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908 更新時間:08-12-25 22:51
第二章鷹雕
行獵,實在不過借口。燕曜午後上馬行獵,後來一幹事情,待回營已是休整時間。稍為嚐些吃食,隨身的小福子已將早間送到的奏折捧來,奉上朱筆墨具,沏了熱茶站到邊上服侍著。
折子裏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小的自有朝中留守的幾人看著,大的、怕是快馬加鞭趕著遞到禦前,本不會堆好待到如此時間。
這個道理小福子也是懂的——總管監守(東虢設有常侍一位。不殘人,單指燕帝侍從近臣。其中燕帝隨侍常侍稱為總管監守,統管燕帝日常起居等。後宮諸妃隻許宮女服侍,尋常常侍除上命,不得入後妃居所內院)的位子,沒些玲瓏可坐不上來。
隻是皇上批閱折子從來認真,最多提著丹筆皺皺眉頭。今日漫不經心的樣子卻是頭一回。
東虢數代燕王,不管原來如何性子,即位後便隻是一樣。
小福子是因著前回的事件亡了先任一批監守,才從太子常侍的位置提上來的。故而對燕曜,他原是認識,隻覺得不過少言寡語、不爭不鬧、印象極淡的位王爺,卻仿佛一夜間變了性子,有時舉手投足間令他想起先帝來。
比如批折子的時候,案上必要備一份暖茶。身邊不喜有人近了,房內卻必要有人。
若不是因為如此,小福子怕早早跪安離帳。現下卻不得不膽戰心驚地站著,估摸著茶溫重新倒上一杯。
因此當帳外有人來請的時候,他實在是心存感激了的。
雖說公事之時不得打擾,這次外出不比宮裏,原本規矩就不嚴。再加上王蒙本非內京官員又是武將,不知道例事也是難免的。
隻是不管如何,這時候上前稟報,仍是有些不妥。
小福子探身。燕曜桌上左側隻剩下一份折子尚未批閱。他上前換了茶水,小心出了帳子。
王蒙已等了有些時候。見小福子出來,立刻上前合拳行禮。脫口前稍微壓低了聲音。
“福總管。”
“王將軍。”小福子躬身,往外又走了幾步。見王蒙跟上,又是一個躬身:“聖上不喜人打攪,委屈將軍了。”
王蒙道一聲有勞,隨著又走了幾步。
常侍幼學,屈身、不先語。所以稍微沉默一會,還是王蒙先開了口。說得,卻也不是什麼要務。
實在是說大不大,說小、卻也可以不小的事情。
到底還是講到今次行獵上。
副官差人另尋的事情,其實是王蒙授意。他這次隨駕內有私心。雖然談不上欺君,卻也是不得見。也不知是否因此心虛,他總覺得燕曜小兒回頭那眼含了不少意味。
這次行獵,負責護衛的正是王蒙手下。因此當燕曜入帳後他便帶了副官將附近巡視一番。
走到某處的時候,有群布衣打扮的正在喧鬧。那群人遠遠瞧見既未著軍服亦非縣兵,他覺得奇怪,以為歹人,便要上前查看。
沒想到離那些人幾步的時候他們突然亂跳開去,連帶著原本被圍在內裏的都露出來——卻原來是知州王玥跌了一跤,懷裏捧了隻鳥兒。
如此也就罷了,大概不多是自家帶了或是日間獵到的,此時抱出來調教嬉戲。
那鳥兒窩在王玥懷裏,一副溫順的樣子,隻呆呆地將翅膀往知州手臂上搭。王玥本就是標準的弱質書生,久了便覺得吃力。偏偏鳥兒就是不願下地,稍微鬆開手便又撲騰著巴上來,若是有人搭手,更是咂嘴踢爪的掙紮起來。
看到王玥衣冠不整滿身絨毛的樣子,王蒙皺了眉頭頗為不滿。文武向來不合。雖說他封為武官,其實也讀過聖書習過教誨,隻是看不慣堂堂男兒如此模樣。
尤其東虢水土養人、風情開放,不少男生女相,而這王玥尤為俊秀,卻偏又年輕資淺。離京之前便聽到些蜚語,待入城接駕初見,更是覺得此人唯諾、沒什麼主見,彼時便信了流言幾分。
此時這般模樣,當下讓他心裏生出些不快,對此人不由得輕視起來。
也是注定。若不是如此,怕大將軍早就轉身離去,將事情交給手下處理。偏偏因為心裏這許不快,令他握了劍柄走上前去。
“王知州日間一副文弱的樣子,不回帳中好生休息一番尋人服侍,怎麼躲在這邊逗起鳥來?”
