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96 更新時間:09-03-04 17:29
在歸遠居閉關“修煉”的這六年,司若庭除了每年與家人有過一次短暫的會麵外,別人都不曾見過她,自然也不知道她九歲以後的麵貌是什麼樣子,更何況司若庭又易了容。她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防止日後書院裏那些熟悉的人認出她來,像尚彥書和唐衍廉之類,莫然除外。畢竟她和莫然也可以說是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六年,而且依莫然那種“你是誰關我屁事”的冷性子,也不會到處嚼舌頭,就算日後被他識破女兒身,也無關緊要,他頂多驚訝一下,隨即恢複漠然。
司若庭和司家商量好了回府的對策,眾口一詞,免得到時引外人揣測。她的另一個身份“季右亭”以拜修遠先生門下為閉關弟子,隨同他遊曆天下做為幌子堂而皇之地消失在眾人眼前,而她本人則以“已化命劫”為由從高僧處接回司府,重新做回她的司家四小姐。
離開天觀書院的前天晚上,她和修遠先生秉燭夜談,齊言歡暢,最後一醉方休。醒來時已和春香在一輛馬車上,正往往司府的方向飛奔。司若庭晃晃宿醉的腦袋,暈乎乎地問春香:“怎麼跑到馬車上來了,我記得是跟修遠先生在喝酒聊天呢。”
春香嗔怪道:“小姐你還敢說呢,一個女兒家半夜三更單獨和一個男子喝酒,最後喝得爛醉,還抱著修遠先生唱什麼“愛你一萬年”,我在旁邊都快羞死啦。”
“天啊,真是酒後亂性啊。完了,完了,這下什麼形象都毀了。”司若庭叫若不迭。
“可不是嘛,還好那個男人是修遠先生,換作其他人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春香指著她忙數落道。
“我發誓以後都不會隨便喝酒了,盡出醜啊。”司若庭哀歎一聲,“春香,我們現在到哪了,是不是快到家啦,好興奮啊,哈哈哈……”一想到馬上就能回到溫暖的家,司若庭不禁心花怒放。
“就快到了。對了,小姐,修遠先生讓我把這封信親手交給你。”春香從衣袖裏掏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中。
司若庭打開信,修遠先生飄逸的字體落入眼底:
紀姑娘有禮:
能和紀姑娘這樣的性情中人成為知友是在下的榮幸,離別亦無需過多客套言語。備了兩份薄禮,請一定笑納。
一個小錦囊,裏麵有一張留給你的字條,非到迫不得已時,盡量不要打開,相信將來它會肋你成事;另一個就是莫然,他跟了我多年,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現在我把他交給你了,相信他會對你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而你必定也會善待於他。
修遠已帶著愛徒“季右亭”雲遊四海去也,請勿掛念,敬請珍重。有緣自會再見。
修遠字上
天邑二十九年七月五日
司若庭看到把莫然送給她當侍從那段起,馬上清醒無比,宿醉的頭疼也感覺不到了。她太意外了,居然送了個大活人給她當禮物,而且那個人還是冰山莫然,自己怎麼跟他溝通還是個問題,更不要說讓他聽命於她了,萬一他不高興起來,自己不缺條胳膊也得少根手指頭,司若庭想想不由寒毛直豎。貼身收好了那個小錦囊,其實她很想現在就打開看看裏麵到底寫著什麼機密,但一想到關係到她日後的命數,便強忍了下來。
司若庭向春香努努嘴,小聲地問道:“那座冰山是不是跟來了?他人在哪裏?”
