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19 更新時間：08-12-30 22:41
暮風和莫曉雖然同校可卻不同係，因為暮風高考分數一如每次大型考試一樣，比莫曉高。暮風是國際工商管理學院，莫曉是經濟學院。
可每個假日，暮風和莫曉還是會出去聚一聚，有時候是暮風來他們學院找莫曉，也有時候是莫曉去他們學院玩。她和暮風，如今好像理所當然的互相照顧。
暮風的追求者一如既往的隻能用泛濫來形容，他拖著莫曉出去，多半是為了“避難”。莫曉覺得暮風說的很誇張，好像那些女生多可怕似的。而暮風，總是拍著胸口說的捶胸頓足：“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唉，我啊，這輩子別想談戀愛了。都她們被嚇出戀愛恐懼症了。”
大學第一年的新年，暮風帶著莫曉出去逛街，那時候很晚了，莫曉宿舍的同學都出去玩通宵，她則一如既往的埋在書堆裏。
“莫曉？書呆子！”
突然似乎聽到了暮風的聲音，莫曉好奇的探出頭去，暮風站在宿舍樓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衝她笑著揮手：“快下來，別老埋在書堆裏，我帶你去看煙火。”
煙火？多少年沒見過了啊。因為上海是禁止放煙火的。
可她還是為難的說：“不行，我明天要考試。”
暮風臉一黑，大聲喝道：“快下來！別浪費大爺的好意。”
莫曉無可奈何的從樓上下來，他不希望暮風在下麵哇哇大叫被別人看到了不好。於是隻能披上了外衣就下去了，剛想開口拒絕。暮風就將圍巾拿下來緊緊裹住她脖子，差點沒勒死他。
“你幹嘛！謀殺人啊。”莫曉沒好氣的說。
暮風卻是不顧她的抗議，勾著她脖子就走了，一路上還碎碎念，主題無非就是一個，說她是個無可救藥的書呆子。
上海今年特別在空地放煙火，所以暮風連夜過來找莫曉。莫曉不知道他拒絕了多少邀請，遭了多少白眼。因為這些暮風都不曾對她提起過。
煙火綻放的那一瞬間，暮風突然難得斂了嬉笑的表情說：“莫曉，你永遠逃脫不了我的魔爪。”
一如既往的台詞，高中裏的他每次都會在勝過她後驕傲的說著。可沒有哪一次，會讓莫曉覺得比這次認真嚴肅，仿佛訴說著一個諾言一般的鄭重。
莫曉看著暮風，呆呆的。暮風垮下臉來，笑得無可奈何，揉著莫曉的腦袋寵溺的說：“書呆子。”
當第一炮煙火嘭的一聲在空中綻開，莫曉卻是看著暮風的側臉，那接近完美的弧度，映著煙火的絢爛，勾勒出迷人的線條，暮風長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她看到暮風的唇動了一下，卻因為煙火的噪聲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可是他眸中的柔情似水卻告訴莫曉，他剛才說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說什麼？”莫曉忍不住問道。
暮風這才低下頭來，微微一笑，有點臉紅的模樣，很窘很無措的支吾了一會，將她的腦袋摁了下去：“沒什麼啦！別老是看著我，看煙火，煙火！別浪費本大爺的好心。”
許多年後，莫曉才意識到暮風當初，在那個絢爛斑駁的煙火下，訴說著一個一生一世的誓言。
大二那年，李燕回來了。
在機場看到莫曉的那一刻，李燕哭了，哭的稀裏嘩啦毫無形象。她緊緊抱著她媽媽說：“我不原諒他，絕對不原諒他！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李燕的媽媽也暗自流淚，說著：“燕兒不哭，不要哭。媽媽隻要你在身邊就沒關係。”莫曉心疼的看著李燕，暮風在一邊眉頭緊皺的默默看著。
