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73 更新時間：09-05-01 15:58
轉眼間到了四月的中旬，經過了整個嚴冬的洗禮，在乍暖還寒這後，天氣逐漸開始熱起來了，雖然隻是四月中旬，可是和我剛到這裏已經大不相同了。
人間四月芳菲盡。對於喜愛花草的我來說實在是太過於急切地盼望看到芳香滿園的春色了。
就像對於久經動蕩之後的陳國，似乎也將迎來安定的暖春。
相對於剛來時的平靜，自從我好奇地揭開那層麵紗之後，原本無波的古井再次暗潮洶湧。意外寢宮走水加上我的毀容事件之後，我的到來也為這位原本養尊處優的公主的人生翻開了新的一頁。
若是以前的李伊人在得知毀容後大概會足不出戶了吧，以前她是多麼的單純和野蠻又是何其的自傲和冷清乃至無止境的寂寞啊。但是我不會那樣，不在乎宮人的好奇異樣甚至不屑的目光，我總是自得其樂地，拋棄礙眼的麵紗，拋棄一切的束縛，及時這樣的麵容我依然可以活在陽光下。
“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本宮漂亮的伊兒妹妹嗎，這麼大太陽的就出來散步了，曬傷著哪兒可就不好了！”一陣嬌笑傳來。這是她第幾次來打招呼了？很多次了。
抬起眼來，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婀娜的身姿，嬌小的麵龐，穿著一件粉色的宮裝，褪去冬衣帶來的厚重，穿上這樣的春裝，靈動飄逸之感自然流現而出，陳國宮裝緊腰塑身，裙擺寬大，袖口長而寬鬆，女子著裝更是體現出女子的嬌盈體態，搖曳生姿！
“原來是三姐姐，小妹不知姐姐來此，有失遠迎，實在罪過罪過！”
“妹妹言重了，姐姐我算算也有幾日沒來瞧你了，委實愧疚至極，隻是前些日子姐姐我忙於照顧南召過進貢來的那些花花草草，那些可都是寫珍惜品種，既是皇帝弟弟要求我也不好怠慢不是？何況妹妹最了解姐姐我了，我對於那些美麗的東西可是倍加愛惜的！”她很喜歡在我麵前重音說“美麗”“漂亮”之類的詞語。
變著法說我貌醜嗎？
“哦，忘記告訴你了，明日有招待南召國使者的晚宴，還望妹妹準時參加。雖然妹妹如今這麵貌是大不如前，但是有皇帝弟弟為妹妹請來的大夫瞧過之後，果然有效。妹妹也不用擔心給我們陳國出醜了”
雖然疤痕淺了些，但還是很嚇人吧！我輕蔑地一笑置之。
陳國三公主，李伊嫚，是當今皇帝李楚言的一母同胞姐姐，而現在的太後娘娘，當年的皇後娘娘據說是先帝最最寵愛的妃子，入宮後一直盛寵不衰，李楚言當上皇帝似乎在意料之中，可這之間似乎也發生了許多其他的事，究竟什麼事我卻不得而知，凡是宮中之人都對那件事避而不談。而我呢，雖然貴為先帝禦封的玉陽公主，雖然很得先帝寵愛，但是我的母妃，也就是全淑娘娘在我出生後不久就離世的，現在沒有了先帝的照拂，宮中之人對我冷淡也在常理之中。
“多謝姐姐的關心，妹妹定會如期到場的。忘了告訴姐姐了，妹妹如今好多了，也少了許多孤芳自賞的煩惱呢，心情甚是舒暢！”言下之意某某人孤芳自賞。
李伊嫚一時語塞，甩袖離去，帶過一陣微風。
李伊嫚，相貌平平卻心胸狹窄，屬於那種睚眥必報的人，極是記仇，好甜言蜜語，生活奢侈，胸無點墨卻愛顯擺，標準的刁鑽無理沒腦經的小女子。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是讀出來的信息，現在看來的確不假。我不禁有些得意。