春香掩嘴偷笑,卻又麵帶懼色地指指車外,“冰山在駕馬車,修遠先生說他以後就跟著小姐你了,做你的貼身侍從呢。”春香一臉不解地說。
“修遠先生在信裏已經跟我說了。唉,以後對著這座冰山日子怎麼過啊。修遠先生真失策啊。唉……”司若庭想著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的莫然,以後大家抬頭不見低不見,恐怕真的是要相見兩相厭了。悄悄掀起車簾偷看,冷硬英挺的背影正對著自己,不是莫然還能是誰,現在正專注地當他的馬夫。
“莫然肯定也是十萬個不願意吧,明明好好地跟著修遠先生做他的“天下第一少年劍客”,現在卻要委身給一個女人當侍從,心裏肯定憋屈死了。”司若庭知道他一定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也隻是奉命而為。既然修遠先生做此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盡量和冰山和平共處就是了,決不會虧待他的。
當初修遠先生為這事請求莫然時,莫然態度堅決,表示即使不能跟隨著他,自己寧願遊走天涯,也不能夠忍受他讓自己跟隨著一個那麼“愚鈍”的主子。後來修遠先生對他說了一番話,才使他抱著好奇的心理暫時先跟著那個“無一是處”的季右亭。況且修遠先生說如果他覺得季右亭不是個值得他賣命的人,他可以自行離開,最終他才答應了這個請求。他倒想看看,這個讓修遠先生刮目相看的小子到底有什麼能耐。
司若庭昨晚宿醉了一夜,剛才又被馬車顛簸醒了,和春香聊了一會天,覺得有點困倦,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一路上睡回了司家。
司若庭醒來時,發現自己安穩地睡在自己的閨房裏,季筱夕正坐在床頭慈愛地看著她,也不知道已經這樣看了多久。司若庭撫頭起身,賴到季筱夕身上撒嬌,“娘,庭兒回來了。”
季筱夕輕拍了一下她的臉笑,“還是沒個穩重,成天嘻皮笑臉,哪裏有半點女兒家的模樣,都是在天觀書院給養成的。”
司若庭笑眯眯地回道:“庭兒要是不這樣,在書院裏怕是要被人家笑話娘娘腔了。”
“你現在到底恢複女兒身了,今後這些習性也要改改了,過兩日就要行及笄之禮了,你這麼個樣子可要嚇壞客人的。”季筱夕嗔怒。
“娘你放心吧,庭兒自有分寸,絕不會讓司家失禮於人前的。庭兒在天觀書院這麼多年,又跟了修遠先生一段日子,娘你就不要擔心啦。”司若庭信哲旦旦地寬慰。
季筱夕輕點著司若庭的鼻子,“你這孩子從小就沒讓人省心過,你要像你大哥那樣娘就安心了。”其實司若庭從小就懂事,又會察言觀色,季筱夕根本就不擔心她會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來,隻是這幾年讓她在外麵玩夠了,跟司子寒那泥湫似的性子倒是越來越像,一說起正事就避之不及,言左顧右。
“娘,我睡了多久啦?好餓啊,我要起床吃東西去了,吃完東西去找小謙謙和小姿姿玩。”司若庭一想到那雙可愛的侄子女,便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們。剛下床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回頭問季筱夕:“娘,和我一起回來的那個朋友呢?安頓好了沒有?”
“你說的是那個冷麵少年吧?春香已經把事情跟我們說了,你爹和子容正在招待他呢,他就住在西廂的客房裏。其他的事情你爹會安排的,你趕緊洗漱打扮吧,這一覺可睡得可夠長的,下次看你還敢不敢亂喝酒。”季筱夕佯裝生氣地說。
“絕對不敢了,下不為例。”司若庭邊說邊起身穿好放在一旁的枚紅色女裝,一頭及腰的長發讓季筱夕隨意挽了個髻,用一根碧綠通透的簪子固定住,留了幾縷發絲垂到腰上,不失清新且充滿少女的活力。司若庭向來不喜歡往臉上塗脂抹粉,易容的那層臉皮膚色潤澤、均衡,白皙幼滑,也不需要化什麼妝,她一直都素麵朝天。季筱夕本想幫她上點妝,被她一句“天生麗質難自棄”給弄得哭笑不得,便由她去了,也就隻有她敢出此狂言,哪有別家小姐像她這麼不矜持的。
