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98 更新時間:08-12-24 14:27
搬新寢是個很令人高興的事,但太麻煩了。
“趙季河!別亂翻我東西!”說著從他手中奪回了我的日記本。
“啊,對,不該侵犯別人隱私嘛。”趙季河又轉身翻起我別的東西了。
真搞不明白這個室友整天在我這兒掏個什麼勁兒,把我這當掏寶網似的翻來覆去。“其實,那不是我的日記。”
“哦?那怎麼在你這?”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那是我弟弟的。”
“你弟弟?彌風,從來沒聽說過你有個弟弟呢!”趙季河停下了他手中的活兒,興致勃勃的等我說話。
“我有個孿生弟弟,叫彌凡,不過7年前他就死了。”我低下頭,盯著自己手中那本黑皮的日誌,有一種懷念充滿胸膛。
“怎麼死的?”趙季河放輕了聲音,看樣子是怕影響我的情緒,其實隻是為了加快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
我卻答非所問的說:“看過這本日誌的人會死。”盡管聲音小得像是蟑螂賽跑,但隻有我們兩個在的寢室足夠他聽清了。
“哈,哈。這個笑話好冷。”趙季河幹笑幾聲道。
“是真的哦。”我起身,把日記放進了書架裏。“就像《黑色星期五》一樣,看懂了的話,會死的。”
“你弟弟是神仙嗎?”趙季河歪著腦袋看著那本露出書脊的日記。
“是魔鬼吧。”我笑著拉開他,把他拉離我們的寢室。
4月14日晴
他們都說我是魔鬼,隻是因為聽我說話會死人。我想死他們又都不讓,真是個可笑的世界。不想死的人總會意外死亡,而我總是能安安穩穩的活著。
我和那些警察已經很熟悉了,但他們還是堅持帶著耳罩,隻讓我聽他們說話。他們一定是煩透了媽媽的報警電話,所以將我關進了這個監獄。他們編造的理由竟然是我影響了社會治安。
有個叫陳二東的人,他會伸手打我。我叫他打腦袋,他卻扼住了我的脖子。我很興奮的看著他,可他卻沒殺死我。這令我很失望。
“你不怕死嗎?”陳二東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那問我。
“這個世界太無聊了。”
“怎麼個無聊那?”
“比如說一個搶劫的,劫了個女人卻沒劫到錢,反而被警察逮住了。你說得有多無聊。
“金錢、權利、土地,這些不會永遠屬於我們。都是一成不變,你說得多無聊……”
唉,像陳二東這樣的傻子有很多呢。
4月16日晴
昨天陳二東死了,是撞牆死的,自殺。真是一個沒有水準的死法,果然連搶劫都總是失敗的人還奢望他有什麼水準呢。
我被扔出了監獄,從那一刻起我才知道,陳二東是因為我的一句無聊的話而自殺的。這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了。
今天,一個叫張震勝的人來到了我們家。他隻有30出頭,著裝整潔,像個經商的。不過他不是商人,他是個心理醫生。
現在已經很少有心理醫生敢來挑戰我了。
“你喜歡什麼?”我幾乎見慣了這種幼稚的誘導。
“不。”
“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不告訴你。”
我非常討厭他那種耐心的態度。明明心裏很討厭我、恐懼我,卻還裝出耐心沉穩的樣子跟我說他那些使人反胃的台詞。
“聽我說說我的看法吧。”我打斷了他的話。“你雖然是個心理醫生,但你絕對不是一個成功的人,你也這麼認為是吧。你的夢想是成為演員。你厭倦了你現在的工作,也厭倦了你的病人。你對很多病人都束手無策,就像今天你對我。你不斷的因此懊惱,懊惱幹了這麼一個費力不討好的行業,懊惱自己沒有當演員的天賦,懊惱自己每一次的失敗。你來我這裏僅僅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一鳴驚人。你啊,真無聊。”
他知識瞪大著眼睛看我。是惶恐呢?還是沮喪呢?
總之他一頭從我家窗戶衝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路旁的水泥地上。紅色的液體像杜鵑一樣綻開,他是死了。
我也爬上窗頭準備跳下去,卻又被彌風攔住了。
彌風對我說:“你忘記了我說的?”
