪一個是真正的白,他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在乎我的人。所以無論他是怎樣的人,對我來說他就是他,沒有任何差別。我隻要認識我眼中的他,就夠了。

    從那時起,我叫雲清芙,大概是取清水出芙蓉之意吧?這我無從得知,因為我的父親從未和我說過話,他或許並不愛我,又或許連看到我都讓他難以忍受,這我也不得而知。他將我囚禁在白雲城最高的晨昏塔頂,仿佛白雲城根本就不存在我這個人。或許我母親的死的確與我有關,所以當他下令禁止我踏出晨昏塔頂一步時,我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也許想是記住他的臉,我已經記不得那一世我父母的臉了。他眼中沒有多少悲傷,下人們說,我的眼睛和我母親幾乎一模一樣,可從他眼中,我隻看到了冰冷的漠然。

    我聽下人們說,他是很疼愛我的妹妹的。是啊,我也是很久後才知道,我有一個雙生妹妹,她叫雲清瑤。我猜她的名字是為了紀念我們的母親赤瑤,瑤者,美玉也,聲音玲瓏如環,清越如流水的名字,清瑤,應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姐的名字吧?下人們說她長得和我不怎麼像,這也沒什麼不好,因為我經常會產生自我厭惡。總之,那時我未曾見過這個與我有著這個世界上最緊密的血緣牽絆,又理應與我有著千絲萬縷的奇妙機緣的雙生妹妹。隻聽說她美得風華絕代,足以傾城傾國,我終是想不出一個牙還沒長全的孩子怎麼會和這幾個形容詞扯到一起。直到兩年前,也就是我六歲那年的夏天。

    我哥哥雲清白人如其名,氣質清逸如清流,身影翩然如白雲。眉心有一縷朱砂印記,像一道細小的劍痕,紅如朱砂,仿佛尤滲著血,給他清冷如冰雪,俊雅得不染煙塵的麵孔添了一絲銳氣。人們叫他“城主”,下人們叫他“少爺”,偶有來客叫他“公子白”,而我隻能喚他“哥哥”。雲司說從未見白這樣重視一個人,何況我隻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雲司是白雲城的大管家,從小看著哥哥長大,他說的話應該不會錯。

    我又聽說白的母親是個白虎國的女子,所以白有一雙銀色的眼瞳,紅榴說那是純正白虎之血的標誌。可我隻知道那雙光華如白銀的眼瞳總是溫柔而疼惜地凝視著我,這對我來說才是唯一重要的,隻是他的溫柔中總有幾分悲憫與歉疚,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隻是想讓他從心裏快樂起來,可我不知道要怎麼做,隻能安靜地陪伴在他身邊,他是我唯一的哥哥,唯一愛我的人。

    很多年以後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是對還是錯,或許我真的是被詛咒之人。是的,我有一雙黃金眼,又被世人喚作修羅之眼。是啊,這雙眼瞳有著妖異得讓人顫栗的璀璨光華,目光流轉有如精純的黃金熔於眸間,閃爍著陽光般的奪目輝煌。從我母親那裏繼承來的一雙狹長丹鳳眼,鳳尾斜飛上挑,帶著絕然不同於孩子的神情。

    我隱約聽說,關於黃金眼有一個不詳的預言,隻是隨著時光長埋在朱雀金碧輝煌的神殿裏了,況且雲清白是絕不會讓我知道的。

    我想我應該是轉世到了另一個時空,因為沒聽說有誰穿越是穿到剛出生的孩子身上的。我記得之前應該是騎著自行車在學校與家兩點一線的路上第無數次飛馳,然後一束遮天蔽日的光照住我,我就失去意識了,看來八成是出了車禍。

    轉世就轉世了吧!反正我父母有我沒我,也隻是賺到的錢要怎麼花的問題。而我同時也是個生性涼薄之人,平生了無牽掛,轉世了也不過換個地方過活,沒了現代化的方便快捷的確可惜,可我倒也不甚留戀。我一直都是個沒什麼執著的人,生活於我,很多時候,怎麼樣都無所謂。

    隻是我昏迷前似乎聽到有人在叫我冰素。聽聲音像是王超,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想起的人竟然會是他。這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我十二歲就搬出家門,在學校附近買了間二手房一個人住,遠離了與父母有關的一切,除了兩樣東西,一樣是錢,另一樣就是王超,這個也算青梅竹馬的男孩兒。盡管不願意承認,但我一直都是羨慕他的,他擁有太多我生命中缺失的東西。

    可人生總是如此,得不到就痛苦,得到了又無聊,於是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不得不承認,我是個寒冷到骨子裏的人,所以向往溫暖。

    我又想了想我這樣轉世有沒有除了比常人早熟之外的優點,想來想去竟然是沒有。

    暗自苦笑,我應該屬於完全標準的為迎接高考塑造出來的孩子,隻想著遠遠的考個一流大學,擺脫和他們的一切關係。是以除了能考到高分之外我別無長處,偏偏還是理科生,可惜我在高考前半月裏除了車禍,這真的讓人很難不自嘲。

