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紅軍的故事  一個老紅軍的故事(十一,十二)

章節字數:1940  更新時間:11-11-20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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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經過這次危難,李家富雖然還受過好幾次傷,也經曆過肅反。後來當張國燾帶領中央分局、紅四方麵軍總部,率紅四軍第十、十一、十二師和紅二十五軍七十三師以及少共國際師跳出鄂豫皖根據地,向西轉移三千裏,進入陝南川北,創建了川陝革命根據地時,他卻被留了下來。在此後,他在高敬亭的紅二十八軍裏,一直戰鬥到一九三八年的二月被改編為新四軍第四支隊時為止,都沒有離開過部隊。這當然是他的幸運,如果當年他的部隊不是被指定留下來堅持大別山,而是跟著張國燾去了川陝,那他就有可能留存在一九三六年十月組成的西路軍裏,那他就得隨西路軍由河西走廊進軍新疆,並在那次進軍的戰鬥中犧牲(因為西路軍基本上全軍覆沒)。

    所以說他的運氣很好,尤其是在四九年打簫山時,他負了重傷,差一點死在那裏。也就是那次負了重傷,他才被留在了杭州,可見他的運氣真不算壞。這一點,他知道,因為當年和他一起參加黃麻起義的鄉親,沒有幾個活到了這解放的一天。

    現在李家富成了一名黨的高級幹部。

    在他戎馬戰鬥的一生中,他最忘不了的就是秦大伯一家的救命之恩,沒有他們,就沒有他李家富,是他們在他最危難的時候,救了他。解放後他一直念著要去感謝他們,五十年代中期他去了一趟大別山,帶了許多禮物。當時立煌縣已改名叫金寨縣,秦大伯一家還住在老地方,見到他有說不出來的高興。小菊當然成了家,聽說家富哥回來了,帶了家眷來看他。她已是中年人,因終日操勞,黑了許多,人也顯得有些蒼老。秦大娘故去了,這很平常,戰爭年代,人的壽命往往會因亂世而夭折。

    小勇說著當年他們在一起的趣事,小菊隻是靜靜地聽,他們都因他而感到驕傲。

    臨走時,李家富給他們留下了兩百元錢(那時的兩百元錢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數字)。秦大伯不肯收,但李家富還是強迫著他收下。

    為這事,李家富常感歎,為老區的民眾而感動,他們是那麼的諄樸厚道,他們為革命付出了許多,默默地做出了許多貢獻,如今他們依然平凡地生活著,一如既往,過著他們平凡而又樸素的生活,而不以此來向國家索取。

    十二、

    離開後,李家富就投身到他的工作當中去了。

    生活就是這麼奇怪,雖然心裏還念著,但卻因循時日,他已將自己納入了生活與工作之中,而將日子歸之於平常,將這事慢慢淡忘了。有時,隅一想起時也會自責,但終是分不開身,無法做到再去看望。

    他們也沒通信。開始李家富去過幾封信,因為沒有回信,也就沒有再寫了。秦大伯一家並不識字,當然這並不是理由。可能還是秦大伯的老實厚道,他並不認為自己對李家富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另外就是,中國老百姓還有著一種自尊,怕後來的尊貴者不認他們,也怕遭到他們的嫌棄,而自覺地與他們保持了距離。

    六二年,那時已過了三年困難時期,李家富突然收到一封信,來自金寨縣。拆開一看,才知道秦大伯已經故去。這封信是小勇寫的。原來三年困難時期,大別山地區更加困難,秦大伯家斷了糧。小勇寫道:“我爹死了,沒得吃餓死的。我告訴他,叫他告訴你救救我們,我爹不許。說你官大管的事多,不要麻煩你,不讓告訴。當時沒想到會死,結果就餓死了。死時叫我一定不要告訴你,我沒辦法。現在事情過去了,日子開始好了,現在,我覺得要告訴你一聲,要有始有終……。”

    看了這封信,李家富的心情異常沉重,他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三年困難時期,他也真的沒想起過秦大伯一家,因為那是非常遙遠的事,他也沒想到秦大伯家會困難到這樣(因為杭州沒到這地步)。當時,他自己的家也很困難,弟弟來信說:“娘沒得吃,要餓死了。”他就把娘從紅安接到了杭州。送娘來時,哥哥和弟弟一家也跟了來,把他們平日結餘的糧票全吃光了,這樣,他自己的女兒也不大吃得飽。雖然,他有革命軍人殘廢證明,一個月可以領到三斤黃豆,除此之外,他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照顧。(不過,他級別高,有錢,當時有錢,還是可以在自由市場買到東西的。另外還有各級政府辦的農場會向領導送點東西,或以平價賣給領導一些農產品,但這都非常有限,不會太多。)

    他真的沒想到大別山地區已困難到這樣,因為沒想到,也就沒想到過秦大伯一家,也沒想到秦大伯會餓死。看了這封信,他非常難過,覺得自己是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這事,一直在他心裏揮之不去,成了他的一個心結,因此他對他的女兒們不隻一次的講了這件事,每次講完後都會長歎一聲,非常懊悔,有責備自己的意思,可見這事在他心裏的糾結。

    現在他也去了,終成了他一生的憾事。

    一個老紅軍的長歎,給人又有多少歎息?他們是為全中國解放而奮鬥了一生的人,在取得了政權之後,本應該為老百姓帶來福祉,由於種種曆史原因,他們在五十年代沒能做到這一點,這也許就是這一聲長歎的含義,也是鄧小平改革開放的初衷。革命是為了解放生產力,是應該讓那些用小車推出一個新中國的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這也許就是我們今天應該做的事,為了那些為革命而作出了犧牲和貢獻的老百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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