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00 更新時間:09-01-12 11:16
小喬休假,草草進駐公司,在有心人看來似乎是一種暗示。
但是,沈備並沒有對草草給予過多的關注,而草草也總是埋頭文件堆裏,並不與不相關的部門做更多的接觸。最高級別的接觸是作為主管領導的魯修承。但是所有人都看出來,魯修承這一次非常抵觸草草的入駐。明裏暗裏,甚至在會上也指向沈備——公私不分!所以,他那種明顯帶著疏遠的熱情也就順理成章了。的07
就算來的不是草草,這樣一個帶著審核性質的徹查也等於把沈備和魯修承的矛盾擺到明麵上。盡管沈備沒有露出哪怕一點知情的痕跡,盡管對他而言一切似乎都是例行公事,但是大家都在猜魯修承要做大了,沈備要防範了。
而實際上,魯修承似乎也發生了某些改變,他和沈備之間也沒有先前的那份默契了。
與此同時,遠在西藏的小喬也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魯修承家裏的確不簡單。他的父親則是草草所在律所的大合夥人,而部裏有相當一部分人之所以反對沈備是要看魯修承爺爺的麵子。這麼有出息的孫子是一定要扶起來的,就算老爺子不發話,別人也要做出一份“貢獻”!
“魯總,打擾一下,方便嗎?”草草拿著一份合同,敲響了魯修承的門。
“哦,鄧律師。沒問題。”魯修承笑著抬起頭,指了指靠牆的沙發,“什麼事?”
草草坐好才拿出合同說:“這份合同上提到我們還有一份分成協議,而且具體事項要參照那份協議。我找了一下,沒有發現那份合同啊。”
“是嗎?我看看。”魯修承站起來,走到草草麵前拿著合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前麵標著的合同號,“哦,這是03年的合同了。不知道你說的那份合同是哪一年的?”
“不知道,隻知道是同一家公司。”
“那隻能早不能晚了?”聽起來像是一句玩笑,草草笑著點點頭:“理論上,的確是。”
魯修承把合同還給草草:“那家公司合同管理工作有專門的檔案室,聽說03年左右,他們曾經因為經營不善有過一次內部調整,差點清算。據說管理也是相當的混亂。我把能找到的合同都找到了,如果你覺得缺什麼的話,可以電話問問。如果沒有,我也愛莫能助了。”
草草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那就打擾了。”
其實這麼久了,也許合同早就失效。而且在此後的合同中也沒有發現這家公司再參與到公司的業務中來,草草並不想因為這件小事耽誤了業務。
晚上,沈備沒有應酬,兩人結伴回去。路上,草草提了一句。
沈備沉吟了一會兒說:“既然知道對方的名字,不妨去那家公司問問,也許他們留著呢。”
草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分成協議》,跟錢有關的事情沒有大小。或者我可以讓小張去辦。”沈備很嚴肅。草草亦不敢怠慢,趕緊說:“不用了,我可以辦。”
第二天,草草先打了個電話到目標公司,對方根據記錄查到的確有這樣一份協議,但是包括在提交名單裏。草草心裏“咯噔”一下,額頭隱隱冒汗。仔細追文合同中的另一方是誰時,對方根據簡短的記錄,隻查到兩個外國公司名。
草草一聽BVI,心裏涼了半截。不知道又是哪個“聰明人”選擇了這些離岸公司做勾當,隻得繼續追問合同的標的期限。對方的記錄隻是簡單記得:百分之八的永久收益權,期限是一百年。別的就沒了。
草草心裏一涼,這個離岸公司真的很邪門,不知道沈備知不知道?
沈備聽了草草的彙報,說:“有這麼個公司嗎?你認為下一步該怎麼辦?”
草草深吸一口氣:“最好能查一下被收購公司曆年的財務報表,重點是和這家離岸公司的往來。”
沈備看了看草草:“很費錢的,而且我們沒時間了。況且對方的財務修承已經找會計師看過了,報告都出來了。也沒有發現你說的那個公司的影子。”
“我是擔心——擔心有人利用這些工具抽幹公司,轉移財產。”
“這倒不會。我們收購的這家公司從2000年就沒有盈利記錄,年年虧損,如果是收益權,至少應該有利潤。”
“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合同的內容。”草草道,“如果收購之後發生收益,這家公司會不會跳出來主張?”
沈備皺起眉頭:“可是合同找不到了。總不能因為這樣一份合同就放棄了吧?”
草草眨眨眼,沒有說話。
沈備問:“你說呢?”
草草道:“我不知道。對不起,經營方麵我不擅長。”
沈備笑了笑,說:“難為你了,不管怎麼說,總算讓我知道哪裏還有問題。對了,你的成績什麼時候出來?”
草草放鬆下來:“這個月中旬。網上可以查到。”現在已經十一月了。
“有信心嗎?”沈備問。
草草道:“嗯……不是說好了不問嗎?”
沈備一笑,拍著頭說:“忘了,忘了!”
接下來沒有發現任何問題,草草查閱的結果和魯修承的彙報差不多。沈備表示滿意,按照合同,草草算是完成了工作,回到律所。
孫南威嘖嘖有聲的抱怨:“這個沈備真是太過分了!我們還可以幫他談判嘛!怎麼能又交給別人呢?”
