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7 更新時間：21-03-08 15:11
黑夜，總能給很多人沒來由的帶來恐懼感，弄玉除外。她並不怕黑，但她依舊不喜歡黑夜，尤其不喜歡黑夜帶給她的感受。對她而言，如果可能，她寧願一生都住在白天。
她喜歡白天，尤其喜歡曙色剛出現的時候。曙色的出現，通常意味著夜的黑暗不再猖獗，更意味著白日即將到來。曙色，就像普天下最溫柔卻又最有力量的武器，他出現那一刻，連普天下最強硬的凶手也都要敬畏三分。
弄玉隨著曙色登山，卻在山頂已近在咫尺時停步了。那山頂，正在被曙色所籠罩，包括立在那裏的那個人。那人，緩緩搖著折扇，凝望著遠方。突然，一股莫名的暖意湧上心頭，弄玉笑了。
登上山頂，弄玉凝望著那人的背影，許久，長長地出了口氣。
“姑娘何故歎息？”
弄玉道：“金仙你說我是因何而歎？”
金仙轉過身。
“話我帶到了”，弄玉看著金仙，一字字道，“可紫焱仙子說，得金仙托付，流雲派自然是義不容辭，隻不過，此事既然如此重要，有幾件事情，她想了許久，還是決定要說清楚才是。她擔心，倘她不說，這些事會對金仙接下來的判斷造成不必要的影響。”
弄玉道：“我想著，這樣的事情，還是當麵說比較好。”
金仙道：“你將她帶到此處來了？仙子人呢？既來了，便請她出來吧。”
弄玉看著金仙，狡猾一笑，道：“我本以為金仙聽到這個消息，會生氣。”
金仙道：“來都來了，我又何苦生氣。”
弄玉嫣然一禮，道：“金仙大度。”
金仙看著她不說話了。
弄玉停頓了下，道：“半山腰上有個山洞，紫焱仙子現下就在那裏。若金仙同意相見，我這就去請她來。”
“也好”，金仙看著弄玉，道，“還有件事情，需要姑娘幫忙。姑娘通知了紫焱仙子，便下山去吧。”
弄玉眯眼道：“我們稍後見？”
金仙道：“是，稍後見。”
山頂，還是那個山頂。人，也還是那個人，折扇輕搖，衣訣飄飄。然而，當紫焱仙子站在金仙的身後時，不知不覺間，她居然怔住了。
那年，金仙奉師命遊曆江湖，而她，也正在江湖。
他們相識於江湖，也曾彼此相熟。然直到弄玉之前找上她，紫焱才意識到，任何人自詡與宗門金仙相熟，歸根結底，不過都是自欺欺人。金仙終究，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金仙的聲音，令她忽然回到了現實。
“仙子有話要說”，金仙緩緩搖著折扇，雙目中亮亮的，“直說便是，無需多慮。”
紫焱仙子點了點頭，才聽到了自己在問：“金仙派弄玉姑娘去了何處？”
金仙道：“就在這兒附近。”
紫焱仙子目光閃動，不說話了。
“我托弄玉姑娘去見仙子，就是不想將整件事弄的太正式”，金仙由著紫焱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倘仙子依舊想要查出流雲子前輩的死因，回門派之後，我們便依計行事。若仙子認為我的計劃不周全，或是說仙子經曆了最近的事後對這件事有了其他的想法，那麼，我們之前的計劃也可以作廢。”
紫焱仙子咀嚼著金仙話中之意，又問道，“金仙這樣說，可是預知了什麼？”
金仙含笑不語。
紫焱沉默了半晌，道：“多謝金仙顧及，而弟子，替先師找出凶手的心，從未變過。隻是，關於金仙的計劃，弟子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
“何事？”金仙道，“你說。”
“依金仙的意思”，紫焱看著金仙，道，“是要流雲派利用先師的死來將宗門各派的首要人物都聚集在派中。到時，再將那個人引出來。”
金仙沒說話。
紫焱看著金仙，一字字道：“這件事平日裏都很容易，偏巧近日，怕是不易。然金仙卻偏巧要在近日做這件事，弟子不免好奇，金仙的目的，隻是替先師尋出凶手這麼簡單麼。”
金仙淡淡道：“正逢魔道大比之年，我等宗門之人除了要防止魔道借機生事，更重要的，還是要護下門派附近的生靈。仙子說的對，偏生在今年做這事，絕不容易。然正因為不容易，才更容易讓那人上當。”
紫焱道：“還請金仙明示，回去之後，弟子究竟該怎麼做才合適。”
金仙凝視著紫焱，半晌，忽而一笑，道：“仙子既已知曉本座要給的答案，再問，豈非多此一舉。”
紫焱仙子不說話了。