王玥正努力讓懷中鳥兒安靜下來,突然聽到一聲低音。驚嚇之餘身子一抖,居然鬆手讓鳥兒掉落地上。
王蒙的眉頭略為鬆開,眼中的鄙視卻更加明顯。
他看著知州試著正了正被折騰地東倒西歪的冠帽,悠悠然對自己行禮,舉止倒是自如。“王將軍壯士勇猛,本非我等人臣可比。隻是行獵時尋到鷹雕巢穴,陛下與大人事務繁忙,幾個手下尋思間先送交下官。下官見其年幼,隨手弄了些肉食喂了,想著稍後再拜托有能之人處理。不料被這幼雕纏上,胡鬧了一番,倒是礙到將軍大駕。”
邊上那些布衣有幾個聽得懂的,偷偷掩嘴而笑。王蒙身後幾個兵士一看,雖然不明白到底如何也知道自家將軍被嘲弄了,當下要拔刀來,被王蒙揮手止住。
王玥也一擺衣袖,讓布衣們止了笑。“王將軍治下倒嚴。”
“黃毛小兒,隻會口頭便宜。”
“巷間途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下官以為隻是魯莽之人沒有見識。不料人如將軍,卻也理那謬論?”
王蒙性子算穩,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怒氣。正要反駁幾句,卻見有個物件撲騰著往自己撲來。
副將趕前一步拔刀劈去。那物件搖搖晃晃地歪到一邊,倒是沒被砍到。掉了地上跳起來,便又扭了翅膀往上飛。
那幼雕飛行的樣子實在慘不忍睹,即便王玥,終於也忍不住往前一步、將它抱到懷裏來。
此時大將軍也冷靜下來,眯了眼上下一番打量。“鷹雕?”
王玥順著正在撒嬌的幼雕的背羽,抬頭一笑。“正是。尚且年幼。”
王蒙略為思索,走近幾步。“鷹雕隻在邊關可有,且極為護雛。陛下今次春獵正為尋了鷹、雕回去,可曾見到成年的?”
邊說,邊伸出手來。王玥聽罷哼了一聲,此時更是後退幾步,將幼雕護在懷中。
此舉倒有些嫌棄的意味。王蒙心想,我在言論間尚未不滿,這小小知州居然如此不恭,真是反了。
想著,便往前,竟是要強搶了。
不料那王玥突然拍了近旁的布衣,轉身就跑,末了還丟下一句:“不愧是將軍。”
那些布衣見有人帶頭,立刻跟上。倒是一個比一個要快。行動間也不見有互相幫襯的,眨眨眼便沒了蹤影。
這下王蒙便沒了辦法——總不能下令,讓手下在營中捉拿守地縣令吧?而且“罪名”是“護鳥”?!
呆愣之餘,著手下繼續巡邏,便往主帳這邊,打算將事情上稟聖聽。
後來彥君聽到這段的時候,止不住地把某人笑了一頓。弄得後者極為難得地紅了臉,隻說自己也覺得失常了,然後半遷怒地咬牙瞪了眼從侍。結果彥君看他那一眼不但不嚴厲反帶了風情,便笑得更加厲害、直趴到扶手上捂了嘴咳嗽起來。
咳完了,手中紅捐順手一丟,正好入了火盆,一下便成了灰。
總而言之。連那本性胡鬧的彥君都會笑成如此,燕曜聽完小福子上稟不小心手抖扯破了書頁,也就無甚奇怪的了。
說起來,燕王喜好不多,讀書算是其一。
燕曜平日生活起居上朝定事之外,便獨喜捧冊書卷、細細翻上半個時辰。書卷頗為特別,是由上等脆竹內側絨層抽絲出來錘打洗滌壓製而成。因為多了一道漂洗過濾的工藝,造紙細膩乳白、吸墨不滲。雖然不及絹布,便與平常紙質比起來卻實屬上佳。造紙不易,成書難得。這些書冊用得此紙,麵上加了各色彩絹,都是收在王城書閣之中,自然來曆不凡。書閣四麵挖渠通水,算是孤島一座,唯有泛舟可至。外加離中宮甚遠,故而當年那火倒也未能燒著。隻可惜了外圍些質地久遠,生脆了的。被那火一熏,隻得作廢。事後到書閣救書,燕曜是翻一本便咬次牙,到最後額頭青筋突起,揉了許久才消退下來。
