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62 更新時間：21-03-13 14:15
“夜闌寒，華燈替，秋華著意露沾衣，星月藏，更漏淺，軒窗半掩風吹寂。”虛影輕倚在陌池身側，笑著歎息：“陌池，天晚風寒，你剛從夢魘裏掙紮出來，還是早日休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明日有明日的事，今日的事還是做完好，千裏淨台，你說我要是死活不認你怎麼辦？”陌池輕聲問：“什麼俞饒，什麼擎風，什麼淩泉，你我就不能通通不管，專享這易逝的年華？”
“我也想不管，可是，我說不管，它就與我無關？要是這樣，我何必處處設計？”千裏淨台仿佛聽到一個極好的笑話。
“俞饒為妖，在凡世被人所殺，擎風震怒，以人為敵，不論老幼殘弱，一概難免一死，天帝貶他下凡，投胎千裏無明，一身殺伐難除，更與陶陽糾纏不休，這根本和你我無關，可淩泉卻因為一己之私，化你為巫靈珠，幫擎風除怨除恨，而讓自己卻受盡苦難，淩泉既然把你騙下人間，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滌魂河，且讓淩泉在滌魂河受著便是。”陌池淡淡問：“這樣不好嗎？淨台。”
“好雖好，可是淩泉雖將靈魂化進了滌魂河，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滌魂河之魂，短時間內還好，若長久了，滌魂河的河精會發現淩泉不是你我，它們會憑著直覺四處闖，到時滌魂河傾瀉凡世，恐生禍患。”千裏淨台看著陌池：“這些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陌池緊緊握了握手裏的桃木梳：“既然這樣你來尋我做什麼，自己回你的滌魂河去！”
“你生氣了？”千裏淨台淡淡的笑：“如果我們不能合二為一，我是回不去的。”
“為什麼？”陌池驚訝不已，想了想，歎氣道：“是淩泉的詛咒。”千裏淨台隻笑了笑。
“既然是淩泉害得，還管他幹什麼！還是那句話，回你的滌魂河去！別把我牽扯進去！”陌池想想又生氣：“就你最傻，明明是淩泉害你這般，偏偏還要回報他擬你出世之恩，那算什麼恩情？他若不擬你出世，你又怎會替千裏無明擔那千刀之刑？又怎麼會把自己弄得四分五裂，過了一萬年才聚全，又怎麼會弄了一身怨寒之氣在我身上？歸根結底，還是淩泉私心作祟，你還在維護他，還想將他從滌魂河解救出來，你個傻貨！比流光還笨！”
千裏淨台還是笑，輕柔的彎著眉眼聽陌池絮叨完，輕搖著頭笑道：“你話真多，一點都不像我。”
“想來也是，肯定是你找錯人了，趕緊走，要不然送你進官府！”陌池說著起身推開半扇窗，一副送瘟神的表情。
“我偏不走，我怎麼會認錯我自己？”千裏淨台坐在梳妝台上。陌池一聽他的話，眉頭一皺，不悅道：“我最不樂意聽你說這句話，什麼叫不會認錯你自己，千裏淨台你給我記住，你是你，我是我，不是一個人。”陌池說得太認真，千裏淨台反而不好辯駁，笑著點點頭：“好，此事日後再提。”
“日後也別提！”陌池很幹脆。千裏淨台隻好作罷。
清早，鳥雀還在嘰嘰喳喳沒完沒了。陌池從床上坐起身，伸手揉了揉雪白的頭發，苦惱的皺了會兒眉，向外走去。
房門一開，便看見流光和段熙風靠在一塊兒睡得正香，陌池圍著他兩轉了兩圈，瞧著段熙風瘦下來的臉，不由伸手摸了摸。
段熙風。陌池心裏忽然升起股道不明的甜蜜，他喜歡這個女子，就像喜歡她當初用靈識與他玩耍時的聲音一樣。
流光頭猛得一垂，醒了過來，近眼就看著陌池淡雅的笑容，不由呆了呆，忽得站起身，跳出去三尺遠，忙迭的給自己三大耳光，半晌疼得直咧嘴，驚天動地，跟見了鬼似的嚷：“公子醒了！公子你醒了！”