    我這種可謂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除了煮泡麵對家務一竅不通的人,還是不要穿越的好,可惜這由不得我選擇。還好生在了富貴人家。我對琴棋書畫女紅刺繡毫無概念,詩詞歌賦到還勉勉強強,可我畢竟是讀理的,數理化生竟然無一可以派上用場,真讓人唏噓不已。

    雲司告訴我,我出生時先天不足,一直沉睡著,一直用白雲城雪櫻的花蜜、朱雀妃子湖畔千年的芙蕖、玄武冰峰天山雪蓮、青龍皇宮的芄瑚仙葩、白虎海市蜃樓的忘憂瑤草,極盡稀世的草藥香料才吊住了我的命,我也沉睡了將近四年之久。

    我不禁感歎,雖然我不知道那都是些什麼東西,但光是聽起來就不是凡品,還好我也算是個大小姐,不然早就又轉了一世,也難怪這裏似乎所有人都不喜歡我,有誰會喜歡一個無底洞似的活死人呢?不過我醒來的時候除了覺得有點虛一切都還好,那些奇花異草看來終不是白吃的。

    我四歲那年從夢中驚醒,那深紅長發深紅眼眸的女人常出現在我夢中,她看我的那種眼神總在眼前揮之不去,迷蒙的睜開雙眼,一男子坐在我床邊,麵容清雅素淡宛若白蓮,目光沉靜而平和。我支撐著坐起來想看清他,半新的白色布袍,沒有冰雪的清冷光華,而是溫潤如羊脂白玉,神態安詳而專注。

    “啊……”臂上一痛,我猛地清醒過來,“你幹什麼紮我?”

    那人愣了一瞬,溫文道:“我若不施針,你還躺那兒呢!哪裏有勁在這裏大嚷大叫?”

    沒想到這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謙謙君子,說著這樣刻薄的話還能是那副泰然自若,溫文有禮的樣子,佩服佩服。

    從此,我便認識了這個應該算是我的主治醫生的人,那些奇奇怪怪的吊命的花草就是他讓我吃的,對此我深表懷疑,因為我一直覺得中醫是越老越可靠,可他怎麼看也就隻有二十出頭。我雖然懷疑他的醫術,卻礙於他是這裏唯一能夠和我自然交談的人,不得不乖乖喝他所謂固本培源的湯藥,雖然很多時候看起來更像花茶。

    “你確定這些花瓣有用?我覺得我沒什麼病啊,為什麼老要我喝這些東西?”我看著眼前的薄胎白瓷裏淺紫色的湯藥,白色的細碎花瓣在裏麵搖曳悠遊,這是什麼東西?

    “不會害死你的,快喝。”

    “可是,不是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麼?怎麼這藥是甜的,還沒有一的藥味,反而香味清麗淒迷?”倒像是毒藥的味道。

    “因為這其實是毒藥。”他一本正經地說。

    我搖手不信,將碗裏的液體仰首一飲而盡,笑看著他。

    “說是良藥你不喝,說是毒藥你到喝得痛快。”

    我不以為然地笑笑,“是良藥未必好,隻不過提醒我要活下去就要忍受得了無窮無盡的苦惱;是毒藥也未必不好,在甜蜜中死去未嚐不是種幸福。不是有人說,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嗎?我想道理是一樣的。”

    他不置可否地笑看著我道,“你是不是又忘了你才四歲,我的大小姐,是不是我的藥用過頭了?那些稀世花草果然也是有副作用的。”說完又假裝苦惱的搖了搖頭。我拍著他的肩膀肆無忌憚地大笑,“就是就是,大叔,你看你把我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一輩子都欠我的,還不完了!哈哈……”

    他靜靜地望著我,直望進我的眼睛,半晌才輕輕地說,“別笑了。”我搖搖頭,望向頭頂層層疊疊的華美的紗帳,我什麼都不缺,我為什麼不笑?抬手指向這塔頂唯一能看到外麵的窗子,“難道我應該哭嗎?從那裏看出去,天空很美,風很輕,雲很淡,這就夠了。”

    “你病了。”他順著我的手指看去,天空澄澈依舊,又輕輕撩開我和他之間的紗幔,認真的看著我,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重?”我看看他,隻淡淡一笑:“我當然是病了,不然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治不了你的病。”紗幔從他手中滑脫,翩然飄散,重新將他的情緒擋在層層薄紗之外,我看不清。隻聽得到他重又輕鬆隨意的語調,“病人既然無心求生,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歪著頭斜睨著他看了一會兒,撲哧一笑,轉而可憐兮兮地說:“先生妙手回春,仁心仁術,濟世救人,功德無量,求求先生救救小女子吧!”

    先生一時哭笑不得,隻顧搖頭。我靜靜的側頭看著他笑得有些孩子氣的臉,隻輕輕地說:“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總會好的。”他一愣,歎息搖首,想了想,又微微點了點頭。

    想起過去,王超曾問我,冰素,你到底想要什麼?那時我答不出來,我似乎什麼也不想要,又似乎怎樣也無法滿足。現在也是一樣,我仍是常常問我自己,冰素,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每天有半個時辰來看我,可僅僅不過十幾日光景,就匆匆離開了白雲城,直至他離開,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當時隻覺得遺憾,我終是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不過我記得他指尖草藥淡淡的清香,他給我熬過的藥的味道還有他和我說過的話,這也就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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