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06 更新時間:10-09-24 15:24
在我看來,娑黎玉和櫻之間的吻,持續得仿佛有一世紀那樣漫長。
原本以為好色的娑黎玉,會趁此機會胡亂揩幾把油先,沒想到這個平日猥瑣的妖蝶竟然在這個時候猛地推開了對方,還用很惱火的口氣喊道:“你在幹什麼?”
這一時刻,我簡直要懷疑我不在的短短時日,是不是發生了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讓兩方的性格徹底調換了。
“不是你自己對魔王說的嗎,‘對方會對你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而失魂落魄就不會想那麼多了。”櫻用天真浪漫地說著。
“咱是這麼說過,但是咱指的不是你和咱,而是那個魔王和那愚笨的程荷域!”娑黎玉氣急道。
我斜著眼睛看軒轅釋,難道說之前那個深吻就是因為某隻濫情的蝴蝶隨口的一兩句話就真的拿來用了嗎?而且我竟然還真的令人羞恥令人想想就來氣地失魂落魄了?軒轅釋眼神直視前方,嘴角的笑意不自然地咧開,幾乎要到耳根上。宛如赤裸裸承認了一般,坦誠的潛台詞令我都無語: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的東西,害我自己還胡亂想了一把……我的免疫力還真弱……
“但是,你們妖蝶不是對同性別的比較有興趣嗎。”櫻依舊純潔無辜地爭執道,“我想,這樣的話就算你的頭腦冷靜不下來聽我說的話,總會因為失神無法思考而無法行動吧。”
“就算用你的美色來阻止咱……”娑黎玉歎了一口氣,便要轉身,“咱一定要去她那裏問個清楚。”
“不要去!”櫻急急地抓住娑黎玉的手。
“就算她說不記得咱,咱也一定不會認錯。她是咱的起名者,咱的靈魂裏深刻地印著。”娑黎玉不回頭,任月光去挑弄,他隻是將那所有去決定的目光投向了前方。
那裏的嚴如意,那裏化名為現在的雪波,在夜色遮掩之中,誰也沒有發現地抓緊了自己的手臉色蒼白起來。
“既然你有了名字,有了自己的意識和理智,從而不再是隻能任由自己的欲望支配的魔物。這樣不就行了?”櫻抓住手不放,“你可以繼續往前走,繼續過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再去問了。我們回去吧。”
“呐,回去吧?”櫻的聲音從未如此懇求。
即便是在與我初次相見的時候,他對我是不羈,豎起他背上的毫毛,將一世的自尊壘得高高,異常敏感,而又不允許侵犯。即使在要享食的獵物麵前,他所僅有的柔和,是在滿是櫻花的背景之下,在他被所愛之人背叛,他靈魂上的陰影化作了困於櫻花樹上的黑影——是在這麼一個布滿毒液的陰謀之下,他對某個年華正滿的女子,露出讓人心頭微微一滯的笑意,仿佛從此天地間,他所說的會是天長地久。
他的至愛與他山盟海誓,他們彼此坦誠,跨越人類與妖物的界限,走到如此艱難,想來必定是真愛比金。卻在轉瞬間,那個她已作人婦,並有一子,被喚作“楊”。
若是讓我去想象,他所有唯一的無條件的溫柔,是在她的孩子麵前,包含著對她思念的折磨,卻忍不住對楊溫柔。甚至在楊被軒轅釋一怒之下擲入海底的時候,他的殺意瞬間而起,絕無虛假。
我所看到的,是這樣一個不符合櫻花落瓣飛舞的純潔柔和,如此鮮明激烈的櫻。
然而,這麼一個我知道的櫻,在對另外一個人做出如此懇求的姿態。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是魔是妖,是變態還是一般人,我實在無法忍住我的目光不放在他們身上。這就像是在你以為僅僅隻有一個故事的地方,在你熟知卻忽視了細節的時候,它悄悄展開了你所不知道的,它的另一個世界。
這聲懇求,沒有任何回應。
“喂,‘娑黎玉’這個名字有什麼意義?”娑黎玉對著嚴如意,連名字都沒有叫上,直接發出了他的疑問。然而,如同害怕回答的嚴如意一樣,身後的櫻同時叫起來:“已經可以了,這樣已經是第一百遍了。不要再問了。”
“你又知道咱的什麼?!”娑黎玉急躁起來,“不要一幅很了解的樣子!”
然後,世界靜下來。
不如說,世界沒有靜下來。
周圍的風聲葉子聲依舊持續響動,是我自己靜下來,屏住了呼吸,顯得世界死寂異常。
櫻的聲音因此響亮而沉重:“我不知道你過去有什麼,不知道你們妖蝶族有什麼破規矩。但是……”
“但是!”
“如果賜予你真名的原主存在卻真正無法回憶起來的話,這個名字就會被放逐出去,你的存在也會變透明而逐漸消失……不如不知道,不如不追問!”