後來，李燕轉學了，轉到了上海外國語大學，她說，她再也不會去見他。
李燕口中的那個他，是她的爸爸，她的親生父親。
其實，李燕是他父親一次外遇中與一個酒吧女人生下的孩子，當時還是他父親妻子的媽媽知道了，默默的照顧著李燕，當成親生孩子一樣疼愛她。可後來他父親一而再再二三的在外麵鬼混，喝醉了就回家衝著妻兒又打又罵，李燕的媽媽是個很能隱忍的女人，她知道，李燕的父親當初娶她並不是因為愛她，所以隻是默默的看著那個名存實亡的家，直到李燕的到來，她才有勇氣和他離婚。告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
很快，李燕就回複了精神，三人又聚到了一起，他們出去玩了通宵，那晚李燕喝的爛醉。暮風和莫曉把李燕送回了家。
然後，暮風又送莫曉回宿舍。一路上，兩人出奇的安靜，在路上莫曉問暮風：“暮風，如果是你，會和一個不愛你的人結婚麼？”
暮風一直沒回答她，一直到了宿舍門口，暮風才看著她淡淡一笑說：“也許，會吧。”然後留給莫曉一個不明所以的背影。
大三那年，三人都要出去實習。莫曉剛好被分配到了騰皇集團。
和趙清的見麵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激動人心，莫曉被差去送會議文件。
“進來。”是趙清的聲音。
莫曉吸了口去，才開門進去，這是她第一天來報道：“總經理，這個是您要的會議文件。”
她看到趙清在看著文件，聽到她的聲音，他寫字的手一顫，抬起頭來表情怪怪的，不知是笑還是歎：“小小？”然後他拍著腦袋說：“啊，我想起來了，今天是你第一天來實習。”然後笑著過來拉著她坐下聊天。
莫曉有點尷尬，看著趙清漂亮的秘書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她隻能僵硬的笑笑。
等到隻有他們倆人時，莫曉才說道：“清哥哥，今天起你就是我上司，我就是你下屬，你可不能對我特別好，會被排擠的。”
趙清揉著她腦袋笑著說：“好，好，那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清哥哥！”莫曉無奈的看著趙清犯嘀咕“剛才和你說過。”
進來實習後，莫曉才知道，趙清和陸顏琳還是有聯係的，而且一直關係都很好。見到陸顏琳是有一天，莫曉下班後和趙清約好一起去趙清家看看他爸爸媽媽，他們都很想莫曉。
她在樓下等趙清，然後看到了陸顏琳。她仍然是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樣子，很美很高貴，散發著成熟女性的魅力。見到莫曉時微微一笑：“莫曉妹妹？好久沒見了，你怎麼在這兒？”
“恩，我今年來這裏實習。”莫曉也隻是淺淺的笑，對於陸顏琳，她隻是淡淡的羨慕，剩下的，就和陌生人無異的感覺。
“哦，這樣啊。”然後兩人之間就是長久的沉默。
“呃，你爺爺身體怎麼樣？那時候你和趙清總是聽他講那個莫趙家史，看你們兩聽得津津有味，我就不行了。哈哈”陸顏琳笑的很美，嘴角微微翹起，眉眼都是帶笑的。
可莫曉的心卻噗通一聲溺水，五年後的今天，每次想起爺爺，心還是會不住的抽痛，鋪天蓋地，唯剩那清晰不變的“嘀”聲……
“小小！”趙清的聲音打斷了莫曉的沉思，她抬起微微一笑。
趙清看到陸顏琳隻是笑笑，問道：“你怎麼來了？”
