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72 更新時間：09-08-04 10:40
蓬萊仙山往生湖。
已是冬至。
縱是仙境，蓬萊山還是被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不過，這往生湖卻與夏時無異，靜水流淵，清可見底。寬闊的湖麵上盛放著數千朵紅蓮。那些名為[永劫]的蓮花，在恬靜飄落著的雪中，肆虐如同地獄業火，將落在殷豔花瓣上的銀白融化成水滴，又燃燒成氤氳的水霧。
這樣的景致，若是要人看上一輩子，也是甘願的。
銀染癡癡地站在湖邊，眼內酸澀幾欲落淚。
可是，他和夜光，哪會有一輩子那麼漫長的時光呢。。。。。。
即使陪在自己的身邊，即使承諾了“這一次，即是負了天下，也再不負你”的誓言，夜光終究還是執意要。。。。。。他不是不明白，夜光所指的不負，是攝心術。
不公平。。。也許我愛的是赤月。。。。。。自由。。。這樣的不甘是他之前一直排斥夜光的理由。就連現在也不時的動搖他。他有什麼資格指控妖夜光的偏執呢。。。。。。
其實完全可以不在乎什麼攝心術。他在預言裏，看到了最後的自己。明明已經解除了攝心術，可是還是不惜一切代價，即使粉身碎骨灰飛湮滅也要重生了妖夜光。
那麼，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吧。
會讓自己執著如斯，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憑著心去做，就永遠也不會錯。”
“淨為何？汙為何？
淨即是汙，汙即是淨。
善為何？惡為何？
善即是惡，惡即是善。
生為何？死為何？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真為何？虛為何？
真即是虛，虛即是真。”
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麼，沒有什麼是絕對確定的。幹淨的表麵也許是汙濁的保護色，你看見的善，也許是他人作惡的偽裝，有的東西已經死了，可他能以另外一種形態重生。真實和虛假的分界線模糊的就像某種心情。在強烈的陽光之下，印在薄冰之上的足跡消失無蹤。不必害怕被欺騙，這個世界原本就建立在假象之上。
不看到最後，不得到全部，拿什麼標準來衡量現在的一切呢？
隻憑著心去做，不是不會錯，隻是，隻是唯一要自己心服口服的不會後悔的生存之道。
所以，不會錯。
“。。。。。。殤。”
聽見妖夜光的呼喚。銀染回過頭，像女子看見了心愛的人一般，漾滿幸福的笑。
這樣一個傾城絕世，縱用盡所有語言也無法言述的妖嬈少年，在落雪的湖畔，背對著一池灼華肆虐的紅蓮，笑靨明媚如春。
勾魂攝魄。
輪回不忘。
妖夜光失神地站在那裏，眼淚止不住，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不要對我笑，不要對我好。我會舍不得放開你。絕對不可以。這樣自私的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再繼續錯下去。
銀染上前，冰冷的手指撫上妖夜光劃滿淚痕的臉，微笑，“如果你確定自己愛我，就不要放開我。如果你不確定自己能否給我幸福，就更不要放開我，陪在我身邊，為我許下簡單的承諾。。。。。。因為我愛你，這是我對你全部的要求。”
妖夜光的唇承諾般地印上銀染的眉心。
“好，陪在你身邊，為你許下簡單的承諾。一定。”
他貪婪地撫著銀染的眉眼，描摹記憶，銘心刻骨，然後，在心底默默地加上一句，“如果我們有來生。。。。。。一定。”
轟鳴之聲。
以幻紅之森為中心，毀滅整個世界般的強大力量以聲波的形式迅速擴散開去，所及之處，震天撼地。
隻有一瞬間，在這股強大的力量還沒有傳出王城的瞬間，另一係更強大的力量被迅速釋放出來，形成結界，壓縮逼迫著最初的神力消散於空中。