陌池看了流光一眼，吩咐道：“流光過來。”
流光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一雙眸子閃閃發光：“公子，嘻嘻。”
陌池伸手拍了他頭頂一掌：“你這死奴才，剛才就跟哭喪似的，難聽死了！”
流光傻嗬嗬的摸摸頭頂，又看看段熙風，識趣道：“公子先和熙風姐姐聊，我去告訴大公子這個好消息。”說著，一溜風似的跑了。
“我哥來了。”陌池喃喃道。段熙風悄悄拉著陌池的手，低頭兩頰泛著紅暈，小聲道：“陌池，能再見到你太好了。”
陌池伸手抱住段熙風，感慨不已：“誰說不是呢。”段熙風心裏愛慕著陌池，豈不知陌池也一樣喜歡著段熙風，隔著石壁的兩個孩子，姻緣早在那時定下了。
陌楓來時，陌池和段熙風坐在屋頂看雲層上剛跳出來的太陽，陌池的頭發又白又長，在清風拂弄下十分飄逸，段熙風半偎在陌池懷裏，幸福流溢在臉上。
陌楓諷刺一笑，抬頭看著陌池道：“陌池，下來，吃飯了。”
段熙風看著不遠處一直跟在陌楓身後的朝若，歎息不已，先前見時，飛揚跋扈，此時在陌楓麵前，卻變了一個人似的，畏畏縮縮憂憂鬱鬱。
陌池握著段熙風的手，柔柔的笑道：“走，咱們吃飯去。”
飯桌上山珍海味，洛音看著一桌子人鼻子都快氣歪了。司月無見著陌池，有些敵視，卻還是陰陽怪氣的打了聲招呼：“喲，還活著呢。”蠻蠻活躍的很，揪著陌池的臉好半天，讚道：“小白臉的臉比先前白多了！”
陌池不接腔，隻瞧著一桌子的酒菜微微皺眉，筷子一放，碗一推：“我要吃燒餅。”
……
燒餅？陌池沉睡多時，卻隻認燒餅。
“明夜清已經死了，洛音想要讓你幫他取天下，你肯不肯？”陌楓淡淡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怎麼打算陌池還沒想過，但有個問題一直不解，為什麼自己一身是白，卻沒有一個驚訝的？他這樣一身是白算很正常？陌池有些走神，腦袋被陌楓一巴掌拍在桌上。
陌池吃痛，揉著額頭委屈的嚷：“哥，你打我！”
陌楓揉了揉手腕：“打的就是你。”接著重複道：“明夜清已經被我剁了，洛音想讓你幫他篡位，你幫不幫他？”
洛音不太滿意陌楓的措辭：“什麼叫篡位，不會說話別說！”眼見陌楓眼神又變得跟把把飛刀似的，立馬識相的住了嘴。
“你覺得你能當個明君？”陌池瞥了眼洛音，又忽然十分震驚：“明夜清死了啊？怎麼死的？”
陌楓揉額歎息，司月無笑著道：“被你哥剁了。”
“明夜清既然死了，那就死了吧。”陌池淡淡道：“既然王爺要讓我幫忙取天下，王爺也得表示點誠意，包我吃穿不愁。”
“成交！”洛音幹脆利落的點頭。
“陌池，你叫千裏淨台出來，我有話問他。”司月無眸色冷下來，一想千裏淨台欺騙他，他就一肚子怒火。
“他死了。”陌池連眼皮都不抬：“有什麼話你問我吧。”
……
“為什麼騙我？騙我去取明夜清的手臂？”司月無咬了咬牙，似乎隻要陌池回答不合意便伸手掐死他。
“三個原因，一，取明夜清的右臂是為了斬斷詛咒，隻有斬斷詛咒，千裏淨台的命魄才能取出，二，為了保障，如果陌楓沒有去取明夜清的左手，隻要你取了明夜清的右臂，那千裏淨台的命魄一樣會出現在你麵前，你撿的機率大過不撿的機率，完成了事，你一定會來找我，那麼，白珠自然而然會回到我這裏，三，就是讓你去見證明夜清的死，以及這件事的過程。”陌池說完，斜目看司月無：“氣還沒消？再允許你問一個問題怎麼樣？”
“千裏淨台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撿那粒白珠萬一我不撿呢？隻要我取了明夜清的右臂，千裏淨台就會告訴我殺他的辦法，你也知道？”司月無問。