十一皇子小時隻在外圍遠觀,不曾進那書閣。卻有緣得窺其中某本藏本。事出之後,將餘書請出一並帶至新京。除卻公辦,必帶一冊。竟是日不離手了。
此次行獵,念著書多不便卻又放不下,便單挑了尤其入眼的幾冊。好在燕曜並無沾食讀本的惡習,對書冊又極為愛惜,慢慢翻看,倒也無損。
卻不料卻在此時……
書裂無聲。小福子心中一跳,隻垂了首不知言語。燕曜倒也不至於無能到遷怒於下人,隻是難免內心煩躁。
當下將書一丟,又心痛地取回手中,著人去傳王玥。
過了有些時候,才回稟知州大人帳外等候。
王蒙進帳是左手一伸,掀了帳邊自發自主。知州大人畢竟書生,按規矩由守衛代勞,這才小步行了進來。
入帳,先請安,口稱吾王萬歲。聲音較之王大將軍高柔、身形也軟,卻也不會混作女子。
當下應了免禮。人起後自立至右側,正對王蒙。隻見大將軍麵上微怒眉翹眼瞪,臉色十分好看。
“不知陛下召臣有何要事。”
“聽聞王玥得擒鷹雕,不知可有此事。”
“稟王上,確未曾有。”
“如此。”燕曜目光掃過下首二人,將桌上擺放著的空盞取了,品茗似的舉杯。“不知愛卿應宣前正在何為?”
“稟王上,無他。些許縣內機文。”
“哦?想來愛卿自回營後隻在帳中,不曾外出?”
王玥團團一鞠,道:“不曾。”語出,便是一陣靜默。燕曜捏著杯蓋在茶盞上虛空劃著,略有所思。過了半響,道:“甚好。”
另一側大將軍早已忍耐不住。此時向前竟是支手抓了王玥衣領,怒道:“口出狂言!王某明明於那林邊見你捧了幼雕。因聖命向你索要不給,幾番刁難,還讓那幼雕啄人傷人。老夫欲著下屬捉那畜生,卻眼得你與幾個不知來曆之人往森中逃去。現在如此說辭,真正放屁!”邊說,邊作勢要打。王玥早間隨駕行獵的服飾已換作辦公常服,本就比原先那套顯得鬆散。大將軍力道隻大不小,倒差點將人甩脫出去。
一旁小福子見此趕忙上來攔了,邊攔邊勸慰著、偷偷遞了眼色。王蒙抬頭見聖上麵上已是不好,隻得怏怏放了手腳,口中啐罵著“小人”又退了回去。
雖說從軍之人難免口舌不太幹淨,但燕曜心中明白。一番鬧劇入了眼底,也不多言。隻是靜靜打量。
想是體弱,知州大人顯得有些站立不穩。領口被扯開了些,也不見他整理。隻是輕扶了腦袋回了神,推開來攙的小福子便跪下稱罪。燕曜見他態度並不做作,內裏也有了心思。
“王玥何罪之有。”
“哼!小兒有何之罪,自是那欺……”
話未說完,小福子笑著插到:“誒。大將軍,妄語欺君可是重罪。王大人熟知典法,必不會貿然脫口、行那欺瞞聖聽之舉。”
王蒙知自己失言。正要下跪,被燕曜止住了。這邊完事之後才聽那邊開口,聲線甚脆、卻聽得有些猶豫。
“臣卻有罪,隻是實非欺君。臣先前之言皆據實稟報。隻是王將軍所見,怕也非虛。”
大將軍又是要發作的樣子。燕曜看過去一眼,見克製住了,抬頭輕輕扣了下桌麵。“愛卿莫是要說,有人打扮作假、意圖不軌?”
“非也。”
“王玥尚有血親,長得頗為相似?”