一陣微風拂來，輕輕理好亂拍在臉上的鬢發，抬眼望向眼前的清水池，微波下的洶湧之勢呼之欲出，足不出戶便能看清天下大勢，避無可避地我還是被卷進其中。
如同古時的中國大陸版圖，陳國東部靠東海，南接南召國，北臨蒙利國，西邊有無數西域小國對陳稱臣。看似陳國最強盛，實際上已然有三足鼎立之勢。加上陳國近幾年內憂外患動蕩不安，南北二國趁機把其勢力逼近，將來的形勢誰也說不清會怎樣。
陳國皇帝雖然坐在龍椅之上，卻並無大的政績，不算治世明君卻又愛專權把政，對覬覦皇位者下手既狠又絕。陳國之所以安然存在至今，陳國右相兼攝政大臣高漣，高漣年紀輕輕位高權重，其權勢令陳帝早就有所顧忌，隻是不敢輕舉妄動，兩人的關係就像隔著層窗戶紙，誰也不願捅破，維持著表麵的和平，他依舊是他忠於的皇帝，他依舊是他忠心的臣子。
經過香雲的一番折騰，忽略這張臉看來，我一定是位美女。盡管蒙上麵紗可惜帶來些許神秘感亦是用來遮醜，但是玉陽公主一夜之間變成醜八怪的消息早就一傳十，十傳百，現在恐怕人盡皆知了，再成為一條國際新聞，從南召使者嘴裏傳播萬裏去了，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成名，我就是那個一夜成名的人。
看著玉帶金冠的皇帝和儒雅高貴的高漣，我做出了以上的判斷。
皇帝坐於最高位，右側第一個位子坐著高漣以及陳高其他的高層領導，左側坐著南召國的使者團隊，古人以左為尊，看來陳帝相當重視這次的外交活動啊。作為女眷，在這樣的場合除了皇後劉氏，貴妃王氏以及其他幾位最近較受寵的相伴外就沒有別人了，連陳帝的親妹李伊嫚都未出席卻獨獨叫來了我，我不禁又好奇起來，心中也隱約有些不安起來。我坐在右側席位第一排的倒數第二座，在我右邊坐著的是瑞王爺李楚玉，他是陳帝李楚言的八弟，先皇最小的兒子，我現在的八哥哥。還有就是玄王李楚玨，李楚言的七弟。梁山王楚銘，承襲其父楚南山的爵位，席間唯一一位外姓王，陳國南端的江漢城是他的屬地，這次奉旨進宮商議國事，因為梁山王也是手握重兵威武將軍，長年鎮守南端。
正在我百無聊賴無事可做覺得甚是枯燥時，右手邊的瑞王關心的說道：“妹妹身體可恢複好了？可是累了？要不要我幫你先告退？”
迎來瑞王溫和關懷的問候，心中很是溫暖，點頭笑道：“哥哥無需如此，我很好，身體漸已恢複，無甚大礙了，多謝哥哥關心！”對於我一口一聲的“哥哥”，瑞王感覺很是驚訝，麵露意思異色之後隨即衝我微笑點頭。
估計以前的李伊人沒有或者很少叫他哥哥吧。他大概是這宮牆中極少數用真心對到李伊人的那些人中的一個吧！
瑞王其人極其平易，才華橫溢卻低調非常，掩其鋒芒，是個逍遙王爺。這是我對他的判斷。
“我大陳國曆來與南召國交好，今日南召使者遠道而來，朕當盡地主之誼…。。”，慣常的外交術語，“方才欣賞了貴國的歌舞，實在讓朕打開眼界，如果來使不嫌棄，也有一節目獻上，望大家盡興。”
“玉陽，朕一直對你的琴藝頗有信心，今有南國來使，你不妨獻上一曲！”
此時的我，差點下巴掉下來，喝著酒嗆得我直咳嗽，旁邊香雲幫我順氣。
一點預告都沒有，一點通知都沒來，沒有一點準備就讓我上，我會緊張的。不過彈琴這點小事以為難得倒我嗎？在現代，我可是出名的才女，多才多藝，隻是多年不練有些生疏罷了。
在眾人沉默翹首以盼中，我以最優雅的姿態款款離開座位到琴前坐定。