4月27日多雲
大家都傳說隻要跟我說話就會死。他們躲我很遠,隻有彌風拉著我的手。他支持我的夢想,因為他就是我。
4月30日小雨
有人說我是精神病,昨天診斷下來了,醫生們說是心理障礙,不是精神病。不論怎樣,我都和大家一樣有夢想,不同的是,我的夢想總是被遏製。
今天,警察帶我去見一個叫吳真的心理醫生。據說吳真是醫學界的泰鬥……
“許多心理醫生在跟你對話時死掉了?”年過半百的吳真坐在桌前,語調平緩。
“他們傳得太玄了。是他們自己意誌不堅定而自殺的。”我邊打量著這間不大的辦公室,邊回答他。
“為什麼要死?”吳真是第一個開門見山的這樣問我的人。
“好玩兒。”我簡單的回了他倆字。
“難道這個世界的千姿百態、千奇百怪的事物沒有一件吸引你的嗎?”吳真問。
“無聊。”我頓了頓,又說:“很多事是沒有原因的。比如說你的朋友死於一場車禍……”
吳真聽著聽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死了。因為你是一麵鏡子。”
“而你是塊玻璃。”我狡捷的看著他。
“隨你。”
“隨我?”
“我沒有阻止你的理由。”
我興奮的看了他半晌。“你與眾不同,可以承認失敗和挫折,正視自己的一切,就像生存不需要理由一樣。”本以為與眾不同的隻有精神病……
“沒有一個人生存不需要理由,而你,必定也是有理由的。”吳真看著窗外的太陽幽聲說道。
我隻是笑,順著他的目光去看那刺眼的太陽。
任太陽晃夠了眼睛的我四處尋著,順手抽出了他公務架上的手術刀。
“你真的是個孩子嗎?放棄那個邪惡的計劃吧。”他的眼睛滿是不可思議的光芒。他沒有攔我,隻是說了句勸告的話,絕對不是為了我而勸我。
“這就是我的夢想啊。”說著,我劃破了自己的手腕,一點也不痛,因為我天生就是無痛覺的。
“你知道鏡子和玻璃的不同嗎?鏡子是必須有一麵是暗的才能成像。而你,必定也是這樣的,不然如何照出那麼多人的內心,讓他們恐懼、無措……”吳真一字一句的說著,說的都對。
“用鏡子照玻璃是什麼都照不到的啊。”我看著手腕上奔湧的鮮血,感到了有些眩暈。
“如果沒有另一個世界怎麼辦?”現在眼前黑了,似乎是黑的,總之是什麼都看不到了。
“50%幾率吧。我拿生命來做賭注。”
果然,我死了。“趙季河!你在做什麼!”剛從外麵回寢的我發現趙季河竟然在偷看彌凡的日誌,怒火馬上燒到了我的頭頂。
“彌風,這本日記不對啊,最後這天……”他哆嗦著對我說卻被我打斷了,“哪裏不對?!”我怒聲斥問他。
“你弟弟不是死了嗎?難道他死了還能寫日誌?”趙季河慌亂的扔下日記本。
“不用你瞎操心!”我一把奪過日記本。
“但,但我看懂了!”趙季河奪路而逃。
他說他看懂了?彌凡說這本日誌可以與《達芬奇密碼》相媲美呢。正在我琢磨的時候室友阿夜連跑帶顛兒的衝了進來,“彌風!彌風!你快去看看!趙季河在樓下被車刮了!”
路中央隻有一灘未幹的血跡,人已經被120抬走了。
“是他自己突然跑出來的!是他自己往我車上撞的!”年輕的司機顯然很激動,不斷的向交警解釋著。
“胡說!”一名警員嗬斥道。由於慣性思維,似乎大家都認為錯在司機。
“經過調查群眾和檢查刹車痕跡,初步斷定司機無過。”另一名警員及時糾正道。
“怎麼可能!難不成他精神出了問題自己往車上撞?”阿夜為室友抱不平。
“根據種種證據表明……恐怕是這樣的。”一警察麵露難色的說。
“趙季河現在怎麼樣了?”我急切的問。
“死了。”“你又利用我的日誌殺了人。”
“這不是很符合你的‘有意思’嘛。”
彌凡促狹的看著我說:“你又對別人說謊了呢。其實……
“看懂日誌第一層含義的人會死,看懂第二層含義的人會活,看懂第三層含義會死,看懂第四層含義的會活……你看到哪了?”
我輕輕的搖搖頭,同樣促狹的看著和自己有著同樣麵孔的彌凡,像是在照鏡子,說,“不論我看到了第幾層含義,我都不能死,你都不能活。因為那樣的話,這個遊戲就沒意思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莫過於你了,可以同時存在於兩個世界。”
“你不也是,隻不過你是另一個世界最幸福的人。誰讓你是我,我是你呢。”
“這個遊戲我們小時候叫它什麼名字來著?”
“彌凡日誌。”
話外音:
這真的是一對雙胞胎的故事嗎?
趙季河真的完整的讀完了日誌嗎?
彌凡彌風的共同目的是什麼?
遊戲還在繼續?
