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07 更新時間:21-04-08 01:29
高織雲是個非常自律的人,即便是回家休養也保持著淩晨起床的習慣。他吃過素淡的早餐後又喝起了濃烈的洋酒,仔細看著報上關於南方形勢的新聞。
高璧和苦著臉趕來時天色還未大亮,他把一隻做了舊的小銅盒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低眉順眼的站直身體,打算用小賄賂討好高織雲。
“哥,這是我最近收來的金石,梁先生的遺作,炒的厲害呢值錢得緊。”
高織雲放下報紙,臉色冰冷,“為什麼這麼慢?我什麼時候派人去叫你的?現在什麼時間?”
高璧和偷瞄著高織雲的表情悻悻地說道,“我立馬就來了……”
“白鷺平的童養媳在哪?”
“不是、不是死了嗎?”
“死沒死你不知道?”
“好像死了。”
“好像?”
“就是死了……”
高織雲揪住高璧和的衣領,眼神裏迸出凶獸一般殘忍的暴躁之意。高璧和嚇得身子佝僂成一團,下意識地後仰。
“白鷺平和林清澄的婚事有沒有你的份?他們倆認識的時候,你知不知道白鷺平的童養媳還活著?”
“哥,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白癡就是又笨又傻什麼都不知道啊。他們在醫館碰見的,我隻是引薦了一下,別的什麼都沒幹。”
高璧和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不敢承認自己與這件事有關,隻能一直裝傻。
“隻是引薦一下?你以為林家追究起來你脫得開關係!男妻的事傳出去會讓林家成為笑柄!我看你是活膩了!廢物!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別連累高家!”
高織雲狠狠扇了高璧和一個耳光,高璧和頭昏腦漲地捂著臉跌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又哆哆嗦嗦地要爬起來。高織雲的軍靴狠狠踢在他肚子上,他哀叫一聲再次倒在地上。
“哥我錯了……饒了我……爸,救我……”
高織雲抓著高璧和的頭發把他地上抓起來,用力撞向牆壁,高璧和嗚嗚地哭了起來。
“白嶽說童養媳就藏在白家大宅裏,他說你也知道。”
“我、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認識什麼童養媳。月牙子是個、是個瘋子,經常胡說八道。”
高璧和沒有說出真相並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義膽忠肝,隻是因為他覺得說出真相後恐怕會比現在還慘。高織雲如果知道了婚事是他和白鷺平策劃的,他可能真的會死在親哥哥手裏。
高織雲冷笑一聲,優雅地微微側頭,但臉色愈發難看。
“是白鷺平讓你這麼說的?他真是精明,一眼就看出你是個白癡。”
樓上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高司令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
“和兒,你怎麼又惹你哥哥生氣了?”
高織雲放開了高璧和,轉過頭去看著臉上似乎流露出幾分心疼的父親,淡淡的聲音裏透著不耐煩。
“總得有人管教他。”
高司令皺緊了眉頭,高織雲與高璧和不同,他不隻是他的兒子,也是彭軍的將才,論父子身份他確實高高在上,但要是論起同僚關係,與鄭定齊關係密切的高織雲似乎高他一級。而且這個兒子離家早,他後期的成長教育幾乎由義父鄭定齊一手包辦,所以高司令和高織雲的父子關係十分微妙。
高司令清了清嗓子,“白家來人了,說小阿嬤堅持今天晚上要燒天梯,還要過繼幾個小孩來給她哭靈。林家不會再來人了,停屍這三日我們要作為清澄的娘家人出席。”
要事在前,高織雲暫時放過了高璧和。高璧和本想趁機到白家去和白鷺平對個“口供”。但高織雲卻嫌棄他可能會惹事,把他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後鎖在了高家。
高織雲很想知道童養媳的下落。但他無法判斷月牙子說的是不是事實。因為除了月牙子之外,無論是高璧和還是張大河都聲稱根本不認識什麼童養媳。如果童養媳一事是假的,那麼他貿然搜查白家就有了故意損害林家名聲的嫌疑。眼下辦好白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要等到林清澄入土為安之後。
另一邊,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韓子柒正揉著朦朧的睡眼站在白家的後門外等待見喜。因為掛念張媽的情況,昨夜他幾乎沒怎麼睡著,好不容易眯了一小會兒,但夢中又是張大河又是林清澄,害他一大早起來就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
昨天,白鷺平引導著小阿嬤找到了玉鐲,原以為白家可以暫時恢複平靜,但沒想到小阿嬤卻突然要求按照林清澄外婆去世時的習俗大辦法事。白家所有人都幾乎忙得一夜未眠。韓子柒沒能找到溜走的機會,便索性又在小柴房躲了一夜。
清晨時,韓子柒費了不少力氣才在見喜的掩護下從駐兵較少的後門溜出白家,站在小巷裏等待見喜接他去白鷺平安排好的地方。
初陽的金光傾瀉在青色的瓦簷上,映的飄落其上的落葉如同宣紙上的妙筆丹青一樣有了奕奕神采。帶著些許寒意的晨風拂過,逗弄的一片樹葉蝴蝶一般打著轉的落下來,趕巧落在韓子柒的脖頸上,韓子柒嚇得打了個激靈,從後頸處摸出一葉半黃半綠的樹葉。他輕輕抬手,樹葉像隻將死的蝴蝶一樣頹然飄落,即將棲息在地麵上的時候,有個人忽而一跺腳,將那片落葉驚的又飛舞起來。
跺腳的人是高織雲帶來的一個兵痞,他高抬起下巴傲慢地問道,“幹嘛的?”
