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60 更新時間：08-12-20 17:38
那裏，有一座大山，大山的山腳有一棵粗壯的楓樹，它生長至今已有幾百年了吧。這座山上雖有人家，但鮮少有人在那經過。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來了，連楓樹自己都忘記了有多久沒見過人了，當它快要忘記人類的時候，卻來了一對兄弟。
（PartOne）
“哥，看看這些葉子多麼美，很紅呀!”祭子寧俯下身來撿起一片楓葉，好奇地研究了好一會兒，才向祭子默招手。陽光下，他笑得很燦爛，既像天空中的雲朵那樣無暇，又像閃爍的寶石那般燦爛，讓祭子默感到一陣陣溫暖。
祭子默走了過去，溺寵地撫著弟弟的頭，溫柔道：“這些叫楓葉，一到秋天樹葉就變成了紅色了的，神奇嗎？”
祭子寧難以置信地眨眨眼，迅速一點頭，蹲了下去撿起一堆楓葉，篩選出最好看的那片，滿心歡喜地塞到祭子默的手中。祭子默疑惑地看著他，隻見他臉頰緋紅，烏黑的眼中閃爍著興奮，嘴邊揚起了一個深深的酒窩，半天才說道：“哥，幾天後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沒有錢買禮物給你，這個……雖然過於簡單，但也算是禮物吧？你就將就下吧。”
祭子默有些不知所措，張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又說不出什麼，就這樣僵著。他心生無奈：“這個弟弟還真……怎麼說呢？”他還是接過那片樹葉，放在了懷間，然後將祭子寧緊緊地重重地摟在懷中，喃喃道：“寧，無論是什麼東西，隻要是你送的都是我最昂貴的寶物!”沒錯，隻要是寧送的東西，就一定飽含寧的全部心意，而寧的心意，則是無價的……
祭子默感到懷中的人微微一顫，然後更用力地反擁住自己。此時微風輕揚，卷起席地的紅葉，宛如千萬隻紅蝶在空中舞動，襯托著他們倆幸福的麵容。對於他倆來說，此時此刻便是他們一生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刻吧。
楓樹上歪歪扭扭地刻記著一行字，也刻記這一個永生的誓言。
（PartTwo）
接著，他們離開了，誰都沒有再見過他們倆了。
某天，楓樹又看見了兩個孩子中其中一人的熟悉的麵龐。那個人回來了，但臉龐中卻沒有了童真與稚趣，似乎是曆盡了滄桑般。青年無言地再次走到那棵楓樹下，眼中是楓樹不曾見過的滿滿的憂傷。祭子寧心想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回來了呢？一年？三年？還是五年？而此時，楓樹長得更加茁壯，遍地的殷紅覆蓋得更廣了，仿佛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紅毯。這裏的一切都在變化，惟獨那深深刻在樹身上的歪歪曲曲的字跡沒有一絲的變化。
祭子寧恍惚地蹲了下來，望著那痕跡發呆了許久後，才伸手去碰觸那痕跡。然而當他剛碰觸到時，卻馬上顫抖著縮回了手。他隻感覺到像是被無情地千刀萬剮著脆弱的心，像被熊熊烈火燃燒融化著冰封許久的記憶，又像被鑼鼓敲擊著腦袋，潮水般的思念再次翻騰。當年的情景曆曆在目，當年的觸感懷念不已，當年的感動難以忘懷……而今，當年的童真童趣早已不複存在，有的隻是那長久以來漸漸彙集成的青澀的回憶。
祭子寧深深地吸了口氣，戰栗不已的手還是輕撫上那痕跡，似乎像碰觸他時那般輕柔，與此同時淚水也難以自製，無聲地滑落下來，濕潤著心靈最脆弱的地方。此時，祭子寧開始明白，當初的相伴，當初的承諾，當初的幸福隻不過是過眼雲煙，信口開河……而此刻，那喚作“愛”與“幸福”的東西也不再擁有了。祭子寧想，我送給他的那片楓葉應該被他扔了吧……也是，那又不是用金用銀做的，有什麼用處呢？他身上的一根頭發也比那片破葉昂貴吧，嗬嗬……
“今天可是他的大婚之日……他現在一定很高興吧，他可是用盡了辦法去奪取公主的芳心的呢……隻要是他想的，就沒有做不到的事吧……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勢利了？我怎麼不知道呢……不過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我們的距離，好象越來越遠了……”祭子寧自嘲地笑了笑，歎了口氣，說：“人家現在可是叱吒風雲，哪會記得他這個卑微的弟弟呢？現在的祭子默，已經不再是以前自己所認識的祭子默了，而以前一直所深愛的祭子默也不覆存在了……這是不是表明，自己應該去忘卻呢？可這個，我分明是做不到的……楓樹，你教我該怎麼辦？”答應他的，隻有那“沙沙”的寂寥的風聲，無情地搜刮著他的內心和他的思想。
