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16 更新時間：09-02-24 09:06
兩個月過去了。胡濱之邦已經納入炎國版圖，隻是國主仍未就擒。炎軍已經班師，太子卻不擒敵首誓不歸國，獨領親隨緝捕胡邦之主。
我不怕他有不虞，隻擔心菡兒的身體。
炎燼出征不久，菡兒就病了。她終日無力，飲食難進，又死活不肯就醫。我苦勸無效，隻能看著她消瘦、蒼白得日甚一日，臉上隻剩那朵紅蓮還有血色。
怎麼辦才好？我不能失去菡兒，她是我最後的親人了。
我在秋千架下長歎，不知歎息被風吹往何處。
“你在思念太子嗎？絢兒。”
“熒浚！”他為何而來？
“你瘦了。‘長相思，催心肝’，誠不餘欺。”
他的語氣似是調侃，眼神卻毫不輕鬆。
“枉慮了。我隻是為菡兒的病憂心。”
現在的我，沒有心情來往詩詞。
“禦醫也無計可施嗎？”他扶住我的肩膀，眼中恢複了往日的溫穩平和。
“她不願就醫。”想起菡兒莫名的堅持，我不禁黯然。
“想治好她？”
“當然！”他有辦法？我直直地看著他，在他的眼中尋找答案。
“我且一試。”說完，他轉身欲行，我連忙拉住他：“怎麼做？”
熒浚停步，看著地麵：“這是你第一次碰我。”
話音未落，我的手已經被他握住。
他回過頭來：“你真的很在乎她。什麼時候，”他抬起我的手，深深看進我的眼睛，“你會這麼在乎我呢？”
“熒浚，你……”我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不要破壞我最後的淨土好嗎？”
我已經心力交瘁，不能再承受任何一份情感。
“原諒我，”你的真，你的好，我一直假裝看不見。“你來得太晚。”
我已經……不能把心……交給誰了。
他輕輕放開我的手。
“絢兒！”在我倉皇逃離的時候，他叫住了我，“我能觀色斷症，記得開窗。”
“是。”我無法描述此刻的感情，我隻是無法控製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然後，飛奔回宮，再無反顧。
“菡兒，喝點粥吧。”我輕輕吹涼勺中的粥湯，放到她的唇邊，“就當是水，慢點兒咽。”
她閉上眼，慢慢地飲盡；然後，睜開眼睛，對我微微一笑。
我如釋重負，把碗遞給宮女，起身走到窗邊。
推開窗，我看向天空。
今晚無月，所以滿天繁星。
——星光燦爛，卻無法抗爭月之寒光。如果沒有國仇家恨遮住眼睛，我也可以看到世間的眾多美好，我也可以活得很快樂。
可是，我有國仇家恨。我放不下國仇家恨！
快了，很快就可以了斷——
一切！
“素娘娘，粥喝完了。”宮女稟告。
喝完了？
“菡兒，你好了？”我跑到床邊，激動地握起她的手。
“姐姐，”她的臉還很蒼白，但氣色好一些了，“我沒事。我想睡一會兒。”
“哦，好好睡吧。”我揮退了屋裏的宮女，坐在窗邊。
謝天謝地，菡兒好多了！也許，她自己會慢慢恢複吧。
“姐姐，我想關窗。”菡兒忽然說話了。
這，這如何是好？
“啊，我來關。嗬，今夜星空真美！”我欲擒故縱
——菡兒，對不起，我無意騙你。我不得不騙你。
“真的？啊，我要看！”菡兒果然上鉤，她掙紮著起身。
“別急，我扶你！”我過去把她扶到窗前。
她站著，抬起蓮萼般的小臉，仰望星空。
“好美！”菡兒的眼中滑下一滴清淚，在燭光中閃爍。
“菡兒！”我心疼了，拭去她的淚，輕輕抱住她。
“姐姐，我們以後也許不會一起看星星了。”她的淚水更多了，從臉上一滴滴落下。
“會的！會的！別說傻話，我要生氣的。”
菡兒，難道你自覺時日無多，在向我告別嗎？
不要，不要！我會抱緊你，誰也別想把你帶走！
“我不說了。姐姐，我要睡了。”她嘴角微揚，輕聲回應。
我把她扶回床上，蓋好被子，再悄聲關上窗戶，離開她的房間。
“熒浚！熒浚！”我跑到秋千架下，大聲呼喚。
許久，他才出現。
“菡兒的病要怎麼治？”我開門見山。
熒浚從不曾讓我失望，我相信他。
“絢兒，她……”他吞吞吐吐，“一時好不了，要……”
“多久？多久都可以，她會好的，對不對？”我急得打斷他的話，一把抓起他的手。
“再過八個月，她就好了。這段期間，你要找人好生照料她；盡快把她送出宮去。”
他一鼓作氣說完了，但表情始終沉重。
“出宮？為什麼？而且我都出不去，怎麼送菡兒——”我忽然噤聲。難道……
他在我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卻堅定地點頭。
我的手涼了，無力地鬆開；他用力地握住我滑下的手，把它貼在心口。
他的胸口很暖，暖和了我的手；暖不了我的心。
菡兒……懷孕了……
我在深夜奔跑，黑發從腰間散開，滑到地上，融入夜色——沉沉的、再也走不出的夜！
菡兒，菡兒，為什麼？
你是那麼一個善良可人的女孩兒，你怎麼會？怎麼會有這樣的遭遇？
我衝進菡兒的房間，在她的床前喘息。
菡兒睜開眼睛，眼中盡是淚水。
我無法控製，抱住她，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蒼天啊！為善的遭橫禍又受辱，作惡的享榮華更欺人！你何其不公！
你怎樣待我我都認了，為什麼這樣害菡兒？為什麼不保護我重視的最後一個人啊！
“菡兒，是誰？”我要為你討回公道！
“姐姐！”她眼中都是哀求，“是菡兒命苦，怨不得人。”
“是誰？”我不會放過他！
“姐姐，你殺不了他。”菡兒脫出我的懷抱，幽幽地說。
“我可以借炎燼之手……”
“哈……哈哈……哈哈哈……”菡兒狂笑著打斷了我，“你能讓他自盡嗎？”
我恍惚地走回房間，無知無覺地躺上床，由宮女為我蓋上被子。
我不心痛，真的。
我的心已經被挖走了，空了。
滅國以來，我步步為營，精心構築，以為事事皆入我彀；卻不知，炎燼始終不在局中。
我不知道，還可以怎樣，活下去。
他滅亡了我的國家，摧毀了我的尊嚴，一次次將我玩弄於股掌，我不自知；
他利用我趕走不要的姬妾，借我名剪除異己，把我變成鬥爭中的擋箭牌，我自鳴得意；
他不急於得到我的身體，隻是為了讓我自動獻身。
他連我身邊的人都不放過，我還以為……
以為……他也許會愛上我。
哈，哈，我怎麼這麼傻？
這麼傻……
我摸到枕下，握住了冷冷的匕首。
炎燼，你留下了寒冰刃，就讓它來做個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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