蓬萊山距王城幻紅之森豈止千萬裏之遙，力量的餘威傳遞到這裏，仍是讓整個風天海天翻地覆地動蕩起來。
“。。。。。。是哥哥。”
銀染向著衍界王城幻紅之森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道，“幻紅之森的封印出現了裂縫。如果這樣的力量擴散再被釋放一次的話，哥哥就會打破封印。”他回頭看著妖夜光，溫柔地笑，“可不可以等著我回來？”
“你是要去幫殛神打破封印嗎？”
銀染笑掩了瞳眸，“不是。。。是重新封印。”
妖夜光驚愕地愣在原地，良久無語。
“如果哥哥打破封印，勢必阻止我們在一起。”他轉身再次看向幻紅之森的方向，眉梢溫順，眼露流光，“這是我們唯一的‘生門’。如果錯過，便是萬劫不複。所以。。。。。。任何人也不能阻礙我。”
妖夜光沉默，複又開口，“這往生湖，是我出生的地方。”他伸手拉住銀染，仿佛置若罔聞一般，一邊講述著過去，一邊走向湖邊。
“我和真王紅蓮，原本是同株的雙生蓮。他生長在水上，我則向著水下生長，就像他的倒影。我們是親兄弟，同一株紅蓮分裂而生的兄弟。但是，我隻是影，是在夜間在黑暗才能生存的影。我天生就洞曉黑暗裏的一切，懂得如何用最直接最卑劣的手段保護自己，保護紅蓮，保護手中的權力，保護這個世界的秩序。這是曆代真王影王生存的規則。必要有一人，作為影王而犧牲。而另一人，作為光明仁慈的真王站在曆史的頂端。我和紅蓮一出生就已經被確定了身份。我被丟在黑暗的世界，忍受身體的變異，然後從死亡之中掙紮回來。因為紅蓮曾不惜性命的救我，所以為了他，我心甘情願地站在他的背後，輔佐他保護這個世界。保護紅蓮所保護的世界。在愛上你之前，這是我最大的心願。但是，無法心想事成，是人之常情。就算是被尊為神也是一樣。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無力。因為清楚的認知到了自己的極限，對無法改變的事實開始絕望。最讓我絕望的，不是影王這樣的身份，不是這個繁複錯雜的世界，而是宿命。”
兩個人已經站在了湖中，冰涼的湖水漫過膝蓋，卻奇異的開始溫熱起來。湖麵漾起深藍色的光芒，凝聚成六芒星的圖騰。
“這往生湖，和王城水禺山下的往生湖是相通的，出了湖，越過水禺山，就是幻紅之森。”
妖夜光淡淡地笑，“。。。殤。。。。。。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所以，等你回來，我會把這個故事講完。把我們全部的過去，都告訴你。”
銀染一直皺著的眉慢慢舒展開來。他微笑，轉身向著湖中心走去。那長長的銀發垂落在水中，衣袖滑過盛放的紅蓮，漣漪蕩漾開去。修長的身影被靜落的雪籠罩，似有些氤氳。
妖夜光已經窒息。
銀染每向前走一步，他的心口就生生地被剜去一塊，撕扯著，連著血肉被那不知名的野獸瘋狂吞噬。
想讓他停下來，想讓他回到自己的身邊來。那樣的心聲強烈的就要撕破喉嚨直闖出去。
可是。。。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妖夜光無力地跪在水中，緊緊地扼住自己的喉嚨。
水聲停止。
他抬起頭，想要看清楚什麼，眼前卻空是一片水霧。
銀染突然停下來。
他聽到妖夜光的聲音。
不要離開。。。。回來。
明明沒有任何聲音，但他就是聽到了妖夜光這樣的心聲。
他沉寂頃刻，倏地轉過身去走回到妖夜光的麵前。他也跪下身去，雙手攀上妖夜光的頸，用盡全身的勇氣。
淺吻。
妖夜光錯愕的睜大了雙眼。
他微闔的雙眸，泛紅的臉頰，還有柔軟而溫涼的唇。
真實的讓人全身戰栗。
“。。。。。。夜光，等著我，我絕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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