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4 更新時間：09-01-04 23:25
從道斯那裏出來，克利特子爵直接拐進了諾的小樓。二樓，他闖進去的時候，諾正斜躺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膝上乖巧的貓，頭也未抬，隻淡淡道：“父親，你沒有敲門。”克利特子爵一滯，愣在門口。
“怎麼了？”諾不耐地抬起頭，皺著眉頭的樣子完全不像方才的純真模樣。
“他……他怎麼會來？”
“若是沒有他，道斯親王怎麼會來？道斯不來，這場盛宴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諾微微一笑，說。
“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臭小子吧？”克利特子爵斜挑了挑眉，一臉的警告意味。
諾一愣，隨即笑了，淡淡地說：“不、我不會。”
“若是呢？讓他看到了你現在這般模樣，你以為他會接受嗎？”
諾粲然一笑，絲毫也不在意眸光中的陰狠。貓一聲吃痛的哀叫，躥了出去：“若是，那我便永遠當做那個純真的小姑娘好了。”
門外有侍女的腳步聲，繼而傳來敲門聲：“小姐，她已經在那裏了。”
“我知道了。”聞言諾頓時熱絡起來，拽了手袋就往門外衝去，“好了，父親大人，我去玩了。對了，也許晚上會有朋友來一起吃飯。”看見諾一蹦一跳的身影，克利特子爵不可思議地回過頭，過道裏已不見了她的身影。
悄悄向坐在噴泉邊的矮牆上的並且坐得極不淑女的女孩靠近，諾打算要嚇她一嚇。正當她笑得很賊地拍下去的時候，女孩驀然回頭，四目相對，諾反射性地向後退了一大步，分明是被嚇到了。
“想嚇唬我嗎？”女孩露出一個睿智的微笑，眸光深邃。
正在安撫心情的諾聽聞此言，頓時嚷了起來：“哦，你是故意的！天啊，這世上還有人嚇得到你嗎？你這怪胎！”
“你這樣稱讚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女孩笑眯眯地用力點點頭，“不過倒是有這麼個人，第一次見麵就嚇得我夠嗆。”女孩口中不聽、忽然調轉話頭，又說，“大熱天的戴著這麼個東西，你又不是瞎子，你不熱我看著還嫌它礙眼呢……”
“珍！”諾頭痛地打斷了她，她實在很想知道，有一天當珍遇上一個和她一樣多話的女孩會是怎麼樣一幅景況，是兵荒馬亂還是寂靜無聲？
珍聳聳肩，說：“好吧，今天呢？今天去哪兒玩？”
“這是……你家？”珍的聲音一如既往，溫溫淡淡中帶一絲明了，看不到正麵卻讓諾覺得有些遺憾。
“吃驚嗎？”諾伸頭試探著問。
珍回過頭，淡淡掃了她一眼，諾心虛地低下頭，珍揚揚眉，張揚得像世上唯一一朵的花：“我像嗎？”
諾低著頭，扯著珍的手腕往裏走，繞過花園，迎麵就碰上了西莫裏夫人和她的女兒芬妮。“克利特小姐，這位是……”
“夫人，她是我的朋友，珍。今日將與我們共進晚餐。”西莫裏夫人溫和地點點頭，“很榮幸，小姐。芬妮，我要出去了，你和克利特小姐她們一起吧。”
“是的，母親大人。”芬妮溫順地應道。西莫裏夫人走後，三人麵麵相覷，默然無語，芬妮尷尬地說：“對不起，我還有些事，便先回房了。”
望著芬妮的身影，諾問：“剛才為什麼不說話？”
“西莫裏啊，芬妮擁有血族和夜行族的雙重血統吧？”
諾大驚：“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住在這裏的都不是人。”諾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她死死地盯著珍，淡靜的麵容卻不曾改變過，便是如此，才更加可疑：“你是誰？”
珍輕輕一笑：“我沒告訴你嗎？我是珍，珍佛妮•西莫裏，夜行族唯一的死靈法師。”
“兩百多年前叛逃的珍佛妮•西莫裏？你還活著！”
“當然，我夜行一族有一千五百年的壽命，我叛逃的時候，你的父親也不過是個年輕人。那個孩子，芬妮，她該是我的侄女吧？嫂子竟然不認識我了呢。也是，成為死靈法師的那段日子，我哪天不是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真累啊……不過，都過去了呢。”珍歎了口氣，臉上卻露出些許微弱的笑意，“還有，二百多年前我遇到了她。我和她的交集，在你還未到來以前。”
諾默不作聲地聽著，聽珍講述她的過往。珍忽然停下了她波瀾不驚的話語，諾問：“以前的日子，一定很有意思吧？”
“是啊，很有意思。”珍點點頭。原來，那份沉穩的、淡定的語聲，那種溫和的、犀利的笑容，都是歲月的沉澱。因為經曆太多的歲月，大概已忘記了什麼驚什麼嚇，多少生死漂泊，才磨礪如今的從容不迫。一切，隻是因為自己沒有經曆，所以才隻看見了陰沉的笑容。諾沉思良久，緘默不語，珍已在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諾！”耳畔傳來驚喜的呼喊，迫使諾不得不再次漾起純真的笑，“奇洛！”