你領會了幾層含義了呢?
別人都恐懼死亡,為什麼彌凡會滿含希望而死?
是一個莫大的陰謀?還是……9月14日大雨
彌風阻止我,總是阻止我這樣那樣的自殺。我們不是同一個夢想嗎?他不是很支持我嗎?
我忘記彌風講究藝術了。在他眼裏,我的那些死法好難看。
我問他怎樣死算藝術,他說:“不要讓我看到的。”
9月18日陰
昨天有兩個警察偷了我的日誌。如果這則警察偷看小學生日記的新聞刊登在報紙上,一定會笑死人的。不過彌風說他們不會刊登的。
“這樣奇怪的死不是大事件嗎?怎麼就不刊登呢?”我問。
“有些事情是不希望大家知道的。那樣會給更多人帶來恐慌和好奇。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東西,何況這個社會,所以我們的遊戲才可以進行啊。”彌風意味深長的說。
想來,我們已經給社會帶來恐慌了嘛。
彌風是個很講究藝術的人,他不想讓所有人都恐懼我們,“那樣就又無聊了”他說。
彌風最喜歡彈奏《眼淚》和《神秘花園》,有時彈著彈著淚水就又跑出來了。
“彌風,你怎麼又哭了。”他從不回答,但我知道。
9月21日多雲
今天,我和彌風去了公墓。是爸爸的三周年祭日,媽媽沒來。她把爸爸完全忘掉了。
女人的記憶力果然很差的。
由於有保鏢時時跟著我們,我們無法去玉河那兒追憶我們從前和爸爸釣魚的地方。
彌風還對我說:“緣分也算是一門藝術。”我想,他會把所有他所認為的藝術家進我們的遊戲。
9月22日多雲
彌風的演技不錯,在媽媽麵前他總能裝得很乖。是的,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他會活得更好。
“彌風,你怕死嗎?”
“怕。”
“對哦,你可不能死啊。這個遊戲都敲定了的。”
“我會死嗎?”彌風邪邪的笑著,可能比我更可怕。是的是的,彌風不會死,因為他是……
迷迷糊糊的上完一天課後,拖著邋遢的步子往回走。同樣邋遢的推開寢室門。當我見到寢室裏有個不速之客時,心跳驟然加快,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隻是瞥了那個一米七八左右的男人一眼,便繞過他徑直走回自己的床位。這使整個寢室的氣氛顯得很尷尬。
“這位是林警官。”阿夜生硬的介紹了這麼一句。之後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直至阿夜安靜的出了寢室去。
“請問——”那個男人拉長了聲音問“趙季河死前跟你說過什麼嗎?”那個男人做在趙季河的床沿,手裏的筆期待的搖晃著。
我不答,隻是看著他。
良久,我從書架中抽出了日誌,“你看了9月份的內容?”
“哼,那本日記是你自己寫的催眠文吧。”
“隨你怎麼想,我想知道的是——你想自殺嗎?”我看著他不知什麼時候從桌上拿起的水果刀的手問。他全身一顫,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表情變成了哀哀然的愁怒。“我死了,你的嫌疑會更大的。
“不會的。”我篤定的說。
“你是什麼人?”他一臉詫異,“難道你早就算計到我了!”
我說:“隻要我願意,就不會有任何人認為我有嫌疑。”沒錯,這就是我不會死的原因。我沒辦法死掉,為了解決這個鬱悶的缺點,遊戲是最好的治愈方法。“遊戲也是要緣分的,對不對?”
“如果說彌凡是個可以令人絕望的魔鬼,那麼你,彌風有一個比彌凡的言語更恐怖的內心!”看來,林警官還有絕望前的憤恨。
“可是,殺了你們的不是我,也不是彌凡,而是你們自己。”這就是林警官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了。下一秒,那刀就準確的插入了他的心髒。
“人類充滿了希望是因為他們看不到死亡,人類會絕望是因為他們看清了自己和世界。”我輕歎著猛然推開門,看著走廊裏阿夜匆忙逃跑又跌倒的背影,問:“我們也很有緣分,是嗎?”
7月18日晴
彌風看著阿夜跌跌撞撞的背影,想,阿夜會自己殺了自己嗎?
我說……
——摘自《彌凡日誌》
話外音
找到答案了?沒找到答案?
《彌凡日誌》並不是告訴你答案的日誌。
隻要秘密還存在,這個遊戲就存在,隻要夢還在,故事就還在
因為筆者既不想讓彌風死,也不想讓彌凡生,更不想讓日誌消失,這樣,這個遊戲才能繼續下去,所有想象才能繼續下去,所有可能才能繼續下去。
這樣才不會無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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