草草沒理他,想著那個簡短的插曲,總覺得會出什麼事,心裏忐忑不安。
小喬在草草走後的第二周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人似乎開朗了很多,和沈備也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沈備想,聰明人一點就透,很滿意小喬的回歸。
“喬總?”財務經理“討人嫌”悄悄的擺擺手,小喬四下看看,沒有人走了過去,“什麼事這麼神秘?”對於喬總的稱呼已經默許,神色間多了幾分過去見不到的淩厲和中正。原來的那份嬌柔又退去一些。
“討人嫌”說:“前一陣子鄧律師問過一份合同的事情,那時候您不是打電話說要我留心一下嗎?”
他頓住,滿臉諂笑的看著小喬,眼神裏似乎還有幾分得意。小喬眼神溜了一下,“唔”了一聲沒有說話。
“討人嫌”討了個沒趣,隻好徑直說下去:“魯總的確收起來那份合同,我去彙報工作的時候在他的抽屜裏看見了。”
“你怎麼知道就是那份?”小喬警覺的問。
“那邊廠子接到鄧律師的電話後曾經到咱們公司查問過,總機把電話轉到我這裏,是我回答的。”
“魯修承知道嗎?”
“查問電話的是他們的助理,應該沒有直接和魯總講,不過那邊的其他人講沒講我就不知道了。”
小喬低頭想了一會兒,矜持的笑了一下,和顏悅色的說:“老陶,真是辛苦你了。相信沈總也會感激你的。”
“討人嫌”並不傻,嘿嘿一笑說:“我那不爭氣的兒子……”
“好說,回頭我去和人事經理說一下,就讓他去司機班吧。”
“好好,謝謝喬總了。”
司考成績下來,草草沒有通過。
孫南威眨巴了三下眼睛說:“幸好,幸好。我不用再招人了。草草,你就安心的做我的助理吧。”
馮尚香聽說後,也是相同的動作,然後憤憤的說:“你那麼用功怎麼會不過?沒有查成績嗎?”
草草更關心自己的薪水。馮尚香想了想說:“當然不能按照實習律師來調,不過我老魯說所裏要加薪了,而且他挺看好你的,估計會有寫變動。還有,這裏有個銀行保理業務的,你做下前期吧。”
“馮律,您不是要招新人嗎?”草草嚅囁著。
馮尚香大眼一瞪:“新人?哪有那麼好招的。還有事嗎?沒事我要開會了。”
草草哭喪著臉走出辦公室,小王同情的看著她:“草草別傷心,明年再接再厲。”
“謝謝你。”
“不客氣,對了,我要轉成實習律師了。魯律師帶我,怎麼樣?今兒晚上我請客,咱們慶祝一下?”小王眉開眼笑。
草草五官都要皺在一起,胃縮成小小的一團,酸水一股股的往外冒:“不去了,我要回家做飯。”
“啊?你們家老沈不是有應酬嗎?”
“取消了。”草草沒好氣的趴在桌子上。
今天晚上的應酬沒有取消,她隻是為自己做飯罷了。
半年的心血再次付諸東流,那個新婚丈夫醉醺醺的回來,一張嘴一股酒臭,熏得草草連眼睛都不想睜開。等到沈備的呼嚕聲響起來,草草才悄悄抹了抹眼淚,唉聲歎氣的睡下。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司法考試,為什麼就差一分呢?
最慘的是,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差距!
沈備是三天後知道的。不過那時候草草已經被繁忙的工作衝的沒時間去歎息,沈備也不了解這裏麵的重要性,看草草的樣子,似乎也沒那麼重要,幹巴巴的鼓勵了兩句算是過去。
隻有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沈備忽然想起來:“草草,你考了幾次了?”
草草正在喝粥,一個不小心嗆到嗓子眼。好容易平順了呼吸,沈備還是極認真的看著她,才嘟囔了一句:“五六次了吧?”
“天啊,這相當於人家小學畢業了你才上三年級啊!”沈備驚呼。
草草恨不得跳進鍋裏淹死自己,掩麵而逃。
沈備哈哈大笑,又多喝了一碗粥。
草草躲在廚房裏,聽著沈備呼嚕呼嚕的喝粥,恨恨的想:看吧看吧,這就叫沒良心!我的傷心事他竟然可以窮開心!唉,歎口氣給自己可憐巴巴的舀了一勺,腦子一轉:有沒有自己拿著沈備的傷心事窮開心的?
心裏似乎沒那麼確定了。
公司展開消滅蟑螂衛生大檢查,小喬帶著物業的鑰匙,打開魯修承的大門。屏退眾人,小喬沒有急著翻找東西。而是在屋裏轉了一圈,又走到窗邊,向下看去。樓下是來來往往螞蟻般的人流和火柴盒一樣的汽車。魯修承出差了,今天肯定回不來。
小喬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氣,摸摸頸上帶著的墜子,讓自己平靜下來。
人的變化真是不可思議。上一秒還是堅定如鐵,非生死不能改變;下一秒可能就一笑泯恩仇。人心之偏頗和圓滑實在超出我們的預想之外!