“臣之雙親早逝,其餘家人因錯問罪被判。先帝念臣年幼允臣入官僚求學功名,身周確實沒有親近之人——王上不知,實在是水城獨特。這王將軍……怕是遇到若方山莊的二當家了。”
燕曜聽言,往後靠到椅上。右手順勢放到椅上,依舊輕扣而不知。
若方山莊。單憑直線來說離此地不過幾百裏地,正隔了不高不低的兩座山頭。南方山矮成丘北方俊山高聳,雖然如此,要爬山卻也難為。繞道而行,隻怕驅馬也要行上半日的。山莊建莊日久,初時主要作些酒米柴鹽的買賣。慢慢地,又滲到布匹字畫古玩典當。至如今除了不上門麵的買賣,山莊多少都插了一些。加上首任莊主不知有何得了官鹽的販運權來,正是看似不置可否,卻又動之不得。如此各方都有些忌諱尊崇。日子久了山莊做大,便被稱作“百年老莊”。
上麵燕曜內心計巧,下麵王玥估摸著繼續說道:“若方山莊被稱為百年老莊,莊子卻也不喧聲。隻是作些買賣,亦無不良行舉。也就約莫三四年前先任莊主病逝,原來的二莊主堅持為先主扶柩,送歸故裏後辭謝守靈。所以現任二當家是後來新任。來路不明內裏不清,行為舉止不合常理,不喜他人稱自己為二莊主,卻頗得新任莊主寵愛。隻是……”
到此,王玥斷了斷,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抬首見燕曜顰眉直視,一狠心:“二當家自稱姓白,不道字號。隻是與臣相貌如出一轍。”
燕曜停下扣著扶手往前一坐:“相差無幾?”
“一般模樣、十分相似。臣已不知被戲作幾何。”知州大人說起來有些咬牙切齒。
燕王聽得如此,重取了那盞空杯,道:“看來,需會那白二莊主一會。”
話到如此,卻也不至於當刻便照做了的。隻是案下吩咐後日拔帳起營,自由人收拾了服侍著按班休息。
日分尚在晚春。水城乃雙麵環山單側對水之勢,此處獵場更是正處在夾道地。入夜風起,便有些寒意。
被褥早早鋪好,內裏置著梅蘭竹菊蓋山水身的柄香爐,躺進去倒是十分暖意。
那柄香爐是要取出來的。小福子捧了另備下的八角圓邊瓷製袖爐,往內添了些炭火,放入被內掖實了邊角,這才退下。
帳角擺了長柄如意似的金獸,天香緩消,甚是精致婉約。
燕王便在淡淡清香中入了夢。
說是入夢,倒也可說是奇遇。燕曜實是清楚自己身處夢境,也曉得身子並不能動彈。隻是看到四周的宮牆濫草中的那條小道,他卻又迷茫了。
小道原本是碎石鋪就的。隻是據說那人行走不便,後來便加了些白沙軟泥。也因此,雖說後來刻意不修不理,草木茂盛之餘也能看到醒目的一道白線。
燕曜似乎又回到了幼童的模樣。是剛逃離太學麼?小十一手捧著三皇子托付的冊子,撥開草叢小步走著。
草高人小,似乎麵上有些傷到。小十一未曾感到似的不管不顧,一味的走著、捧緊了手中的冊子。
原以為無絕境的草叢突然退去,視野間一片開闊。原本應該是浮木搭就的那段在夢裏仍是白色細沙。再往前,卻是那座飛梁樟木的八角亭了。
亭內似有暗香飄來。走進看,內裏有人正在低頭調香。白色長袍金紅暗紋,單單在袖口挑出紋樣,端的是清雅。
那人似乎知道,側了頭,低聲笑起來。邊笑邊轉過半邊身子,順手將物件放到桌上。
“怎麼,還書來了?”他說,聲音似輕撥,與本人一般的淡然。
小十一也不答話,隻是往前幾步,將書冊往桌上放了,再略向那人手邊推去。
白衣人隻手往書冊上摸著,又笑:“破了。”
小十一點點頭,又想到那人看不見,便低聲“嗯”了下。
“無礙,補得起。”那人伸手去夠,摸到小十一便抓過來按到腿上,“正好,這冊子本就隻借王者與曆屆太子。你父皇怕是要定人了,且便是近日吧。”
那人揉著幼童的前發,想想又道:“如此,你翻到裂處念於我聽。待手頭這份香調好了,我再重寫便是。”
小十一點頭,將書打開。卻見褐黃紙上隻有年歲留下的斑斑痕跡,哪有可見的文字?
似是察覺到幼童的疑惑蹉跎,那人輕輕拍了拍前者,低問了句。
小十一無奈,隻得開口。
“先生,無字。”
“如何無字?”