“你爸媽讓我去吃餃子。”陸顏琳看著趙清，笑得甜美無比。莫曉敏感的覺得陸顏琳喜歡趙清，很喜歡。
趙清一邊開車，一邊心不在焉的問旁邊座位的陸顏琳：“剛聊什麼呢？”
“問莫曉妹妹他爺爺身體怎麼樣，還有那個老故事，我那時候沒認真聽，現在想來倒很想聽聽，誒？清，給我說說吧。”
突然一陣緊急刹車，陸顏琳被嚇了一跳：“清！你幹什麼！”
趙清臉色灰的嚇人，聲音萬分陰沉，壓得陸顏琳喘不過氣來：“我，忘記了。”
陸顏琳無奈一笑：“沒事，看你，忘了就忘了吧，有什麼大不了的。”說著伸手拍拍趙清肩膀，說的雲淡風清。
後座的莫曉扯出一個笑，說道：“是啊，忘了就忘了吧……”
趙爸爸趙媽媽看到莫曉去很高興，連說莫曉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
而陸顏琳呢？她似乎對趙清家比趙清本人還熟悉，一進門就是幫著趙媽媽洗菜煮飯，就像……趙清家的一分子，而她，反而變成了客人。
那晚，莫曉覺得那頓飯食不知味。
趙爸爸趙媽媽要留莫曉過夜，莫曉推脫說明天要回校，然後他們就讓趙清送莫曉回學校。
一路上莫曉一直在說話，說著趙媽媽還是一樣的年輕漂亮，趙爸爸氣色也很好，陸顏琳又漂亮又賢惠……她一直說，一直說。
“小小。”趙清終於打斷了她“不要說了。”他的語氣聽上去很悲傷，可看著她的眸光卻更哀傷，仿佛在說她才是因該悲傷的人，可她不傷心啊，一點，也不傷心。
“小小，對不起，顏琳她不知道爺爺去世的事情。”趙清說道。
“嗯，沒關係。那麼多年了，我早就忘記了。”莫曉看向車窗外，她不想被趙清看出來，她在說謊。
“其實，那個老故事，我沒有忘記。”趙清繼續說道，他車開的很慢很穩。
“哦，這樣子啊。”莫曉依舊不看他。
趙清輕輕一笑，說道：“那要從我曾祖父說起，那時候，他還在國民黨軍中管文書……”
“夠了！！”莫曉喊了出來，製止他，她不想聽下去，她早就忘記了，她不要聽，不要想起來！“夠了……”眼淚再次不爭氣的滑落，莫曉狠狠咬自己嘴唇不發出嗚咽聲。
“小小。”趙清停下了車，手足無措的看著莫曉，隻能一遍一遍叫她小小，別哭。
那已經成為他們之間，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痛。莫曉知道，一想起那些，她就再也不敢向趙清邁出一步。
那次後，莫曉就不再和趙清回家，也本本分分的做她的小職員工作。
暮風和李燕常來找她，然後高高興興的去吃火鍋，談論著自己實習的事情。李燕手舞足蹈的說那家外資企業的老板多麼多麼可笑，英文一個字都不會說還裝專業，她真想狠狠的抽他一頓。
暮風則很牛氣的說，他的那家外資公司想簽下他，可他就是不要：“大爺我前程似錦，前途不限量，溺死在他們那小水溝裏，還就不樂意了！”
莫曉隻是笑著聽他們說，兩人也不問她，他們知道，莫曉一定過得很矛盾，一方麵愛的人就在身邊，另一方麵近在身邊卻似遠在天涯一般遙遠。還有誰會比莫曉過得難呢？
很快大家都畢業了，各奔東西，李燕進了外資企業當翻譯，世界各地跑。暮風剛開始和莫曉在一個公司工作，是和騰皇集團不相上下的勝天集團，一切都很平靜。
可這種日子很快就結束了，因為一件事。趙清，要訂婚了，對象是陸顏琳。
請柬發到莫曉手裏時，莫曉呆呆站了好久，直到暮風奪過請柬。
“莫曉，他……”
“對，要訂婚了。”莫曉笑的很輕很飄渺，仿佛馬上就會消散。
暮風卻猛的丟下請柬，拉起莫曉向對麵騰皇走去。
“暮風，你做什麼！你放手啊。”莫曉驚恐的喊著，一路上，很多人投頭來好奇的目光。
“你到底要沉默到什麼時候，喜歡他就幹幹脆脆的說出來啊！不然一切都晚了。”
