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3 更新時間：09-06-14 11:52
寶刀出鞘，華光盡染。
凜冽森然的刀氣撲在臉上，頓感劃破肌膚的疼痛。提著刀的那個人，目光如炬，棕黃色頭發受驚一樣警惕地直立著；反觀被架著刀的那個人，竟是一個個子瘦小臉色卻很是紅潤的小女孩，睜著一雙迷惑的眼睛盯著刀尖；一個黑色長發男子站在兩人旁邊，身材頎長笑意盈盈地望著她，原本因刀光引起的緊繃感在這一笑一眸中頓時煙消雲散。
寬大的天下第一城街衢上，對這種詭異的組合竟然沒有人感到古怪，人們做著自己的事情，如此忙碌如此和平，仿佛劍拔弩張的三個人不曾存在過。
刀身反射著銀光，太陽漸漸高照，越過了山峰越過了平原越過了紫華樓的一角，熱情洋溢地灑滿了大地，僵持不下的三個人在屠戶家的小黃狗終於由於熱而懶得吃飯睡過去的時候，有了動靜。
“三公子，這把刀是真的吧？”我盯著完美的鐵器材，看見自己被熱風掀起落在刀尖上的頭發一瞬間被割斷。
“啊，真的。”商遷道，“不過這事先放開，你總得先回答我大哥的問題。”
“我……回答不上來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我自己能夠行動自如的？我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誰和誰是不能夠行動自如的？除魔陣？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屬於哪個品種啊……
商遷看了看我，不耐煩地說道：“我怎麼知道，你還是快點說，我這樣拿著刀手會很酸的，趕緊說完去找地方坐下乘涼。”
我看見鬥大的汗水從他的額頭淌下沾濕他的衣領，忙道：“再忍一下下，我馬上說，說完你得還欠我的東西啊。”
商遷一幅“行了行了，你就趕緊交代了吧”的樣子，目光如火地瞪著我，催我快點回答。
我一臉歉意地望著商昊，真誠地說出我心裏話：“隊長，我第一次來第一城，你問的這個問題我現在也不知道，以後遇到高人告訴我答案我再跟你說……”
商昊的頭發秀逸地飄呀飄，又一滴鬥大的汗水從商遷頭發上掉落下載，撞到地上濺起小小的灰塵。
我個人是很佩服商家的教育方式的。
之前有說過，商家教育自己的孩子要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對任何人都要抱有一種不信任的保留態度。光是做到這一點，就已經格外以及異常十分的偉大了。一個孩子好吃好喝地供養著，有很多忠實的仆人還有親近的鄰居，連街上買菜賣肉的老伯阿姨都那麼和藹可親，甚至街角落的丐幫人眾都十分自覺地注意不要嚇到小朋友。
在這麼友好和平環境裏的小孩子，能長成非常有心機有城府有懷疑求知的積極向上態度，還要有隨時能為了世界和平犧牲自己的覺悟，以及形象逼真的親民風姿，簡直就可以說是曆史一大奇跡。
如此高難度的要求，我在寫的時候都覺得匪夷所思；而商家竟然以此為優秀的傳統文化並持續不斷地發揚光大。盡管此時此刻隻是看到兩個商家的少爺，我已經感到十分滿足了。
然而，商家顯然不隻是滿足於將傳統發揚光大，甚至還做出了創新發展的戰略教育，這種“格物致知”的嚴謹態度不得不讓我接下來感動到心潮澎湃。
在聽完我如此回答之後，商昊還能夠繼續將他的溫和笑臉持續到睡著的小黃狗終於由於燥熱而驚醒起來喝水的時刻，他把臉好看地微偏對著我們說：“好吧，天氣比較悶熱，我們找間茶館坐下來繼續聊。”
我來到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在身上備個什麼銀兩啊飛錢之類的東西；商遷雖然身後有著形象高調的商家大財團，但是從來都是他收別人錢而不自己付錢，身上也毫無分文，因此當我們走進降溫設備極好生意極興隆的紫華樓茶館，新來的前台工作人員聽完我們說要包廂商量要事，提出生意太好要先付定金的時候，商昊很自覺地拿出了深藍色的錢包。
“你來第一城目的是什麼？”剛進包廂坐下，服務員還沒有走上前來，商昊就問話了。
我來就是要投靠你家團長，趁機將世界解救出水深火熱之中。不過貌似軒轅釋跟你們家團長已經遇上了，這解救世界就沒有我的事了，不過我還是想來投靠你們家團長，這是為了把我自己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重新分類分屬性重新定位還我“作者”的學術身份呐~~~
我內心翻騰，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這麼一口氣說出來，就是愣是沒辦法說出來。張了張嘴，想了一下，隻好歎道：“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啊……”
商昊從袖子裏掏出一把扇子，悠悠然扇了起來：“不急，時間有的是，我們大可以放心地慢慢說來。”
“你要是有隱瞞和欺騙的話，我就不付你勞力了。”商遷在一旁插話道。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終把所有的話壓縮成一句話：“我來找顏檾……”