收拾妥當,司若庭便拉著季筱夕的手往司子謙的“千筠居”跑去,那裏有兩個可愛的小家夥在等著她。剛到“千筠居”門口就聽到奶聲奶氣的童音傳了出來,正是小姿姿發出的“控訴”,指控小謙謙在搶她的玩偶。一看到司若庭兩人都怔住了,停止了手中的搶奪。因為司若庭以前都是男裝示人,現在換回女裝了,兩個小家夥一下子根本沒認出來,更何況那麼久沒見,依小孩子的記憶,記得你這個人,卻未必記得你的長相了。
司若庭喜高采烈地撲向二人,嘴裏大叫著:“小謙謙,小姿姿,姑姑回來看你們啦。”二人顯然被這個熱情的“陌生人”嚇到了,紛紛退到江筠姿身後,隻露出兩個腦袋偷偷打量她。
“大嫂好。才大半年不見,大嫂你又變漂亮了好多,肯定是大哥用甜甜蜜蜜的愛情把你滋潤得這麼容光煥發,嘿嘿,哈哈。”司若庭看著嫻靜的江筠姿,想起她愛臉紅的模樣,“不懷好意”地逗著她。
果然江筠姿的臉立馬就紅了起來,愈發顯得嫵媚嬌俏,在一旁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庭兒又拿大嫂開玩笑了。”
季筱夕私下拽了拽司若庭的衣角,示意她不可胡鬧,司若庭調皮地向她眨了下眼睛,馬上又一本正經起來。看著躲在江筠姿身後的兩個瓷般的小人兒暗暗做起了鬼臉。
江筠姿知道司若庭素來疼愛她的兩個孩子,今天肯定是過來看他們的。對於這個小姑大敢的言行和驚人的舉動,她從司子謙那裏聽說了不少,心裏對她是既羨慕又喜歡的。轉身把兩個孩子牽到身前,江筠姿柔聲道:“森兒,梨兒,這是疼愛你們的若庭姑姑啊,怎麼給忘了呢,快叫人。”
兩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帶著一臉不信的神色看著司若庭,遲遲不敢認人。司若庭想起自己以前私下教他們唱的兒歌,於是附身到二人耳旁,小聲地唱:“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這些兒歌是他們三個人的秘密,沒有別人知道,二人一聽司若庭唱起這歌,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一會變成男人一會又變成女人的姑姑,遲疑了一會才試探地叫了聲“庭姑姑”。
“真乖啊,來,給姑姑親一下。”司若庭說完,便抱著二人的臉蛋,一陣狂啃,看得季筱夕和江筠姿尷尬不已。二人這下更加肯定眼前這個忽男忽女的人就是他們親愛的姑姑了,因為司家隻有她會這樣抱著他們猛親,每次都搞得他們一臉的口水,極度不爽。而且她從來不叫他們的名字,總是叫小謙謙、小姿姿,像隔壁家養的花貓的名字。雖然這個姑姑有時候熱情地很煩人,不過她會講很多有意思的故事給他們聽,教他們唱一些很有意思的歌,不像爺爺奶奶和爹娘總是愛教他們一些無趣沉悶又深奧的東西。
“小謙謙,小姿姿,姑姑帶你們去“飛花小築”玩好不好?姑姑買了很多好玩的禮物送給你們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司若庭朝二人擠眉弄眼。
二人眼睛亮了亮,卻又為難地看著身旁的江筠姿。江筠姿似乎永遠都是那麼一幅溫柔的樣子,輕聲說:“去吧,記得要聽姑姑的話,不要到處亂跑。”
“謝謝娘。”二個小家夥齊聲道,司若庭一邊手牽一個,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千筠居”,一路小跑地去“飛花小築”了。
季筱夕看著司若庭離開的背影,無奈地歎氣:“這孩子,性子怎麼還是跟孩童一樣,長不大。眼看著就要成人了。”
江筠姿微笑,“我倒是羨慕庭兒這般無憂無慮,天真無邪,二娘,你就由她去吧。過兩天她行了及笄禮,恐怕以後就難再有這樣的心境了。”季筱夕聽完微微點頭,和江筠姿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司若庭和二個小家夥在飛花小築的花園裏捉了半天的蛐蛐,弄得滿身滿臉都是泥土,直到春香來喊他們去吃午飯。潘月盈和江筠姿一起過來接走了小謙謙和小姿姿,看到二人弄得灰頭土臉,極不雅觀,簡直有丟司家顏麵,潘月盈心裏老大不痛快。她本來就對司若庭有偏見,現在更覺得她是有意在帶壞她的兩個寶貝孫子,好讓他們玩物喪誌。潘月盈當晚就把江筠姿叫去“喝茶”,委婉地跟江筠姿說了自己的意思,讓她以後看好孩子,不要讓他們和司若庭過多接觸,免得被教壞了。江筠姿雖然不解為什麼婆婆一直以來不喜歡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姑,但還是唯唯諾諾地答應了。