“玉陽技拙，獻醜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伴隨著優雅的琴音，和我那甜美宛如天籟的嗓音，一曲終了，我相信定會技驚四座。撫摸到古琴，來自身體的本能，雖數年為碰琴，我卻能流暢彈出悠揚的樂曲，連我自己我暗自吃驚，心裏竊喜不已。
“啪、啪、啪”三聲打斷了周圍的寂靜，我抬頭循聲望去，是南召國的一位使者，俊逸非凡，渾身流露出一股高貴的氣質，一襲白衣飄然如嫡仙，好個俊俏佳公子啊！
隻是為何我卻看不透他的內心？心機深沉如楚銘我也能一眼看穿，為何偏偏看不穿他呢？
“玉陽公主一曲天籟，此曲隻應天上有啊，小王如聽仙音，想來此番果然不虛此行啊”說完又朝我這邊深深地看了一眼。
“能得王子讚賞，真是小妹的福分，朕也就放心啦！”
在王子的注視眼神，楚銘的探究眼神，皇帝的滿意眼神，李楚玉溫和關懷眼神，眾人或讚許或嫉妒或不屑——的眼神中，我站起了身。
“來人，把西域進貢的葡萄酒賞予玉陽公主和各位來使及眾臣，這葡萄酒甘甜可口味道極好，朕此時很欣慰，各位不妨與朕同飲！”
“謝皇上（皇帝陛下）賞賜！”
在我伸手想接過酒杯時，不知哪來的小婢女一步沒走穩跌倒時竟然將酒盤拋到了我的臉上，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小丫頭慌忙起來賠罪，一雙手揮來揮去欲幫我擦拭，“不必如此，沒大礙的，別擔心！”我大發善心安慰起來，卻不料我的麵紗在她的磨蹭下悠悠飄落。我剛想去拿是，小丫頭哭喊不止，扯住我的腿向我求饒，更讓我動彈不得。
意識到似乎落入什麼陷阱之中時一切都晚了。我受傷的正是左半臉，而此時左位的上賓是南國使者，我不敢看他們由於過於吃驚帶來的臉部扭曲的表情，身體此時竟也不受控製起來，仿佛是另一個靈魂的複蘇，我不可遏製地開始落下淒楚的傷心淚，再也控製不住，雖然意識裏我並不想如此，可是哭得越發厲害帶動身體都來使顫抖起來，緊接著就是身體軟軟的倒坐於地，李伊人今天反正是要一哭到底了。
今天是滿月，每每到了滿月之夜，李伊人的靈魂就力量極強，沒到這時我就難以自控，真的好巧啊，別人算計我也罷了，偏偏她也跑出來搗亂，真是屋漏恰逢連夜雨，禍不單行啊！這下好了，挺光榮的，丟臉丟到國際去了。
隱約聽見你有人說：“——竟然這般醜陋，那事該如何去辦？——”
隱約看到陳帝的臉上要掛不住了，快要發作了。
隱約看見楚銘投來的帶有同情？憐惜？的目光。
隱約看見八哥哥的憂傷眼神。
清楚地看見南國王子那張俊美的不像人的臉，他已經來到了我的眼前。眼睛裏有著我還看不懂的情緒，溫柔地將我扶起。
“你——還好嗎？”
就像是許久不見的兩人再次見麵的問候：“你，還好嗎？”
我一時有些恍惚，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皇帝陛下，小王看公主殿下臉色不佳，還是請公主去休息吧！”
“朕看玉陽定是累了，來人，扶公主去休息吧！”
不敢看眾人的眼神，我如蒙大赦，控製身體，快速消失了。這就叫落荒而逃吧，想不到我也會有這麼一天，真是可笑，竟然就這麼被算計了！我露出一臉苦笑，還沒哭停過的李伊人加上我突然的笑，真叫苦笑不得，我這樣的表情把香雲嚇得不輕：“公主，奴婢知道公主心裏苦，想哭就哭吧！”這不是叫李伊人更加情難自禁嗎？真是害我啊！
“我很好啊，我怎麼會哭呢，有你對我好，我很開心！”