金仙沉默了半晌，緩緩道：“流雲子前輩身為一代宗師，仙子心裏清楚，整個江湖之內，有很多人都在等，等著流雲子前輩的死因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這其中不止是我宗門弟子，還有魔道中人。”
紫焱仙子道：“先師生前信奉”人道”，他相信既然有人身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到光明，那麼，光明，就能影響黑暗。到他去世之前他都堅信這世上隻有好事壞事，並無好人壞人。”
“嗯”，金仙隨口應著，道，“正因如此，流雲子前輩才是我等江湖中人人人敬仰的前輩，可謂真正的一代宗師。”
紫焱仙子凝視著金仙，目中忽然亮了，道：“金仙的意思我懂了。”
金仙微笑道：“仙子返回流雲派後，且放手去做便是。隻是記得，在石頭鎮上發生之事，不要泄露半句。”
“金仙放心”，紫焱仙子正色道，“紫焱心裏明白，金仙盡管放心，石頭鎮上發生的事情，莫說半句，弟子半個字都不會透露的。”
金仙道：“仙子辛苦。”
“不辛苦”，紫焱仙子又行了個禮，道，“既是如此，那弟子就先告辭了。”
金仙微微頷首。看著紫焱仙子的背影，金仙輕輕歎道：“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
石頭鎮偏遠，這天，也黑得比中原要早許多。在中原，每到這個時辰，各家各戶才陸續開始準備晚飯，然這石頭鎮上，非但連最窮的本地人都已燃起了燈，那白日裏大街上本就不多的人流也早就寥寥無幾。
燈火之下，是香茶。
金仙細細品著茶，反觀弄玉，與金仙的淡然安穩不同，始終在他麵前走來走去。
茶杯，總算是放下了。金仙抬起眼，溫言道：“弄玉姑娘，坐下喝杯茶。”
“哦”，金仙一開口，弄玉也不好意思再這麼晃下去，隻不過，要她什麼都不問，她實在也是做不到的，“金仙，你就不著急麼？”
金仙剛端起的茶杯，重又放下了。
弄玉又問道：“還是說，你認為這個消息有誤，這才一點也不著急。”
金仙想了想，道：“回想當日姑娘造訪我琴心閣中，清羽對姑娘始終冷言冷語。真沒想到，姑娘倒是個熱心之人，隻是聽聞清羽出了事罷了，就這般上心。”
弄玉瞪著金仙，不說話了。
金仙有意讓弄玉想了想，才開口道：“且不論那位蕭少主傳來消息的真實用意，清羽失蹤，應該是確有其事。”
弄玉道：“那……”
金仙截口道：“今年，本是她在江湖中曆練的年份。按理說，我也不該那般阻攔於她。如今她既已出了琴心閣，便由得她在江湖中曆練一番吧。”
弄玉看著金仙，半晌，道：“金仙既已接到閣中的確切信息，真不擔心清羽姑娘會出事？”
金仙道：“就在蕭少主約你相見之中，我師兄傳來消息，說是清羽確是私自離開閣中。她這一路上始終都有我閣中弟子保護，一直到石頭鎮的附近，忽然失去了蹤跡。”
“這附近？”弄玉皺眉道，“難不成清羽姑娘知道金仙在這裏？”
金仙搖了搖頭，道：“應該不知道。”
弄玉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金仙沉默了半晌，緩緩道：“既然蕭少主有心幫這個忙，那本座索性便任由他來幫這個忙。”
“金仙這麼說”，弄玉道，“我更糊塗了。”
金仙看著弄玉，解釋道：“蕭少主隻言是我琴心閣弟子，而非清羽。”
“是”，弄玉道，“依他所說，是天魔宮的弟子在那迷陣附近找到了琴心閣弟子所有之物。他來找我，原本是為了打探是不是金仙派了人手在附近。”
金仙問道：“東西呢？”
弄玉道：“東西他自然不會交給我的。”
“現在的情況”，金仙停頓了下，解釋道，“有兩種可能，而這兩種可能之下，對清羽來說，最好的選擇，都是由蕭少主去處理這件事。”
“兩種”，弄玉一字字道，“可能？第一種，是人就在天魔宮的手上。那第二種呢？”
金仙道：“有人栽贓。”
弄玉凝視著金仙，半晌，目光突閃，道：“我懂了。”
金仙道：“也是該清羽曆練一番的時候了。”
“那我們呢？”弄玉看著金仙，問道。
金仙道：“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便離開石頭鎮，出發去流雲派。”
“流雲派”？弄玉道，“紫焱仙子的流雲派？”
金仙道：“這天下，隻有這麼一個流雲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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