“好奇，你和陶陽一樣，好奇心太重，隻要話說一半，掩一半，你就會上鉤。”陌池口氣越發懶散清淡：“告訴你也無妨，知道陶陽怎麼殺的千裏淨台嗎？千刀剔骨，這是極刑，當然主要是拜淩泉所賜，淩泉當日給千裏淨台下咒，要麼留在凡間，永遠替千裏無明化災解禍，要不然，以千刀之刑化千裏無明殺業，千裏淨台為擺脫與千裏無明的聯係，所以選擇了後者，不過，我很明確的告訴你，千裏淨台你是殺不死的，趁早死心！”
“為什麼？”蠻蠻睜著溜圓的大眼睛不解的問。
“千裏淨台的死，說白了就是沉睡，沉睡到一定時日，自然會蘇醒。”陌池目光掃了其他幾人一眼：“所以，沒有人能真正殺了他。”
“那我司氏祖先豈不是被人利用了？”司月無憤怒拍桌。
“不算是，陶陽的轉世是當年殺俞饒的人，而俞饒是擎風的愛人，擎風轉世是千裏無明，所以從根上來說，千裏無明殺了陶陽一家，不算殺錯了，千裏無明本身暗藏殺孽，陶陽殺千裏無明的家人隻是一個引子。”陌池感歎不已：“殺來殺去，都是緣分。”
“什麼爛緣分！”蠻蠻撇嘴。
“我想不明白一點，既然千裏淨台當初是為明氏化解不祥厄運的，可為何要以明氏之仆自稱，又反而為自己定下了限製？”洛音聽得有些糊塗。
“俗話說，功高震主，若千裏淨台的命魄不加以限製，它會反噬主人的靈魂，所以才定下仆約，至於限製，是為了方便何時才是離開明氏最好的時間，其實，在明氏族誌巫靈為尊改成仆時，時機就成熟了，隻不過，當時我的身體還未集全而已，為明氏改命本就逆天，這懲罰便隨詛咒自然而然浮現在明夜清臂膀上。”陌池抻了抻胳膊。
洛音迷茫的點點頭：“陌楓說你才是真正的巫靈？”
陌池撇嘴，顯然不願多提，半晌還是開了口：“當年千裏淨台受千刀剔骨之刑，剔骨的那把刀實際上是被千裏淨台擬成匕首的千裏無明的靈魂，以他靈魂，將死在千裏無明劍下的怨靈納入匕首，匕首每日都浸在千裏淨台的心頭血上，每日一剔，便有一個靈魂隨血肉離開，千裏淨台本就是滌魂河之魂，就算是割下的肉，也能化解怨靈，一刀一靈，一片肉一怨靈，當千刀滿時，怨靈的怨念便被剝離在肉片裏，靈魂飛去投胎了，千裏淨台便將從身上的肉片用最後的力量擬化成魚，四散而去，而剩下的軀體，投生陌家，一世一世收集身體，到如今收集完成便是我了。”陌池指了指自己：“但是，魚本身雖是滌魂河之魂，但力量微弱，並不能化解留在魚裏的怨念，而我每世收集，都會累積體內的怨念，因無法迅速化解，便在體內一直壓製，反倒形成今日陰寒之體，所以，我要留在王府，慢慢淨除身上的怨氣。”
“照如此說來，陌池才是巫靈本體，那千裏淨台呢？”司月無嗤笑：“看他那飄忽的模樣，也就剩下個靈了吧？”不是疑問，語氣裏全是肯定。
陌池有點幸災樂禍：“對啊，當年千裏淨台逆天改命，肉體在凡世投胎再造，靈體麼，幫千裏無明抗下天罰，又被困在罰仙台受罰了好些年月，你說他傻不傻？”
“你確定說的不是自己？”蠻蠻很吃驚：“小白臉你不就是巫靈，自己當年下場那麼慘，你還笑得出來，你生病了？”
“小白妞，我警告你，別一口一個巫靈的叫我，他是他，我是我，別混為一談！”陌池對自己是巫靈這事很抵觸。
段熙風看著陌池眼神越來越迷茫，陌池拉過她的手，關心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段熙風搖搖頭：“隻是不太明白，陌池你一直都在沉睡，清醒的機會很少，這些事，卻怎麼知道？”
“一直在自己的夢魘裏掙紮，我還以為看到的是千裏淨台的過去，原來那也是我的，可笑我竟然因此而淚流滿麵，直到今日憶起來，才真實覺得，那原本就是我的記憶。”陌池低歎：“我倒希望這些是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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