司若庭在玩了一身泥巴後,回屋洗漱,重新換了一套深湖綠色的長裙,因為身材高桃,皮膚白皙,這套長裙很襯她的氣質和膚色,更顯亭亭玉立,窈窕動人。她換完衣服出來時,司子容早已帶著莫然在飛花小築的涼亭裏等著她了。
司子容看著眼前清麗嫵媚的女子心中激起一層波瀾,設想過無數次她長大後穿女裝、貼花黃的模樣,卻還是不如親眼見到這般讓人心旌蕩漾,她終於還是出落得楚楚動人,雖沒有國色天香之貌,但她獨有的慵懶、自信、落落大方、熱情而又帶疏離、嬉笑怒罵的氣質和個性,獨樹於小家碧玉和大家閨秀之外,令她周身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氣息,引人入勝。
“子容,你來啦,是不是等很久啊,我都快餓死了,我們快去吃飯吧。”司若庭看著有些發呆的司子容,揮揮手道。
“哦,沒有,剛到一會。我們家的小公主看來已經長大了。”司子容回過神,揶揄她。
站在一旁的莫然隻側眼瞄了一下司若庭,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他顯然沒有認出換了女裝的她來。司若庭不由想捉弄起莫然,看看這座冰山千年不變的臉上會有什麼表情。於是慢慢踱到莫然麵前,正對著他的視線範圍,咳了咳:“莫兄,這才一上午不見,怎麼就認不出小弟了?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莫然聽完,渾身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眼前的人。那眉眼,那神情,那聲音,那調子,那嬉皮笑臉的模樣,分明就是季右亭。他的腦子有了瞬間的空白,隻有一個反應:季右亭竟然是個女子。這句話不停地在他腦海裏回蕩,衝擊著他“幼小”的心靈。
司若庭看他發愣,一幅不可置信的樣子,玩心大起,自己終於把這座冰山唬了一次,真是大快人心啊。於是假裝關心,添油加醋地問:“怎麼?修遠先生沒跟你說起這事嗎?我以為他跟你說了呢。這下可不好辦了。”
莫然心裏憤慨異常,想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人稱“天下第一少年劍客”,居然成為一個小小女子的貼身侍從,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如果這事傳了出去,他肯定會被江湖中人恥笑。修遠先生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他竟然說季右亭,應該是司若庭將來是成大事之人,讓自己放心跟隨他,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女子,一個女子能成什麼大事?修遠先生如果是為了甩開我這個包袱,大可直言相告,何必如此戲弄於我?莫然越想越惱火,悶哼一聲,連個招呼也沒打,便飛身離去。
這下輪到司若庭傻眼了,玩笑開大了?莫然不會這麼脆弱吧?她看著司子容,一臉疑問。
“你放心好了,既然他答應了修遠先生跟隨你左右,就一定會遵守諾言的。我想他隻是一時無法接受,出去散散心,回來就好了。你不是餓了嘛,快去吃飯吧,不要讓大家久等了。”說完司子容就帶頭往餐堂走去,而不是像從前一樣拉著司若庭的手一起去。自他剛才看見司若庭的那一眼起,他便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
司若庭心想也是,像莫然那麼驕傲又敏感的人,情緒不會外泄,肯定得找個地方發泄去了,等他發泄完了自然就會回來的。他那麼大的人了,而且身懷絕技,自己根本不用擔心。反正這事他遲早都要知道的,晚知還不如現在就告訴他,免得他將來更覺得受騙至深。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肚皮問題,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馬上加快步伐朝美食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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