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浮生之傾國卷一  24 卷一章二十四

章節字數:2869  更新時間:10-03-13 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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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賭服輸。

    林鳳致到了這個份上,心腸已是冰也似的寒,激動的情緒反而平靜下來了。慢慢掙開豫王抱持,退了兩步頹然坐倒在榻沿,道:“是,我服輸了——可是你也該記得我另一句話:我從來便不信命。”豫王笑道:“信不信又如何?反正你注定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林鳳致一麵自嘲地淡淡而笑,一麵看見他已經在脫外袍。心裏很清楚下一步便會怎樣,卻也無動於衷,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虛脫,忽然道:“你可知道,為什麼我事先沒看過遺詔,卻猜到有可能是讓你接位?”豫王道:“多半皇兄跟你提過,有什麼奇怪。”林鳳致道:“對,皇上從前同我閑談的時候,隨口問過我,倘若讓你做皇帝怎麼樣?你可知道我當時答了什麼話?”

    豫王笑道:“你說我的,能有什麼好話?不過我倒也想聽聽。”

    林鳳致緩緩地道:“我當時答道:‘豫王無人君之望,不合為天下主。皇上若為子孫萬代之計著想,便不當枉發奇論。’”

    豫王一怔,隨即便哈哈大笑,道:“這話也真像是你說的——可惜,我如今已是天下主。你的刻薄話,不靈光呀。”

    林鳳致嘴角噙著嘲弄的冷笑,道:“也可惜,直到如今,我還是這麼想:你非但沒有人君之望,也缺乏人君之器,不配為天下主!”

    他抬起頭來,眼底微微掠過寒芒,正色道:“大位初定,便暗害太子。罔顧骨肉親情還罷了,竟然也不知顧及朝野輿情,不懂得收攏人心,平衡勢力。為對手留把柄,給自己落汙點——你狠毒不可及,卻也是愚蠢不可及。恁般沉不住氣,我倒看你大位能坐多久?”豫王笑道:“你倒教訓起我來?你嫩著呢!宮裏頭的事你能懂多少?”

    他卸了外袍,坐到林鳳致身邊來,又恢複了一貫的涎臉,摟住他肩頭道:“說這些廢話作甚?真煞風景。今晚可是你叫我過來,自己送上門來的,不好好樂一樂,你怎麼對得起我?”但覺林鳳致僵直著一動不動,顯然不是個配合的樣子,直接這般下手未免無趣,於是又柔聲哄道:“好了,為這些事鬧什麼脾氣呢?我跟你說,安寧夭折了,不是還有安康麼?我本來就打算過幾日再將安康過繼為嗣,立作太子——皇兄生前不是說過要你做安康的先生?你現在七品銜,不便升得太快。我先升你做學士,然後提到太子少傅,把小孩子交給你照看,免得你老懷疑我暗害皇兄的子嗣。這樣好不好?”翰林學士是五品銜,太子少傅則是正二品,從七品編修一路直升上來,確實可謂是飛黃騰達的速度了。

    林鳳致默然不語,豫王又問了一句:“這樣好不好?”他才冷冷道:“有什麼不好?定王之母身份微賤,又因早喪未獲品級,全無母黨後援。你封他做太子,也無非是過牆梯,日後找個借口,隨時便廢了他。當真是好如意算盤。”豫王笑道:“你好多疑!怎麼總把我想得忒黑心?安寧也罷,安康也罷,不都是我的親侄兒?我哪有你這些狠毒的想頭。”

    林鳳致不覺輕聲冷笑,道:“你也知道是親侄兒?那我奉勸你一句,你如今尚無子嗣,別忙著先害侄兒,好歹他們也是和你一母同胞的兄長所生,血緣最近。否則的話,我怕你刻毒事做多了,有朝一日絕了嗣,還得到外藩去過繼,就成活報應了。”

    豫王嘖嘖歎道:“好狠毒刻薄話兒!我才二十出頭,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生?除非——”他已經貼到林鳳致身上,手上摸索,開始老實不客氣解他衣帶,厚顏無恥地笑道:“要我絕後,倒不是沒辦法——隻消你夜夜纏著我,讓我沒工夫去生兒子,不就成了?”

    林鳳致聞言挑眉冷笑,道:“哪要這麼麻煩?還有更加斬草除根的法子——你不怕我在床笫之間廢了你,隻管來纏!”