看完父母,她隻覺得心裏空空的。她已經明白沈備不是她生命的全部,那樣一個無緣的男人也無法承擔她沉甸甸的幸福。但是,她無法輕易就這樣放下幾年的感情,心裏總有一塊地方空空的,和過去形成鮮明的對比。就這樣,她踏上去西藏的路程。坐著長長的火車,聽著寂寞的節奏,一路搖晃進去。而之所以選擇這個目的地不過是因為它夠長、夠沒有盡頭;也許,隻是也許,在這段長的沒有盡頭的路上,她可以找到一條路,在心裏那個空洞外麵挖個洞,讓膿水流出去……
躲開擾攘的人群和寺廟,避開各色的眼神,一個人在高原上漫無目的的行走著。有人搭訕,有人探詢,也有別有用心者從她的舉止中看出些端倪,帶著了然曖昧的眼神靠近她,然後再摸著鼻子走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無論是平原還是高原。有人的地方,心總會越包越厚!小喬躲避著,尋找著,終於來到一戶當地牧民的家裏。
簡陋的帳篷裏彌漫著濃濃的腥膻味,但是她喜歡這份語言不通帶來的安寧。就是這份安寧,似乎可以慢慢融解她心上的那層厚皮。讓她心裏和心外終於可以一致——沉靜。
在這戶誤打誤撞闖進的一個家庭周圍隻有三四戶牧民,然後就是高狀厚實的山巒和靜謐無波的湖泊。其中一個帳篷裏住著的竟然是個喇嘛,帶著一個小喇嘛,每日繞湖誦經,呢喃聲和這個世界的沉默融為一體。
小喬以為喇嘛一定需要寺廟,可是小喇嘛看見她時澄澈的眼睛告訴她,他的心已經是宏大而輝煌的佛國。
心的力量,宏大、悠遠、深厚。如這山、這水、這世界……
小喬好像一個長途跋涉的人,終於來到休息站。又好像走過長長的輪回,回到嬰兒時期。
終於卸載了、休息了,終於可以趴下了,終於可以不用思考了。
山巒從地平線上向天空飄去,湖泊連著這天空和大地,仿佛落進菩薩留在人間的永久笑容。心安、心靜、心平,心無語。
小喬站在湖泊邊,聽著自己的呼吸,看著老喇嘛繞湖緩行,耳邊是喃喃的誦詞,眼中不覺充溢著粘濕的液體。淚眼模糊中,湖水透著天空的藍,天空映著湖水的綠,空氣中凝結著藍綠的氤氳,透亮透亮的。
伸出五指,輕輕的一根根捏在一起,然後再一根根張開,一種自己是活物的感覺油然而生。這種感覺不會讓你在這宏大的氣象裏覺得本身渺小,但也不會讓你有什麼靈長類的驕傲。你隻是覺得,我是其中的一分子。和這山,這水,一樣,是自然的一部分。生不由我,死亦不由我。我們的生死都由著無邊靜謐中某種強大的力量控製著,除了臣服、還是臣服。那種心甘情願的,因可以臣服而自豪的臣服。
人也仿佛死了一次又活過來。小喬嘴角微微一動,像是笑了,又像是沒笑。愛過了,恨過了,就算廝守一生,到最後不還是獨自一人走向這裏嗎?
她問自己,愛是什麼?依然沒有答案。
她問自己,愛誰?答案變得很豐富:父親,母親,姥姥姥爺,爺爺奶奶,小學的班主任,中學的化學老師,她甚至想起了一度被她刻意忘記的暗戀。在大學裏,為了見他一麵,她甚至會下意識的重複偶而見麵時做過的小動作,似乎這樣一個動作就能像“蝴蝶效應”一樣,帶回他的回眸一顧。那是她青蔥歲月的暴風雨!她還愛過,愛過——一個叫沈備的男人。愛的深,愛的狠,愛的忘記了自己,愛的入魔。
小喬的眼淚流出來,好像是從一個黑黑的洞裏流出來。那裏原本有個鼓鼓的氣球,紮緊的口鬆開了,脹氣流了出來;傷口挑破了,膿水流出來。心漸漸的變大了,變寬了。她想起離開家之前,父母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機場上送別的他們依依揮手的樣子。那模樣漸漸變得清晰,從一個影子變成一個具體的形象,最後是兩雙蒼老而憐愛的眼睛,黑黝黝的看著她,輕輕的撫摸著她。淚水還在奔流,衝刷著沈備的影子。小喬和父母站在河邊,看著它漸漸遠去,再遠去……
喇嘛走到她跟前,抬頭笑了笑,臉上的褶皺好像是眼前山巒的起伏線,沉靜的目光轉向湖泊,與天地融為一體。然後他轉回頭,看著小喬點點頭,又笑了。手中的經輪重新轉動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音,繼續繞湖行走著。
終其一生,小喬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是不是想明白了,她隻知道這一刻她的確是忘了沈備,忘了鄧草草,忘記了自己比鄧草草有多好,忘了自己為沈備付出的所有的一切。
她忘了該忘得,也記起來該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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