“你先下去吧，我到那邊走走，你先回去好了！”
我不斷的安慰才使香雲放心地走開了，揉揉太陽穴，深呼吸，活動筋骨，蹦一下，跳一下，感覺輕鬆多了，有兩個靈魂在的身體真的很累。
感覺舒適多了之後，我便沉聲到“三姐，總是躲著藏著不會很累嗎？”
少許沉默之後，那種張揚放浪的笑聲再次衝擊我的耳膜：“哈哈哈——，不愧是妹妹，果然沒讓姐姐失望呦——。”
“哼，姐姐就這麼想看妹妹我出醜嗎？現今妹妹可算順了姐姐的意了？”
“呦！！！我的好妹妹，你這樣作為姐姐我也很是傷心，怎麼叫順了姐姐的意了？姐姐不明白妹妹此話何指？”
“我的好姐姐，你以為你的小伎倆能瞞得過妹妹我嗎？現在的李伊人可不是那樣任人欺辱的命了，別人或許不認識你的婢女，作為你好妹子，我怎會又不識呢？”
“服侍本公主的婢子連本宮都記不清，你又怎會確定她是姐姐我的呢？”
“姐姐別怪小妹說你不是，沒有那本事就別幹著見不得人的事。這可是你空裏的腰牌？”
“單憑一個腰牌你就說是本宮所為，是不是太牽強了？”
“哦——你當然不會承認，不知道是父皇保佑還是神仙照拂，昨天夜裏妹妹做了個夢，這夢裏啊我就看見有個人拿著把匕首在割我的臉，當時妹子一心慌忍不住就想掙大眼睛看看那人是誰，結果可惜隻看到匕首上的幾個字而已，就是——玉，成，伊，嫚。”
當年蒙利國來朝，帶來兩把牛角匕，先帝把它們賜給了兩位公主，玉成和玉陽，並且刻字記案，前麵是封號後麵是名字，分別是玉成伊嫚和玉陽伊人。這些都是夢裏真正的玉陽公主告訴我的。
“先帝禦賜之物姐姐又來行凶，卻不敢一刀把我刺死隻是劃了我的臉來解恨，那把火也是你故意放的吧！”
“哈哈哈哈——好個聰明的好妹妹啊，死裏逃生你還真是轉性了也變聰明了。以前的你除了漂亮會彈琴弄詩外也就是個蠢人而已，虧得父皇還把你寵上天，讓你為所欲為，你憑什麼？平你死掉的母妃還是你那所謂的祥瑞之身？你現在想怎樣？”
“我是很顧念舊情，你是我姐姐，我就不會把你怎麼樣，這點你是知道的，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隻是希望姐姐好自為之。”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恐怕你在宮裏也沒幾天呆了。”說完，憤憤而去。
妒忌，嫉恨，愛情讓她失去理智，她其實很膽小的吧。她是喜歡那位南召國王子的吧！即使遠嫁他鄉她還是甘願的吧！可惜現在該遠嫁的是我而不是她！這是我讀出來的信息，從陳帝李楚言的心裏讀出來的信息。
我知道我可以讀懂人心，這種能力隨著我身體的康複而變得日益強烈，這種能力以前的玉陽公主是不曾擁有的。我現在的果決手段可嚴詞厲句也是以前的玉陽沒有的，以前的李一嫻都不曾有過，原來人真的可以發生這樣大的變化。
看著李伊嫚離開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時候隻要看上一眼就可以愛上一生，一見鍾情，李伊嫚一見鍾情的是哪位南國王子，她隻是一廂情願，所以她痛苦不堪。情字真真是個難懂的東西。
我讀懂了所有人卻讀不懂他，為什麼？
南召國王子，淩連逸。那個仙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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