“剛才那個女孩是你的朋友嗎？”
“呀！”諾驚呼，珍對這裏不熟，碰到什麼就麻煩了，可才跨出一步，諾又想，珍是夜行族的死靈法師，區區彈丸之地她怎麼會有事？一瞬之間，腦海中的念頭電光石火般已不知變了多少次。
“諾。”奇洛出聲，諾自然而然地回過頭。
奇洛不死平時！她第一念便注意到了。他沉聲：“為什麼你從不肯在我的麵前摘下眼罩？我知道你沒有瞎。”
藍色的煙波微微流轉，諾淡淡一笑：“你那麼想看嗎？”
奇洛說：“我們是戀人，不應該有所隱瞞。”
“也罷。”諾聳聳肩，抬手摘下左眼上的眼罩。
一陣寂然，奇洛忽然低低吐出兩個字：“妖瞳！”
諾微微訝然：“你知道妖瞳？”
“傳說擁有妖瞳的女子在成為伯爵的新娘之後會獲得點亮華藍盞的能力，是麼？想不到事情竟是這樣的。”奇洛退了半步，苦笑，“怪不得，怪不得……”
“這是血族禁咒，封印之妖瞳。你怎麼會知道？”諾斂起細細的眉頭，神色嚴肅。身側的手微微攥緊，浮起一絲凜然。
奇洛仿佛沒有看見，隻是搖頭：“你不去找你的朋友嗎？”
雖然心中疑惑未解，可諾仍是重新戴上眼罩，到花園裏去尋找珍，這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平凡低賤的戀人捉摸不透的地方。懷疑讓人心癢，像貓爪一樣撓得難受。
珍遠遠地站在樹下，他的旁邊是道斯。道斯一臉驚奇喋喋不休地不肯住嘴，珍翻了翻白眼，一腳把道斯踹翻在地，道斯呻吟：“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個人？”
“慕絲嗎？”珍微笑。
道斯愕然：“你認識她？”說著他飛快地從地上蹭起來，向珍的身邊靠了過去，遠處的諾卻以為道斯惱羞成怒，一時衝了過去，“親王……殿下……”
“諾，你放心吧。親王殿下是不會對淑女動手的。你說是吧，殿下？”珍懶懶地打斷了諾，輕輕瞟了道斯一眼。道斯也不甘示弱地瞟了回去，哪知珍立刻狠狠地瞪了過去。見狀，諾忍不住要笑出來，忙捂著嘴巴低下頭去。
道斯不由呻吟：“天啊！本王居然會跟你玩這種大眼瞪小眼的遊戲……”
“諾，剛才我和殿下已經認識了。”
“那很好啊，我們去餐廳吧。傭人們應該已經準備妥當了。”諾決定收拾起所以的疑惑不提，靜靜在前麵引路。殘陽落盡，眾人的眼睛亦開始發出瑩瑩的光澤。諾忽然回頭，正看到珍的眸子中一閃而逝的透藍，好似最純粹的天空一樣藍得透徹，卻隻是隨風明滅而盡了，隻餘下看不見的黑色，“你……”
珍的唇邊泛起奇異的微笑，“怎麼了，還舍不得把你的小情人介紹給我？”
“奇洛應該在裏麵。”
“奇洛？”珍微一挑眉。
“怎麼了？”諾和道斯同時出聲，珍怪異地掃了兩人一眼，兩人頓時緘口。
“奇洛！”諾低低一聲歡呼，兩人抱在一起，旁若無人地轉了一小圈，看見奇洛的臉的時候，珍愣了一下，隨即了然一般苦笑：“難怪，難怪……”
好像聽到了珍的喃喃自語，道斯湊上前去：“難怪什麼？”
珍如感歎一般說：“難怪慕絲會叫我來這裏……”
道斯訝然：“是夫人叫你過來？”
諾打斷了道斯的話，她牽著奇洛的手，對珍說：“珍，這就是奇洛。”
奇怪的是珍完全不似平常一般善談，也不出聲，隻是微笑著淡淡點了點頭。奇洛對著她的眼睛瞪了半晌，良久才說：“這雙眼睛和一個人很像。”珍仍舊什麼都沒說，隻笑著別過臉去。
用餐時一如既往的安靜，隻有刀叉相碰、輕之又輕的金屬撞擊聲。晚餐之前西莫裏夫人沒有回來，芬妮安靜地坐在一邊，氣氛十分尷尬。眾人都草草吃完，各自回屋去了。以後的幾日，奇洛仿佛刻意避開了諾，四處尋不見他的身影，直到——盛宴開始。
那一日，源源不斷的血族從四處趕來，並不是別的原因，正是——伯爵的新娘。
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掛著完美的微笑，默然注視著走過的人。拐角處，珍和偷偷混進來的慕絲竊竊私語，“原來是這個隻有一隻妖瞳的孩子啊，我都快要忘記她了，真是太久了。但真要說到伯爵的新娘，那不是應該嫁給莫奈嗎？”慕絲瞟了她一眼：“現在的親王是道斯。”
“那不是一樣嗎？反正道斯也是你選出來的。”珍淺淺一笑的功夫，克利特子爵已站到台階上，“眾位，歡迎參加盛宴，先讓我們參見道斯親王殿下。”
“萬安，殿下。”所有的人都深深彎下腰去，隻有慕絲眸色深沉地拉了珍站到人群的最後，盡管如此，道斯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這兩個人。但隻是一忡神，兩人又迅速隱沒在人群裏。
克利特子爵複又開口：“這回的盛宴想請大家見證一件事。小女諾•克利特——”他特意拉長尾音，“是伯爵的新娘！”
下麵一片嘩然，諾抬起白皙的手腕示意安靜，她慢聲說：“眾位是不信的吧？但你們若是看見了一樣東西，想必也不得不信了。”說著，她修長的手指穿過詭異莫測的微笑，拉下了那隻描金的黑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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