莫曉掙不脫暮風，一直被拖到了騰皇大廳，莫曉無力的蹲了下來，哀求的哭著說：“暮風，我不去，我不要去！你放開我好不好，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暮風的心一下子軟了，他心疼的扶起莫曉，將她擁在懷裏柔聲安撫：“好，我送你回家，你別哭。”
直到訂婚儀式當天，暮風才問莫曉：“你，去嗎？”
莫曉點點頭：“去，我爸爸媽媽都會去。”
訂婚儀式很隆重，陸顏琳的爸爸媽媽也從國外回來了。陸顏琳挽著趙清的手，笑的幸福甜蜜。
“恭喜你們。”莫曉淡淡一笑說道。
“謝謝你，莫曉妹妹。”趙清臉色在看到莫曉那一瞬間凝固了，他一直不說話，也不看莫曉。
訂婚儀式進行的很順利，可莫曉卻看到，趙清一直都沒真心笑出來，他為什麼不笑呢？為什麼呢？嗬，即使她知道了，又如何，他和她的距離，已經不可逆轉了。一如五年前，那轟然倒塌的世界。她這些年來所做的努力，現在看來都沒有了意義，因為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她都不可能與趙清站在同一個世界，莫曉終於知道，公主不一定要穿著水晶鞋，可是卻一定有一雙水晶鞋。沒有水晶鞋的她，永遠也不可能成為趙清的公主。
可是莫曉不知道的是，訂婚儀式結束的那天晚上，莫曉被暮風抱在懷裏大哭的那天晚上，趙清丟下未婚妻，一個人去酒吧喝了個爛醉。找到他的人是林彥。
林彥歎著氣說：“清，我真的不懂你們，明明那麼喜歡莫曉妹妹，為什麼你還要和陸顏琳訂婚呢？陸顏琳很好，是每個男人夢想中的女人，可是我知道，她卻一定不是你愛的女人。他能和你站在一起，卻永遠不可能站到你心裏。你這到底是何苦呢？”
趙清苦澀的笑，依舊一杯一杯灌著已經不知名的酒：“林彥，你知道嗎？騰皇集團現在麵臨空前的危機。”
林彥一下子明白了，陸顏琳的父母剛好能為騰皇集團拓展海外市場，可是他也知道，趙清不可能就因為這個理由和陸顏琳訂婚。
正如林彥所猜的那樣，一定婚，趙清就正式接管了騰皇集團董事長的位置，而趙爸爸卻從此一病不起。騰皇集團是趙家祖祖輩輩的事業，是趙爸爸一生的心血，趙清明白，如果因為他感情用事而使騰皇集團倒閉，他的爸爸就如同爺爺一樣，再也回不來了。
因此，在遙遙無期的愛情和近在眼前的親情麵前，趙清選擇了親情，血淋淋的割舍了愛情。可他不知道，他割舍的是他的半顆心，並且，再也找不回來。
趙清是孝子，他不是一個為了感情沒頭沒腦天不管地不管的去和莫曉私奔的人，而莫曉，也不是。
那一日，莫曉來到醫院看趙爸爸，趙清在安全梯上抱著莫曉一遍一遍說：我喜歡你，小小，我喜歡你。
而她，第一次伸手回抱住趙清說：“我知道了。可是，我們都長大了。”
他們的幸福總是來遲一步。可就是這一步，他們就已經無可挽回。
那晚，莫曉回去仔仔細細的想，她和趙清究竟錯過了什麼。
那個情竇初開的季節，他們都對自己說，那是很好，很好的。可卻不是他們想要的。
那個趙清出國的機場，他抱著她讓他等他，可她隻是留在原地看著他遠去。
那個心灰意冷的新年，她沒能有勇氣邁出那一步，看著陸顏琳進入趙清的家中，如今她也真的進去了。
那個爺爺病危的時候，她哭著打電話哀求，可他晚了一步回來，崩塌的世界從此無法修複，深埋心底獨自努力。
……他們真的錯過了很多很多。
不論哪一步，隻要對方都努力邁前一步，也許結局就不該是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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