“所以說!”娑黎玉聲音更加響亮地打斷他,“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終於轉過身去麵對著櫻,卻露出沒有任何情感冰冷的麵孔來。一個活色生香的彩色妖蝶,忽然隻有灰白,渾身釋放著冰冷的氣息會是怎麼樣?櫻隻是覺得麵對麵呼吸都有些困難,就算是以前被撲倒在地上,作為食量而被舔出草莓痕來,也有所謂的日久生情之處,也應該是比較親近之人。
終於不再是孤獨自我之際,那個拚死拚活要接近自己的家夥忽然推開自己。不再是兩眼相望,便知是同類,都是在暗地裏自舔傷口,一生孤獨,負滿背叛與拋棄。
而是滿是濕潤含情目,一瞬間冰凍,一瞬間被撕得千千萬萬片。從暖融融的包容的光芒裏出來,發現原來一切都沒有改變。到底哪裏是真哪裏是假,到底自己是否能夠不再獨自一匹,全部不確定。
不確定,而有縫隙。
縫隙裏畫滿了油,油是變質的,於是長了黴。
黴菌伸出了空氣的氣根,占據了縫隙,漫出來的爪牙黑了硬了,於是變成了絕望。
絕望是貪婪占據著傷口的毒物,一旦被盯上,渾身都將是縫隙。
“跟我沒有關係?”櫻怔住,鬆開手。娑黎玉正要趁這個時候擺開步子大步往嚴如意走去,下一刻卻是一霎那風沙盡起。
冰沙在空中各個角度反射著來自各麵的光芒,一麵反射著軒轅釋看戲的表情,一麵反射著我過於吃驚而驚住的表情,一麵卻是嚴如意緩緩睜開了瞳孔,如同有什麼東西集中腦袋一樣,疼痛地捂著頭,臉上毫無血色。
冰凍的地麵上,娑黎玉全身被壓住,而他的上方是一隻巨大的毛色純白的犬王。
它露出獠牙,威嚇的嗓音從喉底滾出來,熱氣噴在身下的妖蝶臉上。
它的眸子裏一時映出櫻自己的臉,一時又換上娑黎玉橙色頭發和他華麗的妝容。這張前一刻厭煩不已的臉,此刻也如看見了什麼異常一樣,驚異起來:“住手……不要再這樣了……”
“為什麼?”櫻的嗓音如同被許許多多尖銳低沉的音色合起來一樣,帶著回音和顫動。
“你會死的!”娑黎玉如同看見一個頑固死腦筋的笨蛋一樣,急得火氣上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無白到處充滿怪怪的氣體,可以吸收任何妖魔魔力。這是隻有人類才能自由行動的領域,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耗盡魔力而死的……”
“所以說……”櫻用同樣的語氣回應他,在短短的三個字與下一句話中,如同隔了許多曲曲折折彎彎綿綿,良久之後,所有的急慮化作張開爪牙吐著孢子的絕望,“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娑黎玉覺得自己要重新去認識麵前的犬王。一如往常一樣。
他想起來,自己在短短一年多之內,已經是不知不覺之間要重新去認識很多事情,一個時間過後世界都更新了一樣,成為一個陌生的,似乎不屬於自己存在的一樣。
違背了妖蝶一族獵物必為同性這個千萬年的鐵則,他忽然意識到來,同性異性這些個詞語沒有區別,他身上濃鬱的花香開始紊亂。
違背了妖蝶一族必為獨自行動不與結群這個潛在的規則,他已經在犬王的身邊呆了一年多。
又是違背了妖蝶一族的什麼原則,他不僅有了真名,意識到了自己的真名,甚至這個真名是當時幽靈一樣的嚴如意取的,區區一個人類!
千萬年來,妖蝶一族,從來沒有過如他一樣,如此劇變的,怪物一樣的角色。盡管櫻多次跟他說過,這就是所謂的“進化”,但是他覺得進化這種東西實在是太令人害怕,他進化得太快,他的世界跟不上他的進化,於是世界背離他。
他恐懼著自己,到頭來不存在於任何一個空間,不存在於任何一個時間點。
他宛如浮萍,需要什麼東西將他的根係延長延長,直至深入泥土中,從裏麵長出根莖來,粗壯得可以讓他安慰地固定於自己的漣漪之內。
然而,漣漪之內,忽然這麼一隻大狗說道,他的事情與生死這與你並沒關係……
他覺得胸口有個洞,伸手去摸的時候,裏麵的心髒真真切切地在跳動。為什麼胸口沒有洞,還會像被打開了一個洞一樣?他迷惑不解,難道又是自己的身體發生進化之類的東西了嗎?
那……大狗的胸口在剛才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剜開了一個洞?
有什麼似乎懂得了,卻是朦朦朧朧,言語表述不清。
“咱不過去了……”櫻看見他一時服軟下來,勉勉強強支撐的妖形終於因為鬆了一口氣而支撐不住。一陣煙霧過後,櫻粗喘著氣將妖氣封鎖起來,避免更多力量的流失,卻在這時候聽見耳邊的娑黎玉向著嚴如意的方向問道:“如意小姐,你給咱的真名究竟有什麼意義?”
嚴如意大聲尖叫起來。
她的頭腦如同長了千根針一樣,使她痛得無法思考。而偏偏這種無法思考,戳穿許多的櫃子,櫃子裏記憶般的流沙抑製不住地泄露出來。腦袋炸開一樣,難過的嘶鳴如同要刺破無白天際的結界一樣。
冰柱破裂,冰梢落下,冰雪寂靜無聲吞沒,回音響起。
回響。
反複回響。
於是聽者都耳膜陣痛起來。
“為什麼你們都要叫我嚴如意,我明明是雪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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