“尋不得,便是無字。”
白衣人又笑,手摸了碟不知為何的香料,挑了點在指甲上便往小十一額上抹:“隻怕是你不願想。幼童癡迷,不如速速醒來。”
小十一突然覺得額間著火似的劇痛,便差點要叫。掙紮著翻起身,卻是夢醒了。
隻是夢醒,頭卻疼得更加曆害,腿上似有物件亂動。抬眼,卻見麵前落了隻羽翼未滿的幼雕。他往額上一抹,似乎見了紅。想來是那幼雕閑了無聊,爬上禦塌來練啄食了。
人剛醒,還有些糊塗。隻是後天訓練出來的反射使他一手擒拿便去抓那幼雕。幼雕反應依舊遲鈍,片刻便被捏了頸脖奪了自由。初時不逃不飛,約莫是力道收得緊了,才又拿那喙來啄。
啄完,翅膀一抖爪子一伸,露出個信鴿傳信似的綁條來。
燕曜吃痛,已然半醒。此時見著,便是完全清醒。
擰著眉頭將幼雕拖過來,取了綁條展開。隻見白帛上單寫兩句,實在是意義不明。
當下喚了常侍,令請知州王玥、征遠將軍衛艾。略為思索,又讓人將王將軍等一並請來。
時天微泛白,約摸卯時一刻前後。衛艾先至,後王玥。待得人員到齊,已是大亮。
眾人除去王玥批閱公文未曾入睡、王蒙另有安排亦未安歇,其餘皆是朦朧而來。好在多數軍旅出身,冷水覆麵便是醒了。一群人傳閱那條白帛,相互打量後皆麵露不解。
白帛上不過雙言十二字,卻是“蠻蠻勝遇嬴魚,皆作化蛇夫諸”。
一旁王玥獨坐,身後跟了府事。旁人看不明白,他卻是清楚的,當下與府事麵麵相覷。
座上燕曜本正凝神思索,睜開眼正瞧見二人模樣。了得應是知曉內情,便低聲道:“王玥,你有何想法,不如說來。”
王玥明白此節逃不過,當下行跪禮,道:“稟王上,臣實不知當講與否。”
“講來。”
“是。‘蠻蠻勝遇嬴魚,皆作化蛇夫諸’一句。蠻蠻、勝遇、嬴魚出自《西山經卷二》,化蛇、夫諸出自《中山經卷五》。此五類皆為《山海經》記載,乃水相。且……且此帛上字體柔意婉轉,隻怕是臣所知曉之人所贈。”
到底,停了口便不再說。燕曜聽得眉頭更皺,細細咀嚼著最末一字。
“愛卿之意,便是知曉何人所為?”
那府事也跟著知州大人跪在案前。此時一磕頭,插口:“稟王上。此乃白先生手筆。”
“哦?‘白’,莫不是白二莊主?”
“稟王上。白先生並非二莊主。水城臨江,此處獵場實為早年造下泄洪所在。近年江水不定,常有泛濫。虧得白先生回回提點,才少有民戶失亡。”
燕曜突然冷哼一聲,拍案微怒:“先前來個白二莊主,此時又出個白先生。難道這州內是白氏天下麼?甚好,怕是何事都由著白某人處理,本王子民便可安居樂業,還要你這知州作甚!”
“燕王言過其實,白某尚無如此通天之力。”
眼見得局勢緊張。一旁衛艾黬目不語,邊上王蒙冷眼旁觀。王上這是擺明了正在苛責,尚有幾位卻也是不得多語,便連小福子都不便為之勸解幾句。
因是天無絕人之路。那呆呆趴在燕曜座後的幼雕突然拍了翅膀跳將起來,惹得王大將軍吃驚不說,隻往那帳外飛去。
還沒撲騰幾步遠,卻聽得一聲鈴鳴似的聲音傳來。隨著便有人捏了扇子挑了帳邊。那扇骨為白。許是光線正好,隻覺得捏扇的手指潔白光滑,倒真如玉脂一般。
別人隻顧著看人。人是好看的,是為美人。身穿寬博大袖衫,紅衣深沉如凝血,袖邊領口更有深色蝠紋;腰係乳黃繭綢束帶(宮絛),掛綠環空心翡翠玉環綬;頭帶梅紅貫發,發疊內與卷梁冠。正是寬衫大袖,褒衣博帶,一副仙風道骨。明目微眯、嘴角微翹,更是平添風騷。
便連兩位將軍,都看得有些癡了。
如此人物,燕曜見了卻麵色不變,單看著那幼雕往來人身上撲去。那人伸手一撈,便將幼雕摟在懷裏,嗬嗬笑開來。
知州大人回頭見了,隻覺得心裏喜悲交劇,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如此表情燕曜自然看了去,便也明白幾分。
隻是口上仍問道:“來者何人?”
那人一手抱了幼雕一手抖開扇子,掩了半邊麵容便往帳內支柱上倚。
“在下白鵠,見過燕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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