韓子柒霎時一愣,眼睛裏還有初醒的迷蒙與慵懶。
高織雲的兵來了白家之後便一直都沒有離開。白老爺很客氣地請他們回去休息,但為首的黑臉男人卻告訴白老爺,他們是代表高家來幫忙辦白事的,請白老爺給他們安排住處。實際上這些人除了拿著槍滿院子溜達,像看犯人一樣盯著白家的下人之外,幾乎什麼也沒有做。不過小阿嬤卻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認為在排場上給林清澄掙了麵子。
兵痞吐掉嘴裏的草棍,摸著腰間的槍套向韓子柒近了一步,一張胡子拉碴的大臉幾乎貼到了韓子柒臉上。
“老子問你話呢,你聾了?”
韓子柒依舊有些迷糊的樣子,懶懶抬眸,“我是白家的幫工,忙了一晚上正要回家。”
兵痞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挺著胸脯繞著韓子柒踱起了步。
“誰能證明?報個名字。”
“見喜,白見喜,或者白管家也可以。他們都認識我。”
兵痞又不依不饒地問了幾個問題,韓子柒的眼神卻忽然變得不安起來。
一輛汽車帶著冰涼的晨風停在了後門,司機拉開後車門,一隻軍靴踩在地上。本來懶散的兵痞第一次展現了軍人的素質,瞬間就挺直身板敬起了軍禮。高織雲一個眼神他便心領神會地退進了院裏。
韓子柒不想見高織雲,因為這個人身上的危險氣息讓他不安。他不喜歡與他說話,甚至有些懼怕看他的眼睛,因為那看似風平浪靜的眼底仿佛藏著能輕易吞噬掉一個人的風暴。但高織雲就像如影隨形的陰雲,猝不及防的出現在韓子柒的麵前。
韓子柒偷偷抬頭看了高織雲一眼,慢慢轉了身想順著牆根溜走。
“去哪?”
高織雲渾厚的聲音響起,韓子柒子柒的身子霎時僵住了。他抬起頭,濃睫心虛的微閃,眼神滑向初升的日頭,點漆般的眸子裏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我外麵還有其他差事,耽擱了要被辭退。我得走了。”
“過來。”
高織雲冷冰冰的話如同軍令一般有著令人膽寒的威懾力。韓子柒不情願地走了過去,神色如常地看著比他足足高上一頭的男人。
高織雲踱步走近韓子柒,正巧此時起了一陣風,又吹落了幾片枯盡的樹葉,其中一片劃著優美的弧線悄然飄落到韓子柒肩頭。
高織雲將這片姿態翩翩的落葉輕輕撣落。韓子柒秀眉緊顰,溫潤而精致的側臉浸在清晨的金光裏,緊抿著的薄唇泄露了主人糾結的心思。
“為什麼跑?”
“我隻是膽子小,害怕。”
“怕我像殺張大河一樣殺了你?”
由於靠的太近,高織雲的下頜幾乎蹭到了韓子柒的肩膀,呼出的熱氣也撩撥著韓子柒的耳垂。韓子柒在心裏罵了一句“畜生”,憤恨的目光藏在眸子裏。
“很害怕。”
“有人說那個男人就住在白家。”
“已經不在了。”
“在白少爺的外宅?”
“我不知道。”
“你和張大河關係不錯?”
“他是我朋友。”
“我們來做個遊戲怎麼樣?如果你肯說實話,張大河就不用死。那個男人的命換你朋友的命。”
韓子柒的臉霎時間變了顏色,愣愣地看著高織雲。他覺得高織雲的意思像是張大河根本沒死,隻要把自己交出去就能換他活命。如果他是個孤家寡人,他會毫不猶豫的說出自己的身份。可韓子柒還有哥哥,他不怕死但他舍不得和哥哥分開。
“大公子怎麼好好的正門不走要走後門。”
白鷺平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他的身後跟著一臉緊張的見喜。
高織雲對著韓子柒用隻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了一句話,而後便迎上去與白鷺平打招呼。
“白少爺,我這個人喜歡清靜,後門清靜。”
兩個男人一個站在門外,一個立在院裏,各懷心事地再次握手。
而韓子柒則趁此機會一個人朝著巷口走去。太陽的金光愈發刺眼,高織雲的那句悄悄話在他耳邊縈繞。
“晚上在這裏等我,張大河能不能活過今晚要看你的表現。”
韓子柒回想著與高織雲的兩次相遇,覺得一切都像是老天精心安排過的陷阱。他莫名不想把這件事告訴白鷺平。哥哥為他做的夠多了,他想如果自己足夠聰明,也許可以瞞天過海的救出張大河。他還不知道要怎麼做,但已經下定決心晚上要來赴約。
命運就像一根絲線,注定要相遇的人則是線上的繩結,徒勞的逃避隻是把一條直線繞成複雜的彎路,將原本簡單的過程變得跌宕起伏。可無論真命也罷劫數也罷,命裏的人躲不開也逃不掉。白鷺平如此,高織雲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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