    他挑眉的時候容光流轉,傲氣隱現,宛然又是素日那般難以馴服的模樣。豫王看得下腹一熱,猛地將他撲倒在榻間,呼吸急促地笑道:“你上了床就是雛兒,有什麼本事廢我?來試試看——這可是你邀我的。”林鳳致想要推拒,卻已掙挫不起,伸手抓處,將榻上帳簾一把扯了下來。繡帷垂落,登時將外界燈炬火光都隔絕在床鋪之外。

    文淵閣外負責皇帝安全的侍衛,自從看見這七品小員膽敢砸傷皇上龍體起,就捏了一把汗。偏生這位好色的新皇,又以“閨房情趣”為名,將一幹護衛統統攆出門外。大家身上擔著擔子,不免都是提心吊膽,哪敢疏忽大意?起初聽他們激烈爭吵,事涉機密,大家不敢多聽,都退到聽不清說話內容的地方侍立。等到室中忽然安靜下來,眾人立刻警惕起來,又一起湊到窗格上側耳傾聽內間動靜。

    卻隻聽見房間內一片粗重急促的喘息聲,伴著床榻輕微的聲響。偶爾逸出一聲極低的呻吟,似乎壓抑著極大的痛苦,卻又隱約含著難言的歡愉。忽然一個聲音低低笑道:“小林,我好不好?——想不到你也能被我弄得叫出聲來。”對方卻不回答,似乎是極力控製著不再發聲,卻仍然時不時便失了聲,支離破碎呻吟著。

    似乎含著無比的痛楚壓抑,卻又抑不住本性的恣肆,於是隱約歡愉之中,卻是深重的絕望無助。

    眾侍衛麵麵相覷之餘,也不由得麵紅心熱,都想:“原來果真是閨房情趣!隻是這林官兒生得雖好,性子卻未免暴烈了些,虧得新皇上竟好他這一口。”

    良久良久,等到房中聲息全部平靜之時,滿室的燈炬已經熄滅了大半。隻剩屋角的滿堂紅上還隱約亮著幾枝,照得床帳上暗影斑駁不定,曖昧的一片紅黃色。

    林鳳致筋疲力盡自帳中出來,伏到案上汗流浹背,隻是喘氣。身後豫王的聲音還帶著未褪盡的情欲,不滿地自帳中傳出來:“怎麼才做完就起身跑開?也不讓我多摟一會兒,恁地不解風情。”林鳳致隻簡單答了幾個字:“口渴,找茶喝。”

    他自覺一生也未曾如此狼狽過。哪怕是以前被俞汝成強暴之後,雖然淒慘,雖然蹌踉,卻仍然強撐著不肯倒下。這時卻是從身到心的虛脫,仿佛熔化了一般的癱軟無力。隨手在桌上摸到茶壺,也不找什麼杯盞,直接對著壺嘴狠狠灌了幾口。溫茶落肚,才覺得失態迷亂的心境漸漸寧定。

    豫王揭開床簾,笑眯眯地看著他大失風度,說道:“小林,快活罷?我敢打賭,老俞從來沒能教你這麼快活過——可憐你還說要廢我,床上卻隻有由我擺布的份兒。要不要再過來試試?”林鳳致這次答得更是簡單,就是一個字:“滾!”

    豫王大笑,道:“還是頭一次聽你說粗口呢,不錯,我喜歡!過來罷,別顧自己喝茶,也給我倒杯來啊。你這屋子燒得好熱,弄得人全身是汗,口幹舌燥——莫不是你早就存心勾搭我?”林鳳致順手便將茶壺遞了過去打發他。豫王叫道:“太不恭敬!喝過的殘茶也拿來給我。”林鳳致冷笑道:“你不是就愛喝我的殘茶麼?”

    豫王尋思著笑了起來,說道:“小事你也記得這麼清楚,難道是往日就對我大大有意?虧你在翰林院裏還端著一副不理不睬的清高架子。”他接過茶壺,也學著林鳳致的樣子就著壺嘴,咕嘟咕嘟幾口喝到了底,這才覺得口渴稍止,又道:“方才你什麼都乖,就是死活別扭不讓我親嘴,原來拿這個來補償——喂,這麼早穿衣服幹什麼?”

    林鳳致已經將散亂的頭發綰好,重新穿戴整齊,拋下一句話:“五更天了,退值回家。”豫王道:“哪有這麼早走人的?五更天不是正好再睡會。喂……”林鳳致已經頭也不回地徑直出門,將他的叫聲關在了門扇之內。

    豫王全身兀自汗涔涔,帶著激情之後的疲軟,也來不及攔阻挽留,不由得搖頭苦笑:“真是不解風情!”耳聽林鳳致回答著門外侍衛盤查,聲音已經重新變得清明鎮定,一路漸漸遠去。他笑容忽斂,揭開手中茶壺的蓋子嗅了嗅。林鳳致愛飲香片,壺中也隻有茉莉花茶的香氣,並無異味。

    那窨茶的香,竟如他的人一般,清淡而又鬱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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