話音未落，嗤啦一聲劃破空氣的聲音，商昊的扇子不知從哪裏多出來許多鋒利的刀片，裝飾得跟鐵扇子一樣：“這個用聖水清洗的除魔工具……啊，不好意思，你繼續說，一個妖怪來找我們除魔團團長幹什麼？”
我找顏檾而已，至於那麼緊張嗎？就算你們家除魔團有很多除魔的工具，你至於在我還沒說完話的時候拿出來嗎？有沒有用先不說，重點是你不覺得這樣子威脅的手段也是很失禮嗎……
商昊細細地撫摸那把尖端鐵刃的扇子，端倪了有一會兒，又當做他製造出來的緊張感完全不存在一樣，優哉遊哉開始扇涼。在一邊看著那銀光閃閃的除魔工具晃來晃去，我的心裏比雪蓮花還涼。
我考慮著要不要坦白從寬把我無盡的苦水全部倒出來，商昊在椅子上的姿態越來越與一個人重疊了。這種製造詭異無比的氣氛而不自知的家夥，沒錯，庫拉丁……我怎麼到哪都能跟你一個脾氣的家夥杠上？
我索性兩眼一閉道：“顏檾不是救世主嗎？我來投靠她……”
“這個被封鎖的消息，你是從哪裏知道的？”商昊的扇子越搖越大力。
“我那死去的娘托夢給我的……”我在這一刻再次想起我那死去娘的偉大之處來，一旦有棘手的問題，仿佛我那死去的娘都可以解決一樣。
“你娘怎麼死的？”
“被大妖怪吃了……”
“是怎樣的大妖怪呢？”
“長得高高大大，眼睛發光爪子銳利……”
商昊把猛地站起來，牽動了座下的椅子一陣刺耳的擦動，他將扇子向桌子上一放，砰地一聲響亮驚人。他溫和的眼神閃動著黑色的光芒：“嗬~小妹妹，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話嗎？”
“你在這重重結界重重陣法的地方行動自如，可以說你身後的家族足以同吸血鬼翼族媲美了。而你所說的‘大妖怪’僅僅隻是一個小角色，我再問你，一個人又怎麼會被螞蟻殺死並吃掉呢？說吧，你來第一城究竟有何不軌？！”
我被那扇子落桌的響聲嚇了一大跳，一時間沒有想到怎麼去圓自己的回答。一直在另一邊翹二郎腿的商遷突然站了起來，麵色沉重地一把拉住我的手，往外走去。
商昊見狀，用左手按住了他拉著我的那隻手，不作詢問，隻是看著他的眼睛宛如要刻進什麼裏麵一樣。
“大哥你又來了……”
“妖怪都是不懷好意的，居心叵測……”
“大哥，我們要拯救世界不就是人與妖怪能夠和平相處嗎？如今一個異族來投靠我們，你幹嘛處處爭鋒？”
“妖怪怎麼可能來投靠人類？！你這傻孩子，不要被團長的訓導蠱惑了。這個家夥明明破綻百出……”
“你自己好好看看，”商遷雙手按住我的肩，把我推到商昊的麵前，“你沒有看出來這隻是一個孩子嗎？你沒有看出來從一開始你就嚇到她了嗎？”
“三弟，你本性善良容易信錯，我不怪你。可是連妖怪與孩子分不出來，這就是你自己的失職了！”
“大哥，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未必隻有強大的妖怪，你難道忘記了，二哥雖不是人類他也可以啊……”
嗤啦一聲，商遷話音未落，原本在桌子上的扇子此刻已經刀刃全開，泛著森白的光芒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麵前商昊滿臉怒容：“二弟的話，由不得你說。”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之前爭吵聲沒有發出一點回聲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夾在劍拔弩張的兩人之中有些眩暈，兄弟爭吵來的那麼突然，一下子又成了這種緊張的局麵。
“你們兩個究竟怎麼回事？”我想從夾縫中退出來，卻不知什麼時候被一把除魔索套住，繩子的另一端在商昊手裏。三個人僵持不下。
又是一片寂靜……
“我真不知道我是哪個種族的……”我望著商昊，“雖然很不想打擊你，不過……”
我偏過身子，被縛住的手抽出商遷身上的腰刀，剛一靠近，除魔索就被割斷了。
“嚴格來說，我還不是魔族的人。”我鑽出了狹隘的空間道，“我對分類一向不在行，就比如說我沒有辦法在萬千人類把你們治安隊憑‘氣息’感覺出來。”
不要說‘氣息’，就算告訴我我未必看得見，我原先還是近視眼……
“但是，我真的想投靠顏檾的。”我打開門看見商昊正想追過來，但是商遷卻拔出了腰刀。雖然很對不住，還是走為上計。
下次再來跟你道謝了，商家三公子。
我一口氣衝出了茶館，鞋子在木質地板上蹬蹬引起的側目也管不著了，兄弟兩個會不會打起來我不知道，但是商家的孩子從來最相信自己的兄弟，應該出不了大事。而我要是跑慢了，被抓住千刀萬剮那可是遲早的事情。我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跑，繞過菜市場，順路跟路邊善良的丐幫群眾打招呼，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彎。當我麵前出現一片原野的時候，我已經喘不上氣，兩眼發著星光了。
清涼的風吹走了少許熱氣，遠遠有鈴聲傳來。
我愜意地躺在地上成一個大人字，卻不知道早就在一開始，我已經走入一片黑暗之中，沼澤般泥淖，身邊沒有任何浮木，來挽救不斷下沉的身體。
我在原野之上，殺意的眼睛徜徉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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