祭子寧靠在樹杆上，看著漫天飛舞的楓葉，寂寞地笑了，然後轉身離去，隻有那一隻隻不知疲倦的紅蝶在瘋狂炫舞。
（PartThree）
祭子寧離去後的多少個月過去了。不知道多久了，沒有人記得，祭子寧的來訪已成過去，逐漸化成煙，然後隨風消逝……
遠處，有一男子搖晃著走近楓樹。他手中抱著的人的胸口處的暗紅分外顯眼。他在楓樹下停了下來，抬頭仰視著那鮮紅如血的楓葉。隻見他嘴角揚起一個慘淡的微笑，輕放下手中的冰冷已久的屍體，然後他俯頭呆看著那如冰雪的容顏，輕輕地撫摸著一抹那僵硬和冰冷許久的心滿意足的微笑。
此時男子在想，自己有多久沒見過自己弟弟這麼快樂幸福的微笑呢？記得不清楚了，總之就是很久很久了吧，久到快以為祭子寧都不會笑了。祭子默曾以為，直到死前的一刻都沒可能再看見這笑容，沒想到在祭子寧死的那一刻卻為自己綻放了渴望已久的笑容，真是諷刺呀……
想著想著，祭子默的視線有些模糊，並開始蒙上了一層薄霧，氤氳不散。恍惚中，他的腦海浮現出關於祭子寧千姿百態的臉。以往的記憶像一陣陣潮水，一浪接一浪地凶猛地衝擊著他的淚腺，漸漸沾濕了臉頰。朦朧中，他終於承認了一個從來不敢承認的現實。
曾經，他多麼地討厭金錢，討厭榮譽，討厭做官，可後來，他變了。他變得貪婪。他貪婪金錢，貪婪榮譽，貪婪高官，貪婪俸祿。他總是欺騙自己，欺騙自己說，自己所渴望的一切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能過得更加舒適而已，沒有其他意義。然而，他早就已經明白自己的用意。他之所以會變得如此地迥乎不同，他之所以會做這一切一切討厭的事情，原因並不是為了自己，他為的隻是一個他所無論是什麼時候，都占據著他腦海和心靈最深處的人，那是一個用金錢和榮譽，用高官和俸祿都無法衡量的人。而自己，為了那個人的如水的笑顏和釋然，甘願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亦甘願娶自己不喜歡的人。曾經以為，榮華富貴會使他歡樂幸福，所以他才會如此強迫自己，但說句實在的，自己自從官以來都沒見過他笑了，更從沒見過如此舒心愜意的笑容。
“哥，一定要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別怪她……”臨死前，祭子寧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他的聲音十分虛弱，但足以撼動了祭子默的心。
“傻瓜，明明她做了這麼多為難你的事，你為什麼還要替她說話！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寧！！！”祭子默抱著那逐漸冰冷的人兒，無聲地哭了。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人或物是比你在的時候使我更幸福和快樂的呢？
楓葉再次輝煌凋落，似輕紗般漫天旋舞，惹人注目，就如定下諾言那天一般輕盈和美麗……
（尾聲）
不知道多少個春天過去了，楓樹還是那棵楓樹，可葉子不知道已經換了多少趟了，散發著勃勃的生機。楓樹前豎立著一塊墓碑，墓碑前，有一個望著墓碑正出神的人。
“子默，你看我帶了什麼好吃的來了！”一個頭戴箬笠的老者背著一擔柴，遠遠地就朝祭子默揮手呐喊。站在楓樹下的人回過神來，轉過身向老者揮揮手。
老者由遠及近，看見祭子默還在望著那棵楓樹發呆，皺皺眉頭，厲聲教訓道：“子默呀，你才多大呀，怎麼像個老頭子一樣啊！這墳墓下睡著的人無論是你的什麼人，他都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吧？你最親近的人死了，可你還活著啊！你這樣子他看見著了會開心嗎？你得要振作才行啊！”
祭子默默然地點點頭。這個道理他當然知道，可受過的傷這麼容易忘記就好了。都過去十幾年了，自己還是不是忘記不了嗎？誰說時間會治療傷口？時間隻會讓傷口發炎罷了。
有些事情，不是說忘記就可以忘記的……自己親手傷害了最親近的人，難道可以輕易忘卻嗎？傷口會愈合，可受的傷卻是在倍加的。有些事情和傷痛，怕是到死腐化成灰不會忘卻吧。
子寧，沒有我在的世界，你快樂嗎？
--------------The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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