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11 更新時間：10-09-24 15:13
“你還真是變了不少。”歲無笙看著跟在他身後保有一定距離又死活不再靠近，寧願受寒的我，似乎很有趣一樣笑起來。盡管我已經跟他解釋過我是程荷域，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找嚴如意，但是他都無可奈何地笑著把話題掩蓋過去，竟然打定主意認定我就是嚴如意了。因為不讓他稱呼“小域域”，他反而找不什麼稱謂可以稱呼我了，於是變成了“你”這樣“你”那樣，直接省去了稱呼。
不知道要怎麼稱呼的時候，他竟露出受傷般的眼神。
這種無比真實的悲傷讓我毛骨悚然。
“聽說，你失去了記憶。”歲無笙的話語無時不刻飄著淡淡的卻是揮之不去的憂傷，然而這憂傷如同睜大的背後眼睛，無時不刻在刺探我，“歌羅說，你隻記得嚴如意這個名字，一年前的事情，連我們之間的往事都不記得了。”
“說了你也不相信，我就不說了。”我也裝作悲歎，身體裏麵齒輪一樣的什麼東西運轉，轉出報複的怪物來。
“說吧，我相信你。”歲無笙淺淺柔和的笑在下一刻蕩開。
“雖然這樣很殘忍，不過你們從始至終都搞錯人了。”我攤手搖頭，心思卻不停地轉動。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我挑眼看他，做出遺憾的樣子，站在他麵前抬起頭細細打量他：“難得這麼癡情的男人少見地站在我麵前，按你們說來我跟我們家嚴如意那麼像，這麼有利的條件不能好好利用起來，反而隻能對你袖手旁觀。總覺得，讓人於心不忍。”
他那溫柔的笑意被寵溺的表情替代，伸出手來想要摸我的頭，我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他的手便停留在空中，笑意也凝固了：“忘記了就忘記了吧，隻要你回來了就好了。”
我站定扶著被冰雪覆蓋的樹，無力感脫出。果然跟這個人是什麼也講不清楚的，他認定的事情就打死也不否認了。那張平和親近的臉下，深藏著這樣堅固全是棱角的另一麵，無論如何都是難以聯想起來。這是我以前最喜歡虐待的類型，麵子上是來者不拒，實際上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在算計。喜歡的東西一定要是自己的，不論用任何手段，隻要能夠占為己有都可以。
危險的充滿陰謀的家夥。
然而這個家夥卻是受那個成天說我惡有惡報的嚴如意影響而出現的，不禁讓我百感交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他唯一的柔軟會成為他致命的缺點吧。注定了是一個一個可憐又可悲的人。
全身的冰冷不知不覺退了，反倒是對觸碰之物的溫度敏感起來，看樣子是全身的免疫體係都在抗寒而發燒了。頭腦也充水一樣，仿佛空腹到淩晨三四點從眼前的事情猛地抬起頭來，渾渾噩噩搖搖晃晃爬到床上的時候，已經不醒人事的樣子。幸好這是三四點前的淩晨兩點，但不幸的是，完全不知道路的盡頭會是在哪裏，太遠的話恐怕就不能撐下去了。
我無意識地放眼去尋找歌羅，這個無白裏麵稱得上是最熟悉的一張麵孔。但是歌羅在我身後前麵的雪地裏都不見蹤影，才想起來剛跟埋伏好的歲無笙一接頭，歌羅就被支開去做別的事情了。
於是這條路上留下的雪腳印，隻有我和歲無笙兩條。歲無笙的那一條平緩而連續，回望自己的腳印，卻是紛亂而彎彎曲曲。歲無笙用眼裏的餘光看見我回頭看身後，腳步便停下來，問道：“怎麼了？”
“什麼也沒有。”我呆呆地望著身後。
“恩，什麼都沒有。”歲無笙眯起眼睛笑道，“這條路上隻有你和我。”
“我們要去哪裏？”我轉過頭問，他純白的頭發上落滿了雪，雪粒凝結在眼睫毛上，說話的時候呼出來的氣體裏麵也夾滿冰雪的六角微粒。
“你的房間。”歲無笙笑嘻嘻地回答，他眯著的眼睛如同熟睡之後醒過來般睜開，神神秘秘地說道，“你房間這麼長以來都沒有變過，連暖暖的法術都保持不變，房間裏麵永遠都是為你保持著溫暖。”
“歲無笙……”我出神地望著他發梢掛著的冰粒，充水了的腦袋雖然運轉緩慢，但仍舊能夠感覺到它的運轉。
“什麼什麼？”歲無笙精神抖擻地問，如同被好吃的誘惑了小狗一般，閃著純真無辜而興奮的眼神，“從剛才到現在，你第一次叫我。”
“為什麼雪花沒有在你頭上融化呢？”他明明可以是那樣溫暖的，為什麼到現在雪花都沒有融化反而凝在他頭上？
“這個？”他從頭上拿下一些冰片，全然不介意地說道，“因為我把體表溫度降低了。”
“為什麼？”我迷惑地望著他。
“因為你一直不肯靠近我這邊，而要故意受冷——明明是最怕冷的一個人。”歲無笙攤開雙手，無可奈何地抱怨道，“所以我讓自己的體溫控製在跟你一樣的溫度上，這樣做的話不就可以知道你的情況了嗎。要是你受不了了，你不說我也可以知道。”
視野分出雙層影子，意識在身軀裏麵重重地震了一下。“我在想，你也差不多撐不下去了吧。”歲無笙緩緩靠近過來，而我卻沒有力氣再向後麵退去，“意識開始模糊了吧？手腳沒有力氣了吧？全身要倒下去了的樣子吧？”
“你又怎麼知道……”縱使潛意識裏暗示自己的雙腳向後退，我全身僵直如同冰柱一樣。
“不是跟你說了嗎？”歲無笙就像對著一個任性的小孩子一樣，對自己放縱已久的小孩子開始一步步引導納入手中一般，“我的身體狀況已經跟你同化了呀，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他朝我攤開雙手，哄著不遠處的小狗一樣的語氣：“過來吧。隻要過來了，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我扭著僵硬的脖子搖頭。
他卻一步一步走近，腳印疊在先前的上麵，張開的手臂掠過我耳邊，收攏起來。
就在一瞬間，我的膝蓋造反，雙腿一軟整個人滑下去摔進雪堆裏，永遠不融化的雪不客氣將我吞噬進去。
歲無笙還沒有收攏的雙手就這麼擱在空氣裏，沒有波瀾的語氣裏，如同揭開所有麵紗一樣隻留下的冰冷無表情。我那露在空氣中的耳朵最後隻聽見歲無笙拍拍自己的手，稍稍失望的語調：
“什麼嘛，居然算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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